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顧齊的母親是妖精?
我嚴重地懷疑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白眉大師的話??勺鳛橐恢缓?,聽覺最為靈敏,我是不可能聽錯的。況且,從一旁吳青松同樣震驚、詫異的表情來看,我們聽到的應該是同一種語言、同一種聲音。
顧齊低頭不語,并未對此作出回應。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沉浸在無限的沉默中。這種沉默,真令人心疼。
白眉大師見此,突然臉色一變,說:“抱歉,我不懂你們這里的人情世故,如果我說錯了話,請見諒?!?p> 顧齊仍舊垂著頭,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灰心喪氣的樣子,他從來都是意氣風發(fā),從來都是神采飛揚。
我心底不禁升起哀傷之情,顧齊這么討厭妖精的人,竟然有一個妖精母親,這是多么難以承受的痛苦?我簡直不敢想下去,太可怕了,也太可悲了。此時此刻,我好想把他擁入懷中,給他輕柔的撫慰??墒俏也荒?,因為,我也是他最討厭的妖精。
天邊泛起了魚肚一樣的白色泡沫,幾只小鳥飛上枝頭鳴叫不已,黑夜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
吳青松適時地咳嗽了幾聲,說:“師父,天色亮了,我們折騰了一宿,該回去休息了?!?p> “走吧,”白眉大師抬頭望向天空,“白遙,我們就住在這附近,有什么事可以過來找我們?!?p> 目送他們兩人離去的背影,我的心忽然很失落。我不停地偷瞄顧齊,可他依舊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冷冷的顧齊,有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氣質(zhì)。
下山的路上,為了緩解氣氛,打破沉默,我傻乎乎地開始沒話找話聊。
“那個……顧齊學長,你是學什么專業(yè)的???”我問。
“精密儀器及機械?!彼卮鸬煤芨纱?。
“???精密儀器及機械,世界上有這個專業(yè)嗎?怎么聽起來和你……和你的身份,差別這么大呢?”
“捉妖是我的使命,專業(yè)是我的愛好,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覺得自己在自討沒趣,于是又厚著臉皮換了個話題。
“顧齊學長,我聽說大學里有很多好玩的社團,你有加入什么社團嗎?”
“有?!?p> “可不可以帶我一起玩兒呀?”
“可以。”
“哇!是什么社團呢?”
“捉妖社團。”
………………
我頓時語塞,緊緊地閉住了嘴巴。
天光越來越亮,一團烏云逐漸飄到了我們的頭頂上。細雨毫無防備地說下就下,我和顧齊的頭發(fā)都淋得濕漉漉的,再淋下去,就將變成落湯雞了。
“前邊有一顆大樹,我們先去樹下躲雨?!鳖欭R邊跑邊說,我跟在他的身后,不自覺地放慢腳步,欣賞起他奔跑的身姿。
我好像中了毒,而有關顧齊的一切,便是解藥。
否則,連這最尋常的奔跑,我怎么都會如此在意呢?
“傻看什么呢?還不快過來?!鳖欭R站定后伸出雙手召喚我。
透過濛濛的細雨,他的樣子朦朧得像一幅畫,我直愣愣地一頭撲進他的懷里,卻被他一把攔住肩膀。
“你視力是不是有問題???讓你過來躲雨,你往哪里撞!”顧齊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對……”我剛想說“對不起”來著,可想到他和我說過,不要再老說“對不起”了,于是我迅速地捂住嘴巴。
我這糊里糊涂的模樣一定非??尚Γ蝗活欭R的臉上怎么可能綻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不過,他的笑,真像冬日的陽光,那么的珍貴,那么的可遇不可求。
事實上,我可以變出一柄傘來遮雨,可是我不愿這樣做。若顧齊看見我變出了一柄傘,一定會要求我變出第二柄。然后我們又將各走各的路,哪能像此刻這般,互相依偎在彼此身旁,靜靜等待雨停。
我?guī)缀踟澙返叵硎芎皖欭R在大樹底下躲雨的時光,這幅畫面一定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好。如果時間能夠定格在這一刻,我愿意再次付出我所有的修為。
我從來不懂“情”為何物,現(xiàn)在我想,大概就是與心愛之人長長久久地相處下去,不受約束,不受打擾。如此這般,此生此世足矣。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之后,陽光就傾泄下來了,遠處還有一道彩虹劃破長空。
我指著彩虹,跳了起來,叫道:“顧齊,快看,彩虹?!?p> “你都多大歲數(shù)了,見到彩虹還這么興奮?!鳖欭R鎮(zhèn)定地說,“走。”
我的熱情又被潑了一盆涼水,不過這涼水的滋味我早已習慣了。我還是樂樂呵呵地跟著顧齊,乖巧得像條小狗。
下山后,我們第一時間去看望季陽。本來還對他懷有擔憂之心,沒想到他睡得比豬還香,打著震耳欲聾的呼嚕,連一個翻身都沒有。
我和顧齊松了一口氣,掀開他的被子,把他叫了起來。
“白遙?!泵悦院募娟栂蛭覔溥^來,給了我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熊抱。
顧齊朝他一拳打過去,說:“清醒點?!?p> 季陽揉著被打的眼睛,問:“我不是在做夢???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