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有這么多了，這是我的午飯錢。”瘦小的身體套在不合尺碼的校服里面，圓框眼鏡下帶著雀斑的懦弱臉龐神情陰暗。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圍住他，不屑地發(fā)出嘲笑聲。
“就只有這么點？我家的狗飯錢都比你多！”最高最壯的男生把零錢砸在男孩臉上，零錢飄飄揚揚撒了一地。
他揪住瘦弱男孩的衣領(lǐng)逼問：“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拿我們當要飯的？”
“對、對不起！”瘦弱男孩偏過頭，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zhuǎn)。聽著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他的頭更低了。
為什么是我？聶平安不用問出口，他自己知道為什么。因為他好欺負，不反抗，還只有一個擺攤的母親，又窮又沒背景。
原本他的中學生活也很美好，可是自從被這幾個人纏上，人生就只剩一片灰暗了。
“你們干什么？快放手！”
聽到熟悉的聲音，聶平安身體顫抖了一下。
梳著單馬尾的女生急匆匆的跑過來，英氣的大眼睛里飽含憤怒。
“是徐同學啊，我們在和聶同學聊天呢，他的錢掉了，我們提醒他撿起來，不要在地上亂丟垃圾?！睆妷涯猩砷_手，裝模作樣的給聶平安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
“你說是不是啊，聶同學？”
“是，是的?！甭櫰桨驳椭^，不敢看強壯男生威脅的眼神。
強壯男生嬉笑著說：“那你還不撿起來？”
聶平安沉默地彎下腰，一張一張把零錢撿起來。孫宇的目的不是要錢，是為了羞辱他，他知道，但是不敢反抗。甚至為了讓自己能夠少挨打，他特意把整錢換成了零錢。
“你們太過分了！”圍著聶平安的男生已經(jīng)散開，女生蹲下來幫他撿錢，他沉默地接過去。
“聶同學，徐同學幫你撿錢，你怎么不說謝謝??？”強壯男生孫宇笑嘻嘻的。他已經(jīng)開心了。
“謝謝?！甭櫰桨矅肃橹f了一句，連自己都聽不清。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被羞辱，沉重的自卑讓他喘不過氣。為什么是我？聶平安沒有問出口。
他抱緊書包飛快地離開，一直跑到自己再也跑不動。
“聶平安，你跑夠了？”徐嘉佳喘著氣跟在后面。
“為什么要怕他們？我?guī)闳ジ蠋熣f，老師不會不管的！”徐嘉佳生氣地說。
是啊，老師會管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只要不被開除，他們就會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沒有用的。
“你說話??？你這么一副懦弱的樣子真丟聶叔叔的臉！”
“你懂什么？都是因為你他們才一直欺負我，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誰稀罕你幫我！”聶平安臉色漲紅，眼角還有沒擦干的淚痕。
看著聶平安離開的背影，徐嘉佳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媽我回來了！”聶平安笑著推開門，隨手把書包丟在沙發(fā)上，跑進廚房。
“媽我?guī)湍阕鲲垼 ?p> “你這孩子進廚房干什么，快去做作業(yè)吧！”
“沒關(guān)系，今天作業(yè)我已經(jīng)做完了！”
“我今天中午沒吃飯，不餓，就想回家吃你做的飯?！?p> ……
“佳佳今天怎么心情不好？在學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
“沒有?！毙旒渭驯еw細的雙腿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悶悶不樂。自從聶叔叔去世，她和聶平安就沒辦法好好相處了。明明從小玩到大的。
而且，他怎么能那么說，好過分！
……
“這里是哪？”聶平安驚奇地看著周圍的世界，竹林茂密，流水淙淙，空地上擺了數(shù)百個蒲團。
“讓開！”轟隆隆的聲音宛若雷霆，嚇得聶平安趕緊四處張望。
一片陰影覆蓋在聶平安身上，他驚恐的發(fā)現(xiàn)一個身高直達天際的巨人正站在他身后！巨人行走帶來的震動讓他站立不穩(wěn)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去千載夢方回，不見當時舊乾坤。貧道夢憂子，諸位有緣人請入座?！甭曇羝鹩谖⒛?，不以聲壓人，惟惟綿綿，若存若亡。
此聲一出，天地之間再無余聲。聶平安莫名心安，隨著突然出現(xiàn)的人流落座。走到蒲團跟前，他發(fā)現(xiàn)這蒲團太大，自己都能躺上去了。
可是他一靠近，這蒲團就開始變小，直到縮成正常大小，十分神奇。他盤腿坐上去，渾渾噩噩的頭腦頓時一清，這才想起自己是睡著了在做夢。
既然是做夢，那么無論怎么不合理的事情都是合理的，身高直達天際的巨人也是合理的。想到這他連忙左顧右盼，想看看那個巨人怎么落座。
人流里各人有大有小，還分各種顏色。無論是身體高大還是身體矮小的，在蒲團跟前都成了正常人大小。聶平安這才明白，不是蒲團變小了，是他自己變大了。
之前那個直達天際的巨人坐下之后就成了一個矮胖子，和聶平安差不多高。
待到所有人都落座，剛才的聲音再次響起。
“入我夢境，即是有緣。傳道于此，各憑緣法?！?p> 顧平安循著聲音望過去，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跏趺而坐，有音有貌卻似無形無質(zhì)；端坐于青石上卻好似將欲乘風而去。
“性命根本，寄于一息。惟惟綿綿，若存若亡……”話入耳中聶平安雖然不懂卻能感覺到其中包含了天地之間的道理。
好在這些玄之又玄的話只是講了一陣，就換成了具體的修煉方法。這是一門通過調(diào)節(jié)呼吸來吐納靈氣滋潤身體的功法，聶平安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講完吐納功法，又成了一些聽起來不明覺厲，記也記不住的話。再后來聶平安連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能看到那位夢憂子道長嘴唇一張一合在說話的樣子。
“緣分已盡，各位自去吧！”夢憂子一揮手，蒲團上的人影一個個消散。
“道長，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有人大喊了一聲。
“世上本無仙。”
人影散盡，余音裊裊。聶平安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離開。
“道長？”聶平安遲疑地開口。
“聶平安，是個好名字。你要多一些勇敢和自信?！眽魬n子衣袖一甩，身影消散在青石上。
一道流光朝著聶平安飛過來，他躲閃不及，意識瞬間迷離。渾渾噩噩間，他仿佛聽到了夢憂子道長的聲音。
“送你一個小禮物?！?p> 從睡夢中醒來，聶平安撓撓頭。夢中的情景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是吐納功法還牢牢地記在腦海。而且，還多了一套形意拳。
窗外天剛蒙蒙亮，現(xiàn)在才五點不到。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有些荒謬，聶平安還是盤膝坐下，按照吐納功法教的開始調(diào)節(jié)呼吸。
一開始有些費力，多年養(yǎng)成的呼吸習慣難以控制，一分神就會亂掉。聶平安集中精神，全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漸漸的，聶平安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胎中，置身于母親溫暖的懷抱里，徜徉在溫暖的羊水。
“性命根本，寄于一息。惟惟綿綿，若存若亡?！眽魬n子道長的話在腦海中一閃即逝，聶平安睡得宛如嬰兒。
不再計較如何去呼吸，自然而然地，口鼻微微翳動，呼吸幾近于無，腹部有明顯起伏，已經(jīng)由外呼吸轉(zhuǎn)為內(nèi)呼吸。
等他醒過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聶平安看了看已經(jīng)不響只能看時間的鬧鐘，完了，要遲到了！
站起來之后，聶平安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油膩膩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肚子開始咕咕叫，聶平安臉色大變，立刻沖進了廁所！
唉，反正已經(jīng)遲到了，那就好好收拾一下再走吧。母親已經(jīng)留好了早飯，出去擺攤了。
衣服，床單，通通扔進洗衣機。然后走到浴室里，仔仔細細的清洗一遍身體。
把所有事情都收拾好之后，聶平安戴上眼鏡，準備出門?？墒牵坨R度數(shù)好像有些不太合適了，戴上之后有點頭暈。
聶平安干脆摘了眼鏡，抬起頭，迎著明媚的陽光，微笑著走了出去。
夢里學到的東西，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