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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

第三十四章 雀助螳螂

荊楚風雷 江淮漁翁 3646 2019-06-05 12:00:41

  深夜,一燈如豆。

  衛(wèi)府,后院的一間密室內。

  一張寬大的臥榻,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的三分之二面積,臥榻上,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盤腿坐著,手捻長髯,沉思不語。

  一旁,衛(wèi)明拱手肅立著。

  “依你的意思,那個劉琦不是這幫楚人的首領?”老者問道。

  “絕對不是!屬下不會看錯。屬下倒是覺得,劉琦背后站的那個隨從不簡單,別看他年輕。如果屬下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這幫楚人的首領,至少,應該是劉琦的上司?!?p>  老者笑了,說道:“年輕就是好啊,膽大有闖勁,敢想敢干。老夫為了這陽夏官倉,已然布局幾年了,尚且遲遲不敢動手,這幫子楚人,還沒摸著門,混不吝就敢動心思,如此比較,老朽是真的老了啊。”

  “錢師多謀遠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中,豈是這幫愣頭青可比。”衛(wèi)明也笑著回答。

  老者擺擺手,說道:“不要這么說,這世間的事情啊,有時候還真就奇怪得很,你算來算去,等你出手時,卻難免百密一疏,真就不一定成功。而有時看著并沒有多大把握的事情,你只要敢于犧牲,放手一搏,還真就做成了。這世上,哪有什么十成把握的事情讓你去做啊。所謂的深謀遠慮,在很多時候,又何嘗不是優(yōu)柔寡斷呢?”

  “不管怎么說,看來這陽夏官倉,不止是我大齊的眼中釘,更是楚人的肉中刺啊。既然兩家有共同利益,為什么不能合作一次呢?”

  衛(wèi)明點點頭,說道:“屬下也覺得可行,就是有點擔心,假如我們貿然亮明了身份,楚人反而多疑,未必就信了咱們?!?p>  “這個無礙?!崩险邤[了擺手,說道:“把那張官倉排水水道圖交給他們,他們自會檢驗真假,不需咱們多解釋?!?p>  “是!”衛(wèi)明躬身應道。

  “這是好事!”老者緩緩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咱們這只黃雀,就來幫幫他們這只螳螂,真的捕蟬失手,死的是螳螂,干黃雀何事?這樁買賣,咱們穩(wěn)賺不賠?!?p>  “衛(wèi)明啊,老夫有種預感,這一次,咱倆說不準真的就能看到,這陽夏官倉灰飛煙滅的震撼場景啊。”

  悅來傳舍。

  屋內,李鶴,猴子,占越和劉琦團團圍坐。

  李鶴指著桌案上攤開的圖紙問道:“猴子,這么說,齊國人給的這張圖紙是真的咯?”

  “是真的,這點我可以斷定,昨晚我按著圖上的指引,八個出口全部都找到了,確實如齊人所說,這八個出口連著八個庫房,分毫不差?!?p>  猴子的回答很干脆。

  “太好了!”李鶴興奮地擊掌,說道:“如此說來,咱們只要從這些地下的排水管道進入官倉即可,這可真的省了咱們的大麻煩了。”

  “公子不可高興得太早,等我把話說完。”猴子說道。

  “怎么?”李鶴心里一沉,扭頭看著一臉凝重的猴子。

  “公子你想啊,如果這活如此簡單,齊國人早就干了,還能輪到咱們打這官倉的主意?”

  李鶴一想,可不是嘛,自己這是關心則亂,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

  猴子繼續(xù)說道:“不能不說當初官倉的設計者足夠聰明,他可能早就想到了這點,害怕敵人從排水道進來,對官倉實施襲擊。所以,這些管道設計的像個地下迷宮。我也是下去以后才知道,沒有這圖,你根本就進不去,進去了就可能出不來,因為,很多地方是斷頭路,是死路。”

  “這還是第一個困難,第二,所有的管道連接口,都裝有鐵柵,用銅鎖鎖上,因為年數久了,這些銅鎖已然銹死了?!?p>  “第三,為了防止敵人從排水道通過,他們在很多地方,故意把本來很寬敞的水道分開,形成一個個小的管道,非常狹窄,甚至我這樣的身材,想鉆過去都得費點力氣,公子你這樣的,根本過不去?!?p>  “第四,從下水管道上到地面,還有一道鐵柵,用銅鎖鎖著。”

  眾人聽到猴子的介紹,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這些小機關,不復雜,但非常礙事。”猴子繼續(xù)說道:“首先,我們的膏油是肯定進不去了,必須另外想辦法。其次,我們帶來的人,至少有一半,身材不合格,只有想辦法從地面進去了。我只能保證把符合要求的人帶進去,把火種帶進去,再多,我也做不到了?!?p>  李鶴盯著圖紙,久久地思考著,半晌,才吁了口氣,點點頭,說道:“猴子,如你所說,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恐怕還得請齊國人幫幫咱們了?!?p>  “這些齊國人,我們能完全相信嗎?”占越問道。

  李鶴慢慢踱到后窗口,看著屋外,輕輕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齊國人的目標跟我們是一樣的。而且,從這張圖來看,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已經準備很長時間了,所以我敢肯定,他們的辦法一定比我們多。既然大家的目標一樣,我們又是沖在前面的,他們沒有道理不幫我們,至少,我找不到他們坑害我們的理由。”

  “與其和魏國人在官倉里犯險,倒不如冒點風險和齊國人合作,兩相比較,后者的風險要明顯小很多?!?p>  “而且,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越早動手對我們越有利。我們這么多人,長期待在這小鎮(zhèn)子上不走,遲早會引起注意,我怕到時候想動手,都沒有機會了,大家覺得如何?”

  “公子說的是!”

  “我贊同公子的辦法。”

  幾個人紛紛表態(tài)。

  “那好,劉琦,你幫我聯系一下衛(wèi)明,我要跟他談談。”

  衛(wèi)府。

  屋外,蟬鳴陣陣,暑熱逼人,屋內卻涼風習習,清爽宜人。

  袁作始終搞不明白,這屋里的涼風是從哪來的,有好幾次,他都很想問問衛(wèi)明,但又怕衛(wèi)明笑話自己孤陋寡聞,最后還是忍住了。

  既然不懂,就干脆好好享受。

  袁作安坐塌上,慢慢地剝著河蝦,細細地品嘗著蝦仁的鮮美,雖然他表面平靜,心里卻在不住地翻騰。

  衛(wèi)明連續(xù)請自己吃河鮮,飲美酒,要說沒點事,打死袁作也不會相信。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道理袁作明白。

  想到這,袁作丟掉手里的蝦殼,用白絹擦了擦手,端起酒盞,“呵呵”一笑,說道:“衛(wèi)兄,有什么事情需要袁某幫忙的,請直說,你這么憋著,心里難受,袁某看著也不舒服。你放心!袁某能幫上忙的,當在所不辭,袁某能力以外的,還請衛(wèi)兄多體諒?!?p>  衛(wèi)明哈哈大笑,也端起面前的酒盞,說道:“袁大人,果然爽快人也!”

  兩人互相一舉酒盞,大袖遮面,一飲而盡。

  衛(wèi)明放下酒盞,使了個眼色,旁邊侍立的丫鬟立刻彎腰低首,退了出去。

  衛(wèi)明緩緩說道:“是這么回事,我有個朋友,就是前天你見到的那個劉琦,此人本是做漆器生意的,卻沒想到一時鬼迷心竅,貪圖便宜,在別人手里收購了五千石粟米,因為沒有經驗,粟米水分太大,加之晾曬不及時,粟米有點變質。他慌不迭趕緊虧本出手,還好讓他賣掉了大半,剩余千石左右,實在賣不動了?!?p>  “即便千石,砸在一般人手里,終究不是個事啊,這不,便想到求我來了,許是想我多年經營糧道,有點門路吧。若是一般朋友,我也不會攬這等閑事,但是這個朋友,當年曾救我于危難,他的忙,我是一定要幫的,無奈之下,我只有來求助袁大人您了?!?p>  “不過袁大人放心,粟米我已經驗過,較之你們官倉里的那些三年陳糧,品質不差多少,衛(wèi)某做事,自有分寸,不至于讓大人太過為難?!?p>  袁作一邊聽著,一邊悠閑地把玩著手里精美的青銅酒盞,沉吟著,沒有說話。

  被人求的感覺,比被人催著還債的感覺,美妙多了。

  見袁作沒有吭聲,衛(wèi)明又低低的聲調說道:“袁大人放心,衛(wèi)某不白請你幫忙,你欠衛(wèi)某的七八萬錢,一筆勾銷。另外,劉琦再奉贈大人一百金,如何?”

  袁作“呵呵”一笑,看著衛(wèi)明說道:“衛(wèi)兄此言差矣,一碼歸一碼,欠衛(wèi)兄的錢,袁某會盡快籌集還上。霉變的粟米入庫,那是死罪,這么大的風險,袁作承受不起。”

  看著袁作的笑臉,衛(wèi)明心里一陣惡心,暗罵,還上?你拿什么還我錢?還你娘的大腳,賣了你個龜孫子,都不夠還我的。

  可臉上,衛(wèi)明仍然掛著一貫的笑容,輕輕地說道:“好叫大人得知,黃將軍那里,衛(wèi)某已然說好了?!?p>  袁作一聽,黃林都答應了,自己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干了!

  可一看到衛(wèi)明臉上的笑,袁作的心里又轉了個念頭,這些個奸商,個個油滑得緊,我再咬咬牙,說不準還能詐點好處出來。

  其實袁作知道,倉里糧食真要出了事,黃林完全能一推六二五,到時候,還是自己挑大頭,做替罪羊。衛(wèi)明不給足夠的好處,自己還真的就不能答應。

  袁作故意把臉一沉,說道:“既然黃將軍答應了,那就讓黃將軍下文過來,上司的命令,袁某無不聽從。但是,如果僅憑口口相傳,恕袁作難以從命。”

  衛(wèi)明一聽,心里那個氣啊,暗想,這小子難道是窮瘋了嗎?如果不是為了夾帶點東西進去,區(qū)區(qū)千石粟米,老子能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嗎?

  對于這樣一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家伙,如果不讓他害怕,他可能真的以為這區(qū)區(qū)一千石的粟米,是個金礦呢。

  難怪這貨頭頂綠油油一片,可憐之人,真的必有可恨之處。

  衛(wèi)明臉色一沉,沉聲說道:“袁大人,難道你真的不怕前方大軍突然過來調糧嗎?你那丁字號、戊字號兩倉真有那么多糧嗎?粟米變了點質,它還是粟米,總好過你賬實不符,兩手空空吧?!?p>  袁作一聽衛(wèi)明的話,身子暗暗一顫,這件事壓在自己心頭已經很久,幾乎成了心病了。去年,悔不該聽了黃林的話,弄出這么大的虧空,錢讓黃林拿了大頭,現在他倒不急了。

  袁作知道,倒賣官倉糧食,一旦東窗事發(fā),自己一個妥妥的砍頭之罪,跑都跑不掉。而黃林,至多是個失察之罪,降降級,換個地方,照樣做官,誰叫人家后臺硬呢。

  越想,袁作越怕,臉色也越來越黑。

  半晌,袁作才抬起頭,看著衛(wèi)明說道:“好吧,我答應了,你打算怎么干?”

  “明天晚上,黃將軍會通知你,頂吳兵尉的夜班,你只要把庫房的當值督檢和賬房換成你的人就可以了。天一黑,我的車隊就會進去,保證天亮之前卸完糧食,如何?”

  衛(wèi)明臉上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煦。

  “行!全依你!”袁作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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