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上,夜寂寥。
林澤川自林府里跑了出來,就開始茫然無措的亂竄著疾跑。前路渺渺,低奢內斂的林府,被他遙遙的甩在身后,經過層層疊疊房舍的遮擋,已經看不見了。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清月坊的街道上來。
往日賓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的清月坊,如今人跡罕至,冷冷清清,華麗高奢的亭樓與黑暗溶于一體,林澤川走近看了,門口已貼上了黃紙黑字的禁條。
他莫名的眼眶就有點酸澀,一時間懷念起自己曾經在塞外天高地闊,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策馬揚鞭。
他的那只紅棕駿馬,跑的都雄獅猛虎還要快。讓他如駕云霞,縹緲飛行。
本是翱翔天際的雄鷹,一封家書將他召了回來,而后纏縛于這幕府風云里。
寡淡的父子情意,不盡人意的婚事,樣樣都是自己反感至極的。
許是上天太喜歡折磨人,不悅的事偏生愛發(fā)生。
他厭惡的,都聚集到了他身邊。并且統(tǒng)一目標的接近利用他。
這種窩囊的事,他卻反抗不了。林澤川只感眼眶更加酸澀,他仰頭看了看霜白圓月。
身為一個鐵血錚錚的男子漢,絕不允許自己如此傷心失態(tài)。
林澤川靜默著看了一會朦朧月色下黯淡靜謐的清月坊,轉了腳步,去了另一個地方。
京都有兩絕,一絕清月坊,二絕醉香樓。
清月坊不必言說,是男人,都會向往留宿一夜。
而醉香樓此地,也稱做斗文樓,里面的文人雅士不在少數。頌詩賦詞,落筆生花,一個賽一個學識斐然。
京都每年欽定的朝廷官員里,十之八九都會從此酒樓中挑選。
林澤川在京城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王子謹。就愛去那個地方。
王子謹端的是風流逍遙客打扮,常年帶一把山水畫紙扇,從來不離手。
他還有個妹妹叫王臨玉,不過十四歲的芳齡,就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瑰姿艷逸。
果不其然,林澤川進入時,就看見王子謹站在酒樓的中央廳位上,衣襟大開,一手執(zhí)酒,一手執(zhí)筆,在一張雪亮白紙上亂寫亂畫。
圍觀群眾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京都紈绔子弟的領頭人,身份顯赫,做再多的荒唐事,也輪不到他們來管教。
林澤川感覺那群人憤怒的眼光中還夾雜著鄙夷,伸進門的腳,撤離了回去。
想著不要和王子謹一起丟人了,有損他英俊瀟灑的氣派。
王子謹卻是看見他了,筆和酒同時一丟,拿起桌上的紙扇,朝林澤川撲過來。
林澤川趕忙轉身加快步伐,朝外落荒而逃。
王子謹一階文弱紈绔,自然追不上他,迫于無奈,更加丟人的在后面大喊著,“林澤川你跑什么啊?!?p> 林澤川:“我沒跑啊,我天生走的快?!?p> 王子謹跑的氣喘吁吁的,眼見林澤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他大喊了一聲,“哎呦,我摔倒了。”
拙劣的謊言成功欺騙到了林澤川??吹搅譂纱ㄒ晦D身,王子謹就宛若餓狼撲食般朝著林澤川欺身過去。
林澤川將他抱了個滿懷,鼻端瞬間竄進酒香。
王子謹一張欠揍的臉色很是促狹,“你剛跑什么啊?!?p> 為了不傷及好友的內心,善良的林澤川選擇了隱瞞,他動了動嘴,“看你在作詩,不好意思打擾,就走了?!?p> 王子謹從他身上跳開,拿扇捶了捶他的胳膊,“我那不是作詩,我在畫畫呢,你這種俗人怎么會懂。”
說完不顧林澤川的掙扎,硬拽著林澤川朝剛剛奔出來的醉香樓走去,“你來了,咱們就去上層的雅間上喝上兩杯啊,交流下你成親的事情?!?p> 一提起成親的事兒,林澤川臉就黑了半截,心情也跟著頹喪了。
任憑王子謹將他拖進了酒肆。
那張雪亮的畫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林澤川被王子謹往樓上廂房拖的時候,瞥了一眼。
不愧是王子謹手下的畫,一般人還真欣賞不了。烏漆嘛黑的一大片,林澤川問道:“你那畫,畫的什么?”
王子謹無比真誠,“我畫的是黑夜啊,你看這夜幕初上的,我就應景而描?!?p> “……”
上好的廂房里,自從上了酒,林澤川就悶著聲,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到最后直接拿起酒壺灌。
王子謹稀奇的看著他喝,問道:“你怎么了。和你那新過門的娘子吵架了?”
林澤川此刻有些微醺,他借著酒意想發(fā)泄一下積壓在心頭的憋屈。
冷哼了一聲,“她敢跟我吵架?我讓她明白什么叫做戰(zhàn)場上的萬箭穿心。”
王子謹顯而易見是不信的,“你可拉倒吧,就你這個傻樣,還跟公主吵架?她罵人的厲害程度不亞于街頭潑辣婦人?!?p> 林澤川怒氣沖沖,“罵人厲害算什么本事,看我不打死她?!?p> “你舍得打?”
“舍不得?!?p> “最為關鍵的是,你也打不過公主旁邊的那個暗衛(wèi)?!?p> 林澤川回想了此人的身手,變化多端,神秘莫測。自己確實沒有把握贏,一下子更加傷心了。
“你說說,我怎么就這么沒用呢?”
王子謹像是十分能理解他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跟你差不多,想我兄長驚才絕艷,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丞相,還把我爹貶成一個縣令。而我,每天只能作作詩,寫寫話?!?p> 林澤川眼一斜,“你兄長為啥對付你爹阿。”
王子謹搖了搖頭,“這種事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兄長從小跟我爹不對付,他這個人,冷若冰霜,我一靠近他,就感覺到了寒冬臘月?!?p> 林澤川抱著酒壺癱倒在桌子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我家也有?!?p> 王子謹也小飲了一杯,“你家的事確實比較大,不過你也算如愿抱的美人歸了。你小時候不挺喜歡長公主嗎?每日趴人家寢宮墻頭去偷看?!?p> 林澤川:“她小時候粉雕玉琢,生的那般好看,誰不喜歡啊?!?p> 王子謹補充,“現在也好看?!?p> “好看也不是你的?!?p> 王子謹一窒,“是你的,是你的!那種霸王花我也無福消受?!?p> 林澤川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癩蛤蟆少吃天鵝肉。你看你長得,文文弱弱的,小白臉一個?!?p> 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通的王子謹郁悶了,他拍了拍桌子,“我又沒說是我的,你怎么回事?!?p> 林澤川嘟囔了幾句,“我就說說。我快煩死了?!?p> “怎么了?”
許是濁酒昏沉了頭腦,林澤川開始訴苦。
林澤川此人在王子謹的記憶中,向來都是藏不住心事。單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放出什么話。
所以當林澤川一字一句緩緩吐出幾個字,“我爹和蘇斂,他們兩人……”時,王子謹迅速截斷他的話,“你爹和蘇斂各自暗藏殺機,你要說的是這個嗎?”
林澤川驚奇的望著他,“沒想到你平日里吊兒郎當的,這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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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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