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難以置信的事還多著呢。”龍少爺放下茶杯,緩緩說道:“就像柳開元鑄的雙劍,誰能想到會引發(fā)這么多紛爭。寧王、蒙古人還有朝廷,都想據(jù)為己有?!?p> “是你殺了柳開元嗎?”朱文圭開門見山地問道。
龍少爺抬頭望了他一眼,笑問道:“你認(rèn)為呢?”朱文圭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希望不是你?!?p> 這話引得龍少爺一陣笑聲。他說道:“我的確是為雙劍而來。但要得到雙劍,就必須殺掉柳開元。”
“這么說,他真是你殺的了?”朱文圭一只手將拳頭緊攥,另一只手按在劍柄上,似乎只待龍少爺應(yīng)一聲“是”,他就要拔劍直上了。
龍少爺依然是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飲,看也不看朱文圭一眼。
“你就那么肯定,他已死了嗎?”龍少爺反問道。這一問出乎了朱文圭的意料,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龍少爺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是我小覷了柳開元,那一指沒能置他死命。柳開元呀……武功委實(shí)不弱?!?p> “那雙劍呢?”朱文圭問道。
龍少爺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p> 朱文圭大失所望,說道:“我還要找雙劍,不奉陪了?!闭f完起身就走?!疤斓刂?,你如何去找?”龍少爺提高音量問了一聲。
朱文圭也沒了主意,回身說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嗎?”
“我知道的事你也知道了。”龍少爺把玩著茶杯說道:“你是建文皇帝的兒子,這點(diǎn)沒錯吧?”
朱文圭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得渾身汗毛都倒立了起來,聲音頗為顫抖地問:“你……你是什么知道的?”
“哈哈哈……”龍少爺也站起身,走到朱文圭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二十年前是我?guī)闳ノ洚?dāng)山的,我當(dāng)然知道了?!?p> 朱文圭驚訝地?fù)u了搖頭,說道:“你想讓我做龍頭老爺?shù)囊吕弬魅???p> “難道你不想得到雙劍,號令武林嗎?”龍少爺反問道。
“我不想……我只想拿到雙劍,回武當(dāng)復(fù)命。”朱文圭說道。
“唉,朱文圭呀。你可知當(dāng)你踏入江湖的那一天起,就再也回不到武當(dāng)了?!饼埳贍斶呎f邊走,轉(zhuǎn)眼間就走得遠(yuǎn)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朱文圭大聲喊道。
龍少爺回過身來,笑道:“我猜柳開元會去杭州,你可以去那里找他?!闭f完,他繼續(xù)向前走去。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空留下愣在當(dāng)場的朱文圭。
武當(dāng)山的夜晚格外靜謐。除了灑掃庭院的小道童之外,其余眾人都回房休息了。明月高懸,星斗璀璨。這樣的夜空玉陽真人不知看了多久。正是在這樣的夜空下,他創(chuàng)出了精妙的七星劍法。這套劍法的劍訣已被朱文圭帶下山了,而心訣正捏在玉陽真人蒼勁的手上。
他站在武當(dāng)山巔,內(nèi)心卻總是忐忑不安?!半y道真的有事要發(fā)生?”他嘟噥了一句。正在這時,一個小道童過來稟告道:“掌門,秋陽、真陽兩位師叔回來了。他們正在房間等您呢?!?p> “哦?”玉陽真人應(yīng)了一聲,說道:“好,我這就去?!?p> 秋陽道長來回踱著步子,心里十分忐忑。而真陽道長的雙手則不停地在發(fā)抖。
“師弟,鎮(zhèn)定點(diǎn)。”秋陽說道。真陽急急地點(diǎn)點(diǎn)頭,但顫抖的雙手還是不聽使喚。
“兩位師弟,你們?nèi)チ诉@么久,可真讓人掛念呀?!庇耜栒嫒送崎T進(jìn)來,笑著說道。
秋陽和真陽也陪著笑,說著:“是,是,讓掌門師兄掛懷了?!?p> 秋陽親切地拉過玉陽的手,兩人坐在桌邊,而真陽親自為玉陽、秋陽兩位師兄倒上了茶。
“師弟的南京之行,可還順利嗎?”玉陽問道。
“順利,順利?!鼻镪栆荒~角的汗水,說道:“我們見到了永樂皇帝。雖然他得位不正,但也算一代英主,此次遷都BJ,就是要以天子之身,守大明的國門?!?p> 玉陽真人眉頭一皺,有些詫異地問道:“可這與咱們武當(dāng)有什么相干呢?”
真陽接過話頭來說道:“當(dāng)然相干了。如今天下騷動,朝廷正在用人之際。如果咱們武當(dāng)與朝廷合作,內(nèi)除叛黨,外御強(qiáng)寇,豈不傳為美談?”
玉陽真人愈發(fā)不悅,一口將茶水飲盡說道:“出家人豈能貪圖凡俗美名?咱們路見不平,理應(yīng)出手相助,但那不是為了朝廷,而是為求自己的心安。至于什么叛黨、強(qiáng)寇……還不都是朝廷給人家安得帽子?!?p> 這番說得真陽道長面紅耳赤,羞愧得低了下頭去。秋陽道長笑了幾聲,說道:“師兄說得是,來來來,咱們再喝一杯?!?p> “兩位師弟,你們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玉陽真人狐疑地說道。
真陽道長這才抬起淚眼婆娑的臉來,哽咽地說道:“掌門師兄,你……你就答應(yīng)了我們吧?!?p> “答應(yīng)你們什么?”玉陽真人忽覺大事不好,暗生了防備之心。但也與此同時,秋陽道長運(yùn)起一掌,便向玉陽真人的胸口打來。
玉陽真人大吃一驚,身子一偏,便將這一掌躲過了。真陽道長見師兄已經(jīng)發(fā)難,自己也是一掌向玉陽真人打來。
“好啊,原來你們都做了朝廷的走狗!”玉陽真人一聲怒喝,也是一掌劈去。這雙掌相交,一聲悶響,桌子頃刻間就被掌風(fēng)震得四分五裂。真陽道長被這大力一沖,身子瞬間彈開,重重地撞在墻上,直撞得頭暈?zāi)垦!?p> “掌門師兄,得罪了!”秋陽道長展開雙拳,拳風(fēng)虎虎,一招緊似一招的向玉陽真人攻來。玉陽也毫不退縮,連擋帶閃,一連化解了數(shù)十記狠辣的殺招。
秋陽的拳影重重,頃刻間就將玉陽真人籠罩其中。但玉陽的武功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只聽他喝了一聲:“我已經(jīng)讓了你一百招,接下來就休怪師兄我容情了!”
秋陽心中一緊,更加快的攻勢。但見玉陽真人雙臂一翻,連抓帶拿,秋陽的胳膊就給拿住了?!叭?”玉陽喝了一聲,秋陽整個身軀就給扔了出去,將那供桌上的香爐、貢品都“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砸落了一地。
“師兄好武功!”秋陽話還未說完,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再看那邊的真陽,也早已是奄奄一息。
玉陽真人嘆口氣,說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只要你們真心悔改,誠心受罰。這件事我絕不向別人提起!”
“哈哈哈!師兄,你太天真了?!鼻镪枓暝酒鹕韥?,說道:“已經(jīng)太遲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話說得堅決異常,玉陽真人聽了也不覺遍體生寒。
“好!”玉陽真人微微點(diǎn)頭,說道:“那就別怪師兄我不念手足之情!”說罷,他身影一閃,掛在墻上的寶劍被拿了下來。寶劍出鞘,劍尖直逼秋陽道長的胸口而來。
眼看秋陽道長就要遭受穿心之災(zāi),可就在這時,無數(shù)顆佛珠從無數(shù)個方位打來,卻都是打向玉陽真人的。玉陽真人聽風(fēng)辯形,手腕一翻,劍光一卷,雨點(diǎn)似的兵器交鳴之聲傳來,那些佛珠在一剎那全都被彈開了。
“鼠輩現(xiàn)身!”玉陽真人一聲斷喝,只見通海和尚破門而入,雙掌一立,所有佛珠都被收入掌中。
“嘿嘿,玉陽真人,別來無恙!”通海和尚奸笑著說道。
玉陽真人還不及發(fā)問,又覺頭頂勁風(fēng)襲來。急忙一個撤步,舉劍一撩,云隱子那拂塵竟給齊刷刷削斷了一截。
云隱子心中大駭,沒想到自己那硬如鋼絲的拂塵就像面條似的給削斷了。但他哪里肯罷休,右手將拂塵一拋,左掌又到。玉陽真人只覺陰風(fēng)撲面,也正要一掌打去??删驮谶@時,通海和尚的三十六顆佛珠又齊刷刷地向自己攻來。秋陽、真陽也是奮起神力,雙掌齊出,直攻玉陽真人的致命要穴。
玉陽真人將劍光一展,先是將那三十六顆佛珠瞬間打回,再騰身而起,左踢秋陽,又踢真陽,兩人又是給踢翻在地。這幾乎都是在眨眼之間發(fā)生的,迅捷到了極點(diǎn)。但云隱子的那一掌卻是怎么也避不開了。
那一掌打在玉陽真人的后背上,本以為玉陽真人會受一點(diǎn)傷,卻沒料到反而是云隱子一聲大叫,整個身體彈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臭道士拿命來!”八卦刀的刀光直刺得人睜不開眼,但雙刀也早已攻到了眼前。玉陽真人用劍一牽一引,那雙刀竟然脫手飛出,“刷刷”又是兩劍,紀(jì)綱的胳膊、腿腕都被劃傷,也慘叫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哼!”玉陽真人環(huán)顧四周,傲然說道:“憑你們也想取我性命?”
“只憑他們當(dāng)然不行。”一個狂傲的聲音飄了進(jìn)來。玉陽真人回頭一望,見是一個搖著折扇的書生。
“你是什么人?”玉陽真人問道。
“好說,我叫朱高煦,是當(dāng)今皇上的次子?!敝旄哽阄⑿χf道:“沒想到玉陽真人身中劇毒,功力卻絲毫不減,真是佩服佩服!”
“你說什么?”玉陽真人忽然覺得自己一陣頭暈?zāi)垦?,眼前的朱高煦也都成了重影?!盁o恥的小人,居然下毒暗算我!”玉陽真人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朱高煦得意地笑道:“不僅給真人你下了毒,你整個武當(dāng)也已中了我們的迷魂香。不到明日的三竿日頭,他們是絕醒不了的?!痹拕傉f完,朱高煦的折扇一收,徑直就向玉陽真人刺了去。這一刺真的是快如閃電,玉陽真人舉劍便擋,但周身力氣全無,那一擋就像是海邊的石子妄圖阻擋海潮一般,是多么的荒誕而可笑呀。
明月依舊高懸,微風(fēng)依舊拂面。只是這樣的夜晚終于不再是靜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