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灰沉的天漸漸落下大雪,寒風(fēng)從南面刮來卷起漫天的飛霜。連日的積雪將山丘上的禿樹都‘淹’了大半,順著地勢高低起伏連綿至遙遠(yuǎn)的天際。
瑩瑩的月光下,一只八眼蜘蛛從雪里鉆出來,它看起來比平常的蜘蛛要大上許多,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八眼蜘蛛從雪里地冒出來,烏泱泱的足有數(shù)百個之多。
它們在風(fēng)雪中結(jié)隊前行,隨后紛紛鉆入一個斜坡中,伴隨“窸窣”聲一個人被它們從厚厚的雪里拖出了來。借著月光能看清那是被冰雪覆蓋的姜囈語,蜘蛛們一擁而上抬著毫無生氣的少年快速前行。
雪花紛飛的半空,符齊兒坐在自己的法器‘混沌葫蘆’上朝瑜洲城飛著,他是出來找自己的師妹桃夭夭的,前些天一眾弟子回師門唯獨沒有見到桃夭夭。
按照師妹那么風(fēng)火的個性,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露面,當(dāng)真是奇了怪了,不止第一日不見師妹,接下來的幾日也沒見到師妹的身影,大家心里隱隱覺得小師妹有可能出事了,果然在聯(lián)系盛安王府后得到的回應(yīng)是桃夭夭早就從家中離開了,這下可不得了,五脈男弟子們的心上花盛安王的心頭肉居然不見了!于是一眾弟子紛紛下山尋找。
如今三界和平,桃夭夭這個修為不弱的青冥弟子怎么會無故消失呢?符齊兒心里祈禱著師妹可千萬別有什么事??!雖然桃夭夭平日里行事張揚,但容貌出眾,性情也真,五脈里有不少男弟子都是傾心于她的,符齊兒倒不是對桃夭夭有愛慕之情,只是單純覺得這個小丫頭率真有趣罷了。
飛著飛著,符齊兒注意到前方的雪地里有一大塊黑色在不停移動。
那是什么?
他駕著自己的葫蘆飛去,隨著黃澄澄的葫蘆一點一點的下落,符齊兒看到一堆蜘蛛精抬著,抬著一個人?!
他大驚,這荒郊野嶺的,一堆精怪抬著人,難不成是想吃了他!他急忙收了葫蘆跳到雪地里,卻不想八眼蜘蛛感到有人接近,直接丟下人四散開去。
蜘蛛一散只留下那人靜靜地躺在雪里,符齊兒不由暗罵,這群妖怪跑的也太快了!他走近那人借著月色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個死人:只見死去的少年鮮血滿面,身上無半點妖力侵蝕,這不是被妖殺的?!
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符齊兒不由感慨:這年紀(jì)輕輕的就沒了命,要是你爹娘知道得多傷心??!
“哎!是個可憐人”符齊兒嘆了嘆。
見面即時緣分,像咱們這種情況是相識不了了,那就給你找塊地立個碑埋了吧,權(quán)當(dāng)送你一程。
符齊兒環(huán)顧四周想著找一塊好的風(fēng)水寶地埋了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隨后他的目光鎖定在東南方的一座山頭:是個安息的好地方。
他摘下腰側(cè)的葫蘆拋向天空,一手去抱少年。
咦!他隱隱覺得不對,碰觸少年的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少年全身冰涼徹骨,但是符齊兒卻在那寒徹骨中感受到一絲微弱的神識。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少年,居然,還活著?
他即刻抱起少年跳上葫蘆向著師門飛去,心里念叨著:千萬別死!還有救!還有救!
青冥學(xué)府,人世間傳承最久遠(yuǎn)的修仙門派,位于瑜洲和滄州交界處的暮晨山,暮晨山終年籠罩在縹緲的云霧中,讓世人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實際上暮晨山的內(nèi)部要比外人見的大上許多,它不僅有著七十二座龐大山體還有眾多以仙力開辟出來的小世界,小世界里有大到馳騁萬里,也有小到不足丈寬的,而最為奇特的便是青冥學(xué)府內(nèi)永無黑夜降臨,不論何時都是耀耀的白日,。
符齊兒幾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飛到了暮晨山,他朝著駐守山門的人大喊:“五脈,符齊兒,救人要緊”便“簌”的一聲闖入看不見的結(jié)界中。
一時間,黑夜換做白日,高聳的山峰林立其上立宮殿延綿人聲不絕,在這片天地間的正中央九座巍峨的磅礴山脈呈圓形之勢坐落,青山綠水間不斷響起悠遠(yuǎn)的鐘聲。
順數(shù)的第五座山脈坐落著成群的廟宇和宮殿,其山頂一塊碩大的青石玉地上數(shù)十個白衣弟子看著從遠(yuǎn)處飛來的葫蘆大喊:“十師兄回來了”
符齊兒駕著葫蘆落到一座偏殿,他抱著姜囈語邊跑邊喊:“師傅,師傅,救命啊,救命啊”
虛元老道正坐在蒲團上凝神結(jié)氣,被符齊兒這么一喊神識渙散,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他強忍住破口大罵,合上眼安定心神口中默念:不能跟孩子置氣,不能,不能。
符齊兒抱著姜囈語沖到師傅跟前叫著:“師傅,你看”
虛元老道睜眼一看,起初他還以為這個小徒弟抱了個死人給自己看,但一會他就發(fā)現(xiàn)事情沒這么簡單,他扣住少年已經(jīng)僵硬的手腕。還有氣息?。?p> 他示意符齊兒將少年背朝著放在地上,一看到少年背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虛元老道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從袖口的盒子里拿出一粒綠色的丹藥放入少年口中。
符齊兒看著面色凝重的師傅,問:“師傅,怎么樣?他還有救嗎?”
虛元老道對符齊兒說了一句:“看好他”便起身邁出大殿,抬手召來一只巨大的仙鶴駕著它朝東方的主山飛去。
姜囈語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他回到了雍城,見到了瑤娘,甚至看到了小青龍和那三只認(rèn)識不久的妖怪,他又坐回了自己的房子里看海,他望著海鷗、藍(lán)天和沙灘,眼中的一切是那么的靜謐美好。
漸漸地夢開始黑了,天下起大雪,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寒風(fēng)中不知所措,他環(huán)顧四周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走過去想問問他怎么了?越走近他覺得那個人越熟悉,按捺住心中莫名的異動,蹲在那人身旁喊了幾聲,可那人卻沒什么反應(yīng),他只得把他翻過來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是死去的自己。
一時間,雪地,馬車,黑氣,猩紅的眸子,鮮血、大量的記憶瘋狂的涌入他的腦海。
他想起來了,他死了!
五脈的東南邊有一處十丈長十丈寬的淺水,水底粹著柔軟的白沙,透明的水面猶如一塊澄明的鏡子倒映在藍(lán)天之下。
水邊站著一男一女兩人,他們不時的向水中眺望著。
女的一身粉衣,面容嬌俏正是多日前的桃夭夭,她問著身旁的符齊兒:“師哥,都過去七天了,他還會醒嗎?”
符齊兒微微搖頭:“不知道,師傅說能不能醒,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少女聽著不開心的坐到地上,憤憤地罵著:“我哥不靠譜就算了,怎么蘇秋也這樣”
符齊兒在一旁聽著,不由插了一句嘴:“沒有你家蘇秋的蜘蛛精我也救不到這個少年啊”
桃夭夭也知道在桃子飛跟前這已經(jīng)是蘇秋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但她還是不服氣的瞪了符齊兒一眼:“不管!這是我的救命恩人誒!他就放了幾個小蜘蛛???”
符齊兒知道師妹是個愛鉆牛角尖的人便不再與她討論這個話題,發(fā)現(xiàn)師兄沒回話桃夭夭也只是“哼哼”了兩聲,轉(zhuǎn)而看向水面。
姜囈語睜眼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水下,但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溺水的窒息感,反而覺著周身輕盈心神舒暢,他有些遲疑,我是死了,還是活著?
水面?zhèn)鱽黻囮嚌i漪,隨著波紋擴大,桃夭夭看到一個人慢慢的從水中坐起。她欣喜大喊:“你醒啦!”
姜囈語茫然的聽聲看去,他看到不遠(yuǎn)處的岸邊站著一個漂亮的粉衣少女。
那是?少年漸漸想起來,那個女孩他救過!
不過少年一離開水,背上就開始劇痛無比,那種蝕骨鉆心的疼痛讓他受不住的直往下倒
桃夭夭抬腳把鞋子一脫,踩進(jìn)水里跑到少年身旁,一手拖著他的脖子將少年的臉微微抬出水面:“你背上有傷,先別著急起來”
少年怔怔的看著她:“我沒死?”
“有本小姐在,你死不了”桃夭夭看著滿面是水的少年,開懷笑著。
似乎身體入了水,背上就不痛了,姜囈語不由問:“這是怎么回事?”
“這說來就話長了”桃夭夭應(yīng)著。
少女如瀑的青絲纏繞著少年的白衫在水中靜靜地飄散開。
“咳咳”遠(yuǎn)處的符齊兒看到這個場景不由的咳了幾聲,望向四周希望沒有小師弟們在,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翠綠的小玉瓶拋向桃夭夭“師妹,你把這個給他吃了”
桃夭夭抬手接住跟姜囈語解釋道:“我們不知道你背上為什么不能復(fù)原,只能先給你止痛了,對了,還要麻煩你再幫我一個忙咯”
幫忙?什么忙?少年不解,現(xiàn)在的自己能幫上她什么?
姜囈語服了止痛的丹藥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楚,但四肢酸軟無力不得不讓符齊兒半攙著,他們慢慢行到一座恢弘的宮殿前。
只見殿頂滿鋪翠青琉璃瓦,殿前朱門聳立,殿內(nèi)有一紫金香爐燃著縹緲的香煙。
姜囈語望著諾大的宮殿,側(cè)頭問著:“這是”
符齊兒開口道:“我們青冥學(xué)府有七十二山,分為六個宗脈,你現(xiàn)在所在的是第五脈,也就是我和桃夭夭的師門,這是我們五脈的主殿尚元大殿,待會你進(jìn)去會看到我?guī)煾?,虛元道長和其它宗脈的尊主”
少年聽得有些懵,不由怯怯的問“那我該如何稱呼他們”他從小到大沒見過多少修行者,這一下子卻讓他見這么多,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心里有些慌。
符齊兒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頭:“不用擔(dān)心,我說什么你就說什么”
遠(yuǎn)處傳來不小的騷動聲似是有人在爭執(zhí)著,引得姜囈語和符齊兒齊齊望去,只見不停拌著嘴的桃夭夭和桃子飛走來。
那個少女姜囈語認(rèn)識,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桃夭夭,可是旁邊那個與她有六分相似的男子姜囈語卻不認(rèn)識。
符齊兒在一旁出聲解釋道:“那個是桃夭夭的哥哥,盛安王的小公子,桃子飛”
盛安王是誰?當(dāng)今天子義結(jié)金蘭的兄長,手中執(zhí)掌十萬御靈使的桃頗??!少年驚了,他沒想到這些以前遠(yuǎn)在天邊的人物如今竟會得見,這簡直比說書人講的還要不可思議。
“你們別吵了,師尊們都來了”符齊兒連忙出聲制止。
兩人只得悻悻的閉上嘴,一行四人朝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