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夫人院——紫閣,屋前的蓮池水面凝結冰霜,水面微滯,西側的梅花正艷,一年四季,院里的花開不斷。
自從李重山聽到小廝的稟報出去,大夫人放下手中筷子,思量著,“李動箏?!笔悄桥说呐畠夯貋砹耍搧淼目倎砹?。
她看扶琶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吩咐道:“把梅院的四小姐和安姨娘請來,告訴她們李府的三小姐來認親了?!?p> 李扶琶明顯一驚,蛾眉微蹙,“母親,真是她回來了?”
大夫人柳氏嗔怪道:“她從來沒來過李家,琶兒何須大驚小怪,叫一個山野來的小姐笑話?!?p> 李扶琶仍有些不高興,她會法術,父親可能會偏愛她,可能的種種讓她高興不起來。
柳氏接過孫婆子托盤里的茶,抿了小口,心情舒暢,夸贊了孫婆子幾句,再看女兒一臉抑郁,將來的一切都需她獨自面對,她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喜怒形于色,還需多多磨練。
安姨娘和四小姐已到了,兩人見禮,柳氏受完后笑著讓她們入座。
二人在席面下首入座,柳氏笑著看向李溫書,單單讓包婆子給李溫書遞茶,李溫書有些怯地恭謹接過,謝過大夫人。
這個四小姐不若表面溫順,她的眼睛里有東西,叫作……呵,大夫人如往常笑著抿一口茶。
今春采摘的嫩碧螺春,還不錯,就是渣有點碎了。
大夫人放下茶,一桌人無人動筷,除了大夫人,各有心事。
片刻后,一藍裙女子和老爺回來了,那年少女子遠望氣質不凡,步履輕快,似無拘束的樣子。
李重山沉沉地看了一眼眾人,動箏踏進門,眾人都直盯著自己,一個杏眼的小姑娘沖自己很快笑了一下,動箏望見眾人千姿百態(tài),她靜然不動。
李重山沉著眉目,大夫人看李重山沉默,扶著站起身,“老爺,這是三小姐動箏吧,真是出落得氣質出塵……”微微笑著令孫婆子拿來李扶琶剛做好的狐裘,“這位是梅院的安姨娘,你的四妹妹溫書?!?p> 動箏利落見禮,溫書柔柔道:“見過三姐姐?!眲庸~笑著點點頭。
“這位是你的二姐姐扶琶?!崩罘雠糜行┦柽h地盯著她。
動箏輕快笑著,穩(wěn)穩(wěn)地拱手前推,便直起身。
大夫人微微笑著,“至于我,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你的母……”
話音未落,動箏微低頭大幅一揖,“動箏拜見大夫人?!?p> 此言一出,眾人一時間都愣了,大夫人微張了嘴,倒是率先開口,“你該叫我母親?!?p> 李扶琶隱隱惱著,這個新來的三妹竟敢這樣駁母親的面子,可惡之極!但她忍著,沒有發(fā)作。
李重山見眾人也是一臉驚意,自己方才就和她們這群女眷似的,心頭有點好笑,沉聲道:“都入座吧?!?p> 眾人落座后總留了一點心思在這個奇特的三小姐上。
美食當前,動箏在李重山動了第一筷后不猶豫地落筷,她雖欣喜,倒也沒太失了分寸,菜面動過后不臟不亂。
李重山見自己這個女兒這么不把自己當客,開口道:“動箏,多吃點魚,你雖個頭不低還能長高。”
大夫人也笑勸道,“多吃點?!狈愿郎砗蟮膶O婆子。
孫婆子拿雙新的瓷筷夾了兩口魚,小心地呈在黃底紅花的掐絲琺瑯碟里,雙手舉著,走過來遞到動箏身前二尺遠。
動箏看著碟里白嫩的魚肉,單手接過,笑著感謝道:“動箏謝過孫婆婆。”并向大夫人柳氏含笑致禮。
安姨娘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此時有些蹙眉,她看出了女兒很高興,雖然溫書還是一句未說,笑容未露,她知道女兒為什么這樣高興,爭斗來爭斗去真就能帶來莫大的快樂嗎!
李扶琶冷眼看著,此時壓不住自己的怒意,“李動箏,你這是哪里學來的禮節(jié)!竟然這么對母親不恭不敬?!?p> 動箏一呆,放下碟中魚肉才道,“二小姐,動箏若有什么不對的還向二姐請教?!彼仓约航拥鷷r草率了,但她還不確定是否因為這點,若是她道歉便是,只是她的人生中,從來不會有“賞賜”一詞。
李扶琶沒想到她還敢頂嘴,“你,你是故意的!”
大夫人眼里一道利光閃過,自己這個女兒因為樣貌不及李溫書歷來有些自卑,雖然家世身份比這些庶出的女兒高貴多了,如今看到一個清麗出群的李動箏回來,才心里壓不住急躁,失了分寸。
大夫人剛想說,看到李重山也有些不悅,竟是對琶兒的,大夫人按下了話。
素來隱忍的二女兒這般放肆,還不如個歸虛山剛來的女兒,李重山重擱下筷子,“你們兩個,從明天開始,跟著孫婆婆重學禮儀!”
一頓午飯匆匆結束,李動箏問門口的下人童姨娘的住所怎么走,那人匆匆一指,恢復了低頭看地的樣子。饒是動箏五識靈敏,都不知他遠遠一指的落點,看情況似乎挺遠。
動箏不慌不忙地問著這位小哥的話,隨著匆匆的腳步和低低的大喘,一位靈秀的小丫頭出現(xiàn)在蓮池對面的門口,年紀約莫十一二歲,與其他小丫鬟一樣梳著雙平髻,偏她顯得十分可愛嬌俏。
她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動箏,匆匆從對面跑過來,“你就是三小姐吧,奴婢子月?!?p> 動箏笑道:“子月丫頭?!迸隽艘幌滤碾p平髻。
子月一躲,變得急道:“小姐,奴婢帶您去落院看童姨娘?!?p> “童娘怎么了?”動箏脫口而出,這個稱呼是心里掙扎了許多次才能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