第六章 談話
是夜，寧昌堂內(nèi)。
照往常的時辰，齊秋氏已經(jīng)入睡，只今天她有事要跟齊國公商量，便強撐著等人回來。一旁的悅西、悅硯已經(jīng)將她手里的茶換過幾盞，眼看她們按耐不住想勸齊秋氏先歇息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聲響。
國公爺總算回來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
果不其然的，聲響傳來沒多久后便有一名氣勢威嚴(yán)的中年男子踏進了齊秋氏的屋里。只見他身著錦袍，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緊抿的唇讓他自身的氣勢更加顯得不怒自威。
“夫君。”齊秋氏站起身想迎接來人，卻被他一手按住。
“怎么這么晚還不歇息？可是等我有事？”齊國公看到自家夫人的瞬間便松了眉眼，語氣輕緩地詢問道。
知曉他不愿勞累自己，齊秋氏便又坐下來，言笑晏晏道：“夫君英明，妾身的確有些事想求你應(yīng)允。”
已經(jīng)轉(zhuǎn)入內(nèi)室更換衣裳地齊國公也帶著點笑意：“夫人有事就直言，你我之間何需用求?！?p> “事關(guān)重大，妾身不敢擅自作主。”齊秋氏揮退侍候的人，站起身往內(nèi)室走去。
聽到她這話，齊國公倒是被引起了好奇，自家夫人他是了解的，夫妻這么些年，極少看她用這么慎重地語氣與自己溝通。
換好衣服走出來，齊國公就看到自家夫人正站在屏風(fēng)外邊等著他，再一掃四周，丫鬟都被揮退，這才慎重起來。
跟著齊秋氏來到桌邊坐下，明白自家夫人是真有要緊的事，齊國公直言：“夫人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說。”
“夫君……”對著齊國公的臉，齊秋氏的淚說掉就掉，未語先哽咽，倒是把齊國公嚇一跳。
“可是有人讓夫人受委屈了？”扶著齊秋氏的肩，齊國公的眉慢慢收緊，他從未見過夫人在他面前這般失態(tài)。
齊秋氏搖了搖頭，“沒有人讓妾身受委屈?！?p> “可是愉城、愉興惹你不高興？”以為是自家兩個小崽子做了什么事，齊國公語帶怒氣地詢問，乍然間又憶起前段時間自己的女兒感染風(fēng)寒之事，臉色突變。“難道是彤兒的身子……”
話到最后不敢再說下去，生怕惹得自己夫人又是傷心痛哭。
誰料齊秋氏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夫君多慮了，彤兒身體已經(jīng)大好。”想拿帕子擦拭眼淚，卻被中途被齊國公將帕子拿走?？粗矍暗娜诵⌒囊硪淼靥嫠粮蓛魷I痕，齊秋氏不由得破涕一笑。
“那你這是……”齊國公并未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何不可，他只擔(dān)心齊秋氏傷心太過哭個不停，那樣傷眼睛。
抬起臉面對他，齊秋氏仔仔細細地觀察眼前這個男人的神情。算上上輩子，夫妻同床共枕也過百年，她自認還是了解這個男人的，若論對兒女的疼愛，只怕他也不比自己少。
見自家夫人不說話卻又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齊國公納悶了。
“夫君，如若妾身想讓彤兒以后都不學(xué)規(guī)矩了可好？”齊秋氏在賭，賭齊國公疼愛女兒的心是否如自己所見那般。
誰知齊國公的反應(yīng)卻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齊國公只是很奇怪地看了自家夫人一會，才開口道：“這件事半年前我不是已經(jīng)跟你提過嗎？”
半年前？跟自己提過？
齊秋氏愣住了。
仔細回想一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齊國公半年前的確跟她提過這回事，那個時候他是怎么說的？
他說彤兒的規(guī)矩已經(jīng)極好，再教下去難免會移了性情，讓她看著跟教養(yǎng)嬤嬤提一下放松對彤兒的教導(dǎo)。后來她是怎么答的？恍惚間記得她好像沒有答應(yīng)，齊國公也沒有因此落她面子。
原來是她自己害了女兒嗎？連她的相公都能看得出來不能再繼續(xù)學(xué)下去，偏偏就她一人是個睜眼瞎。
眨掉淚意，齊秋氏干脆地承認:“之前是妾身的錯，并未認同夫君的話，現(xiàn)在妾身明白夫君是對的，所以這才想著來跟夫君你商量?！?p> “商量什么？”齊國公大致也猜得出來自家夫人要說什么，無外乎就是與“規(guī)矩”有關(guān)。
“妾身想著，國公府對姑娘們的教導(dǎo)是不是太嚴(yán)厲？是不是能夠放松一點？”齊秋氏咬牙說出這話，她才不在乎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
聽到她的話，齊國公先是沉默一會，而后才笑著道：“前個兒爹倒是說了跟你一樣的話。”
“爹說了跟我一樣的話？”這下輪到齊秋氏驚奇了。她印象中的老國公，不像是會理會這種事情的人。
“嗯?！背烈饕粫?，齊國公才繼續(xù)道：“爹之前就說，國公府的規(guī)矩雖然都是老祖宗定下的，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繼續(xù)這樣教導(dǎo)下去就顯得國公府太刻意。所以爹之前就跟我商量來著，看能不能酌情地減少某些不需要的規(guī)矩?！?p> 回想起老國公爺之前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樣子，齊國公深覺大概是老國公在外面受到不知道誰的氣，回來轉(zhuǎn)撒在他這個做兒子的身上吧。不過他爹的話卻沒有錯，現(xiàn)在的國公府的確墨守老祖宗的一些規(guī)矩太久了，有些沒必要繼續(xù)守的是該減掉。
“這……這會不會被族老們阻止呀？”齊秋氏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弄得臉上笑意不斷。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愁上心頭，畢竟族里的族老也是一大難題。
聞言，齊國公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爹都打點好了，族老那邊不是問題，那些老人精們，你當(dāng)他們不知道老祖宗當(dāng)初定下的規(guī)矩跟我朝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有多違和嗎，他們只是想要撈點好處。這件事有爹看著，你就放心吧，其實本來就算你今晚不跟我提這件事，過幾天我也會跟你提。”
知道他不是在哄騙自己，齊秋氏心下一松，如果這件事是公爹盯著的話，那十有八九能辦成。
心里的念頭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齊秋氏猶豫了一會，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夫君，妾身還有一事想跟你商量?！?p> “不知夫人還有什么事呢？”齊國公松開她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事關(guān)萱兒跟蕓兒?！饼R秋氏偷看一下齊國公的臉色，卻沒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異樣來。
“萱兒跟蕓兒怎么了？”齊國公借著喝茶遮掩自己的笑意，自家夫人大概不知道，她每次先斬后奏面對自己模樣都是帶點心虛。
揪了揪手中的帕子，齊秋氏對上自家夫君的眼，將在腹中打過多次草稿的話說了出來：“今天妾身囑咐張姨娘跟王姨娘，二弟跟三弟分府之后，國公府就越來越冷清，府中也只剩下她們?nèi)忝?，于是便讓萱兒跟蕓兒有空多到彤兒那里多走動走動?！?p> “自家姐妹多走動也是好的?！迸呐凝R秋氏的手，齊國公知道她的意思?！白远芨芩麄儼嶙咧螅@府里的確冷清許多，你能這樣想，很好。
“那夫君的意思是……？”齊秋氏試探地詢問道。
知道她想從自己嘴里聽到什么話，齊國公也不再跟她繞圈子：“她們姐妹三個……彤兒快及笄，規(guī)矩在大面上不出錯就行，琴棋書畫已經(jīng)有女先生在教導(dǎo)，我也不求她揚名天下，起碼能看得懂便好，不過彤兒的身子還是太弱，改天我給她尋個女師傅吧?！?p> “至于萱兒跟蕓兒年齡相差不大，到時候請個女先生來府里一并教導(dǎo)便是，規(guī)矩方面不求她們多出彩，不讓人看笑話就行。張氏跟王氏那邊你多提點她們一下，讓她們不要犯糊涂，想想萱兒跟蕓兒的以后?！?p> 齊國公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錯，他自認不是那種寵妾滅妻的糊涂蛋，放著有助益的正室不管而去扶持小妾，這種人不是傻子就沒有前途的。妾再美也只是妾，如何能跟相伴一生的正妻相比。
“妾身知道了?！钡玫搅俗约合胍谋ＷC，齊秋氏喜笑顏開，昏黃的火光印在白玉般肌膚上，略顯幾分曖昧不明。
看著她的笑顏，齊國公的眼神逐漸暗下來。
“夜深了，夫人還是早點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