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這時候已經(jīng)回到了節(jié)度衙門,和妻子兒女們說明了情況,節(jié)度衙門頓時亂成一團。
妻子的哭聲讓周宗更加的煩悶,“哭,哭什么哭,到什么時候了還有時間哭?!你們現(xiàn)在馬上就出城,先去廣德制置司,那邊有我的心腹,你們暫時安頓下來,要是等我回來了就接你們?!?p> “父親若是回不來怎么辦?”周娥皇雖然不想說這么不吉利的話,但是她必須要問,因為,弟弟還小。
周宗沉默了,片刻才道,“假如我回不來,那你們就去舒州,在潛山尋找一個叫做潘野客的人,他會幫助你們的?!?p> “他是什么人?可靠嗎?”周娥皇最擔心的是父親急中生亂,所托非人。
“一個豪俠之輩,早年間曾經(jīng)受我恩惠,才得以逃出紫極宮。他是一個俠義之輩,當無問題?!?p> 安頓完家眷后,他喚來一個心腹,讓他迅速帶著周娥皇母子出城,前往廣德制置司。而自己則是騎了一匹快馬,帶了一隊親信前往金陵。
按照周宗的計劃,爭取明天中午到達金陵。
就在周宗出城后不久,一支人馬自西而東,朝著宣州城而來,這是猷州制置司水營的營指揮使。他是來匯報水營遭到洗劫的消息的。
又是一個負荊請罪的家伙。
然而,幸運的是,節(jié)度使大人不在,按照留下的一名折沖都尉的說法,就是宣州城昨晚遭到了賊人的襲擊,而且賊人還會放雷霆,連城東門的城樓都被炸毀了。
那水營指揮使聽完這句話后便向折沖都尉報告了水營船只被劫事件,但是那折沖都尉卻說,比這大的事情都有,誰還顧得上管你這事。再說了,節(jié)度使大人還不知道會不會回來,要是回不來,你這事那就不了了之了。
水營指揮使一聽節(jié)度使大人可能回不來,就知道可能有天大的事情發(fā)生了。難不成節(jié)度使大人和我一樣,也是負荊請罪去了?這是什么事啊?
于是他懷著好奇之心到幾個軍中的老弟兄們那里去打聽,那人卻告訴了他一個天大的消息:齊王殿下在宣州城外被殺了。
水營指揮使一聽就蒙了,什么人這么大的膽子???不過他現(xiàn)在卻輕松了起來。這么大的事情發(fā)生了,誰還顧得上我這點事啊。估計遭殃的地方不止一個,只是人家都沒有來,就自己是個老實人跑來匯報了。還好,節(jié)度使大人也倒霉了。
想到這里,他便一臉輕松地回去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張無邪已經(jīng)遠離了宣州,正在長江上,站在船尾,看著東升的太陽,心里卻是在思考著這只軍隊的前程。
其實申師厚也在思考這支人馬的出路,但是卻沒有一個準確地想法。本來他想著要去廣德制置司的太極洞,大不了去打游擊。
但是張無邪給了他一個驚喜,沒想到張無邪居然想的如此遠,他不得不承認張無邪的格局要比他大得多。
就連旁邊的韓熙載也驚到了,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有著這么大的野心,甚至還打算著一下子占據(jù)安州和復州兩個州,這氣魄可真是夠大的。
尤其是他對于北方局勢的判斷,也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面,而申師厚的消息更加落后,居然還停留在兩個月前。韓熙載作為官府中人,而且在朝中也是有著消息來源,自然消息要靈通的多,但是也僅僅停留在遼太宗撤出汴京這件事情上。
對于當今中原的大局勢,韓熙載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還是認為趙延壽和杜威的可能性大一點,至于劉知遠,他根本就沒想到這一點,然而張無邪堅持認為,只有劉知遠才是有可能入主中原的那個人,
至于杜威和趙延壽,張無邪的說法就是,“耶律德光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時間幫助他們兩個?趙延壽相當兒皇帝,但是耶律德光也要算賬,還要看收個干兒子看劃不劃得來!”
至于申師厚,現(xiàn)在是完全跟不上他們兩個的節(jié)奏了,看來在宣州十二年的隱居生涯,居然讓自己里當今政治這么遠了,也許自己不再是適合領(lǐng)導歸義軍的那個人了,這難免讓他有些傷感。
當然他和韓熙載一樣充滿著疑惑,這小子怎么就知道這么多的消息?自己不知道的他居然都知道,而且還判斷得那么有信心,有理有據(jù),讓他們兩個無法反駁。
張無邪也沒辦法說這是后世歷史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只能將這歸結(jié)為自己作為酒樓老板的便利條件。
“大叔,韓大人,您二位也不想想,我是干啥的?我是開酒樓的?。【茦莵淼亩际鞘裁慈??南來北往的客人啊!他們吃飯喝酒的時候,無意中的交談透露出來的消息比較少,都是零碎的,但是這么多客人流露出來的消息綜合起來就不愿意了啊。更何況韓大人也經(jīng)常無意中說一些啊?!?p> “我有說過嗎?”韓熙載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你和周大人不是經(jīng)常說嗎?有一天周大人的千金要一樣東西,周大人說北方契丹禍亂,無法通商。結(jié)果韓大人您馬上說耶律德光已經(jīng)撤出了汴京,很快就有北方的客商來了。您看,這不是您告訴我的嗎?”
“???這你都能找出問題來?”
“這還是簡單的,我講三國的時候,一說到諸侯們互相用計策,下面那些聽得人就立馬和北邊的局勢比照,我自然也就能聽到啊?!?p> “你講的時候還能聽?”
“那當然,講的時候用的是嘴,聽的是耳朵,互不干擾啊?!?p> 一心二用還能說得如此有理振振有詞,這也是沒誰了。我也是用嘴說話用耳朵聽話,怎么我就干擾的沒辦法一心二用啊。
人比人氣死人!
雖然李守貞、趙思綰、王景崇等人勢力也不小,但是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劉知遠的對手。張無邪還知道,后晉還有幾個有名的大臣也是不被劉知遠重用,雖然說自己勢單力薄很難拉攏到這些人,但是萬一能夠拉攏到一個呢?
理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至于現(xiàn)在,還是老老實實的想著怎么順利的抵達安州,逃過南唐的追殺吧。逆水行舟,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萬一不行就只能夠上岸了,只是這幾十只船就要扔掉了,實在有些不甘心。
現(xiàn)在計劃中的路線是,先沿著長江,經(jīng)池州、江州、鄂州一路向西,過了鄂州再進入漢江,然后在復州境內(nèi)進入府河,向北行進,抵達安州。
從青弋江口到池州,大約三百里水路。好在已經(jīng)到了初夏,東風刮起來,雖然逆水,卻是順風,晝夜不停的走,一晝夜便可到達。而池州到江州有四百里水路,江州到鄂州也有近四百里水路,全速趕大約需要四天的時間。
只要進入了漢水,問題就不大了,鄂州的劉仁瞻雖然厲害,但是西南有楚國,西北有荊南,肯定不會放著身后的危險來追擊的。
這時候在大搖大擺的沿著漢水進入府河,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先到池州了再說吧。
對于下一站,張無邪感覺必須要征求韓熙載的意見,只有知彼知己,才能百戰(zhàn)不殆。再說了,池州靠近江邊,水軍絕對應(yīng)該是很厲害的。而對于池州刺史王繼勛,張無邪也是一無所知。
好在身邊還有一個韓熙載,他作為曾經(jīng)的太常博士兼知制誥,自然對于南唐的地方官是十分了解的,尤其是在李璟登基后的那幾年,也使得他對于南唐官場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
韓熙載對于王繼勛的評價是,“好學,能詩,善楷書。然書生治軍,未免紙上談兵,且果敢不足?!?p> 聽了韓熙載對于王繼勛的描述,張無邪對于此次行動有了更加準確的計劃。
于是,張無邪命令歸義軍的將士們挑出五百人,穿上從神武軍身上剝下來的衣甲,然后打起從李景達那兒搜刮來的大旗,加快速度,扯足風帆,全速朝著池州出發(fā)。
為了防止意外,張無邪連熱氣球都準備好了,一旦有事就坐上熱氣球,飛到王繼勛頭頂上,給他扔一顆“鐵菠蘿”,反正還有兩顆呢。
然而,預料中的情形并沒有出現(xiàn),由于趕得快,路過池州的時候,正是寅時,池州的水軍睡得死人一樣,而歸義軍的船只又是緊貼著江右岸前進,池州水軍居然沒有察覺。
全軍實行三班倒,不到一天一夜的時間,居然就趕了三百里水路,這速度絕對是一流的了。也多虧了他們這十二年在宣州的隱居,讓這些西北漢子練就了一身的水上功夫。
黎明前正是人最睡得最沉的時候,也是人最容易松懈的時候。居然讓這支人馬有驚無險地過了池州。這時候的池州刺史兼團練使王繼勛,大概還在睡夢中讀兵法呢。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時候的南唐還占據(jù)著淮南,長江幾乎相當于南唐的內(nèi)河。沿江各水軍除了靠近后晉和荊南的武昌節(jié)度外,幾乎都沒有作戰(zhàn)的壓力,戒備松弛是可以理解的。再加上王繼勛這樣一個南唐版的趙括,才給了張無邪和歸義軍將士們機會。
瞞天過海,兵發(fā)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