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溫柔的余暉均勻鋪在河面上,河上那座筆直吊橋已經(jīng)不在忙碌,這個時間,除了他們?nèi)酥?,已鮮有行人。
奧伊倚著橋頭一顆粗大楓樹,遞給小布魯斯一塊黑面包后,自己也拿出一塊嚼了起來。
河的對面是一片茂郁森林,而走出森林后,就正式踏入雀都的地界,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使命即將完成。
小布魯斯拿著那塊黑面包并沒有吃,反而是看著滿頭大汗卻依舊在練劍的格蘭。
“大叔,哥哥為什么不吃飯?”
奧伊聞聲也看向格蘭,嘴角勾起欣慰:“一個人不吃飯,只能說明他還不餓。你先吃吧,不用等他,等他餓了自然會吃?!?p> 不知格蘭是不是聽到他的話,突然停下,將巨劍往腳下一扔,朝兩人走了過來。
接過奧伊遞來的面包,他先是掰出一點放在手心,蹲下讓七哥吃,七哥吃完滿意地舔了舔舌頭后,他才開始往嘴里塞。
他一邊嚼著面包,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可以教我新的招式了吧?這幾招我都練夠了!”
“記住,劍術從來沒有夠與不夠,我即使教你再多東西,也都是從這幾招變化過去,所以,你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把基礎打好?!?p> 格蘭紅著臉咽下卡在嗓子里的食物后,大聲說道:“可是上次你在神廟使用的招式,可跟你現(xiàn)在教我的完全不同?!?p> 奧伊挑了一下眉毛:“你想學?”
格蘭猛力點頭:“恩恩!”
奧伊咬了一口面包,“可我并不想教。”
其實也不是他不想教,而是想要練出那種效果,不說十年八年,僅僅從剩下的時間來看,不可能做到。
再者說,劍術高低不只是取決于招式如何,更重要的是劍的使用者身體素質(zhì)。
讓一個精通招式卻軟弱無力的人與擁有八塊腹肌不會用劍的人比劍,結果可不一定會用劍的人就能贏。
這道理他不打算告訴格蘭,也沒有必要,這幾個簡單的招式,對他來說已經(jīng)完全足夠。
格蘭白了他一眼:“想要多少金幣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奧伊沒有理他,打開葫蘆酒壺喝了一口,愜意地“嘶”了一聲。
格蘭伸出手,“我也想喝。”
奧伊笑了一下,將酒壺舉高一些:“真的想喝?”
格蘭不置可否,奧伊接著說道:“十個金幣。”
格蘭咬緊牙關,大叔脾氣古怪他是知道的,有時候他很溫柔,就像是自己的父親——雖然父親也溫柔不到哪去,有時候他又很讓人討厭,張嘴閉嘴就是金幣。
奧伊不再逗格蘭,輕輕一甩,將酒壺拋進格蘭手中:“就一口。”
格蘭當然不管,仰起頭“咕嘟咕嘟”喝了十幾口才停下,隨后揚武揚威地將酒壺又拋了回去,一臉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欠揍表情。
小韋魯斯突然說道:“大叔,我也想喝?!?p> 奧伊還沒說話,格蘭搶先說道:“這東西小孩子不能喝,不然...”
他剛說完,一股猛烈的勁道由腹部傳向頭頂,使得他身體猛地一晃。
奧伊收起酒壺,將水壺遞給小韋魯斯,接著格蘭的話說到:“不然就會像他這樣?!?p> 三人吃飽喝足,便準備繼續(xù)趕路,他們不打算停下,如果連夜趕路的話,大概明天這個時候就能達到雀都,到時候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就不必再擔心未知的危險了。
走上橋頭,一陣微涼晚風吹來,使格蘭好受不少,他搖了搖腦袋,好使酒味盡快散去,不料走在他身前的奧伊突然停下,讓他措手不及地撞在后者堅硬的后背上。
他剛想說些說么,只聽見一道鋼鐵摩擦的聲音,奧伊已經(jīng)把短劍拿在了手上。他不由朝前方看去,逐漸昏暗的光線中,一道被拉的極長的身影立在前方,不知何時,橋中央竟然出現(xiàn)一位手拿巨型彎刀的人。
格蘭瞬間清醒,條件反射地抽出巨劍,同時將小韋魯斯拉向自己身后,做出防御姿勢。
奧伊眉頭緊皺,沒有想到幾乎已經(jīng)到了雀都門前,還有人在攔路,他屬于哪方勢力?莫斯?白衣神秘人?還是那個與格蘭交手的不知名少年?
那人終于開口說話:“無關人員請退出橋外,我只需要完成神的旨意便會離開。”
格蘭醉意還沒有完全消失,聽對方語氣這么拽,不由大聲喊道:“誰是無關人員?我?這位大叔?還是這個弟弟?你不會告訴我是這只橘色的貓吧,它可有名字的,它叫七哥。”
那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過后,這才說道:“有趣有趣,你簡直比那位年輕的主教還要有趣!”
格蘭也學著他的語調(diào):“無趣無趣,你簡直比那個想要成為主教的年輕煉金師還要無趣?!?p> 那人笑聲更大了,仿佛格蘭當真是他見過最有趣的人,不過隨著他將彎刀指向身前,笑聲也戛然而止,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可惜可惜,如果不是我即將要殺了你,我打賭,我們會成為好朋友?!?p> 格蘭頭腦瞬間清醒,握著巨劍的手也不由加大了力氣:“曾經(jīng)也有人想殺了我,不過我可不愿意與他們成為朋友?!?p> 那人默契回答道:“是了是了,我猜他們已經(jīng)死了?!?p> 狂風吹過,河對岸的樹葉“嘩啦啦”作響,平靜的水面也微微泛起波紋。
“退后”
奧伊緊緊盯著眼前這人,雖然還未交手,但他已經(jīng)感覺到對方并不簡單。
格蘭碰了一下小韋魯斯,將七哥塞進他的懷里,也說了一句“退后”。
可小韋魯斯并沒有這個打算,說道:“不,我要跟哥哥和大叔在一起?!?p> “退后!”
奧伊與格蘭兩人同時出聲,語氣里有了嚴厲。
小韋魯斯還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終究是什么也沒說,抱著七哥轉(zhuǎn)身朝身后岸邊跑去。
奧伊又說道:“你也走?!?p> 格蘭身體沒有絲毫動靜,“我練習那么多天,可不是用來看你??岬摹!?p> 奧伊終于沒在說什么。
對面青年一頭白發(fā)隨風飛舞,風輕云淡道:“看來今天要多死一個人了?!?p> 隨后天上竟然迅速聚起烏云,僅有的陽光也終于不見。
奧伊開口說道:“不,仍舊是一個人?!?p> 青年咧嘴笑道:“看不清眼前力量,自以為是的不自量力,神命其名為,狂妄?!?p> 他身影如閃電,瞬間劃過長橋,來到兩人身邊。
“這是死罪!”
他刀刃砍向格蘭,格蘭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劍身還未舉起,刀芒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自己頭頂。
“當啷”
青年的攻勢被奧伊化解,隨后奧伊反守為攻,速度與青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等格蘭看清時,劍尖已經(jīng)刺向青年心臟。
青年反身一扭,一道皮革劃破的聲音傳來,卻沒有想象中的鮮血飛出。
只見青年穩(wěn)穩(wěn)立在橋欄,絲毫沒在意被奧伊劃破的衣服,再次向格蘭沖來??磥響?zhàn)前他雖說會多死一個人,可主要目標仍舊是格蘭。
經(jīng)過剛剛一招之后,格蘭已經(jīng)能夠反應過來,他猛然舉起巨劍,擋住青年這一擊。
雖然擋住攻勢,可格蘭感到虎口處猛然傳來一陣劇痛,差點握不住手中之劍,隨機他感到力量消失,身體這才向后退去,足足退了三米才停下。
格蘭沒有想到眼前這位看起來與自己年齡相似的人力量竟然如此剛猛,自己使出全身力氣,才堪堪抵擋住他的一擊,他敢保證,如果不是奧伊在這,自己恐怕用不了三招就會斃命!
青年一擊即退,穩(wěn)穩(wěn)停在兩人前方不遠處。
“有趣有趣...”
青年絲毫不為剛才失敗的攻擊而可惜,戰(zhàn)意反而更濃。
奧伊不等青年動作,已經(jīng)欺身而上,帶著一股旋風,沖向青年方向。
“咔!”
雨還未落,隨著一道閃電過后,雷聲便已傳來。
雷聲迅猛而有力,就像交纏在一起的奧伊與青年兩人的攻勢一樣。
格蘭突然有些后悔剛剛沒有聽奧伊的話與小韋魯斯一起退后,現(xiàn)在纏入戰(zhàn)局,脫身已經(jīng)不太可能。
“喝!”
青年怒喝一聲,動作更快,眼看已經(jīng)超越奧伊。身在其中的奧伊當然有所察覺,他已經(jīng)感覺到不妙,與自己交手的青年比想象中更難應付。
既然退不出去,格蘭所幸打消退后的念頭,心里將青年當作捉走洛的敵人。
如果連眼前這點困難都無法戰(zhàn)勝,又如何去救洛?
心念于此,格蘭再次站起身來,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舉劍大吼著朝兩人沖來。
其實對于勢均力敵的兩人,戰(zhàn)況越簡單越好,不論對方做出什么,另一個人都可以恰當應對。
但如果有人打亂這個平衡,以二敵一的話,人數(shù)多的一方反而沒有任何優(yōu)勢,甚至比單人作戰(zhàn)更加艱難。
尤其從未合作過的兩人,比如奧伊與格蘭。
剛開始雖然青年的身手比奧伊想象中要厲害,但如果專心應對,不說取勝,立于不敗之地并不算困難??纱藭r格蘭加入進來,幫不上忙不說,甚至打亂他的攻勢,使他每一劍都要更加謹慎,避免誤傷。
可事情好像并非他所想的那樣。
不知為何,加入戰(zhàn)局的格蘭非但沒有奧伊想象中的笨拙,反而一招一式,都在配合自己,他攻上,格蘭便掃其下盤,他突刺,格蘭便豎砍。
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簡直太有戰(zhàn)斗天賦了!
可現(xiàn)在并不是分心的時候,既然有人配合自己,他便更加放開手腳,不消片刻,在兩人的夾攻下,青年明顯已經(jīng)有些不支,一個不留神,便被奧伊用劍刺中腹部,連忙脫身想要向后退去。
格蘭見狀,不準備給他脫身機會,高舉巨劍,使出全身力氣,向青年背后砍去。
青年側身躲閃,卻為時已晚,格蘭這一劍,結結實實劈在他的后背,頓時血花四濺,他的背后也已經(jīng)皮開肉綻。
又是一道雷聲響聲,緊接著,雨滴如同沖鋒的士兵一樣落下,打在地上,嘩嘩作響。
青年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飛去,如同木偶般摔落在地,雨水從他傷口上流過,他的身下已經(jīng)是一片鮮紅。
勝利了么?
格蘭彎腰喘氣,巨劍仍然舉著,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剛剛的戰(zhàn)斗上,現(xiàn)在猛然停下,不由感覺大腦一陣眩暈。
奧伊看上去比格蘭好上一些,可并沒好到哪去,鮮有地喘著粗氣,黑白相間的頭發(fā)也因為雨水而緊密地貼在頭皮上。
“哈~,我說過,仍然只會有一個人死?!?p> 格蘭看著一動不動的青年,心里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這讓他又想起之前死在自己劍下的那名乞丐少年,雖然沒有如同上一次般的嘔吐感,但對于并不習慣殺人的他來說,這種滋味仍然不好受。
自己為什么要殺了他?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對方要殺死自己。但,這真的可以成為殺人的理由嗎?畢竟結果是自己還站著,而對方倒下了。
他沒有殺死自己,反而被自己殺死。
他莫名覺得有些荒唐。
可奧伊可不這么想,他剛說完那句話,就見倒在雨水與血水中的青年再次站起身來,他背后還流著血,甚至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骨頭。
“呵哈哈~呵呵呵~”
青年竟然笑了,笑聲陰森,如同鬼魅。
青年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原本飄逸的白發(fā)此時已經(jīng)粘成一縷一縷,他嘴角流著血,卻絲毫沒有使他的聲音變得模糊。
“神說過,力量的對立面永遠只能是力量?!?p> 他從腰間掏出一包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
“你們很強,但是啊,逆教徒永遠只有一個下場...”
他拆開油紙,里面露出一顆黑色圓球,圓球足有金幣大小,表面在雨水的沖打下,流出黑色液體。
青年一口將其塞進嘴里,并未咀嚼,囫圇吞下。隨后他的表情開始變化,似是痛苦,又像是享受。
“那就是死!”
他重新舉起彎刀,受傷的身體在他的動作下竟然發(fā)出骨骼斷裂的聲音,“請記住,殺死你們的,是名為特克斯的光明使者!”
話音未落,青年已經(jīng)邁動腳步,沖開雨幕,朝兩人方向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