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床,她如同一條丟上岸的魚一般,大口喘著氣。
鮮血在身下鋪陳,如一幅凄厲而殘忍的畫卷。
蒼白的手,指甲深深陷進被褥里。
耳邊回響著那個陰森如魔鬼般的聲音。
“你喝的是斷腸催產紅花藥,沒救了?!?p> “更別癡心妄想,盼著世子爺來看你……”
“晌午,世子爺陪著花娘子賞花吟詩呢,這一切都是他默許的?!?p> “死了這條心吧,你這條賤命早就該絕了……”
劇烈的疼痛讓她全身在抽搐……
內心悔恨如鬼藤糾纏在每個角落。
下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腹中的那個小生命在一點點逝去。
她努力瞪大了瞳孔,想要挽救,可自身卻在一口一口的吐出生氣。
明明拼命睜眼,卻什么都看不見。
直到……
身體像一陣青煙般飄起!
陶四喜猛然醒來,睜開雙眼,全身汗水濕透衣襟。
劇烈的喘息聲,好似拉風車一般,仿佛要把肺給喘出來。
“四喜,你醒了!”
一道驚喜卻又干澀嘶啞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她聽得真切,努力睜開雙眼,瞳孔里倒映出一道身影。
很熟悉,跟記憶里的某個人重疊。
那竟是二姐陶二云!
她……她……不是早已經死了嗎?
所托非良人,二姐嫁的那個貌似憨厚老實的男人,骨子里卻嗜血殘暴,活生生的將二姐折磨而死。
她清楚的記得,二姐下葬的那天,她是在場的。
可眼前,二姐活生生的,還是十幾歲的年輕模樣,只是眼睛里除了歡喜,還有幾分畏懼。
陶四喜心中一痛,記憶如潮水般涌上來。
生母走得早,父親為了生兒子延續(xù)香火娶了繼母進門,這讓她養(yǎng)成了偏激自私,又自卑敏感的性子。
對繼母帶來的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二姐更是刁難欺侮。
甚至惡人先告狀,使得二姐常被大人責罵,以至于竟讓二姐對自己生出畏懼之心。
“四喜,吃粥?!?p> 陶二云將手中端著一碗野菜粥,還有一只黑不溜秋的窩窩頭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邊的矮凳上。
湯勺啥的,早就準備好了。
她坐在床邊,拿起湯勺,作勢要喂。
“二姐,我自己來?!碧账南才χ逼鹕碜樱杏X到身體有些虛弱。
“好,那我去外面掃院子,有啥事你喊我。”陶二云很聽話的把碗擱回凳子上,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眼睛里面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
二姐?
方才四妹是這樣叫自己的吧?
這可是四妹第一次喊她姐姐啊,難道是這些天高燒得太厲害,還沒回過神來?
陶四喜伸手握住勺子柄,看著面前的野菜粥苦笑……
這野菜粥稀薄得如同清水,根本找不出幾粒米來。
她喝了一口,寡淡無味。
黑不溜秋的窩窩頭也咬了一小口,干巴巴的,還帶著一絲蕎麥的苦澀,根本無法下咽。
看著這副變小了的身體,她心頭惘然,這究竟是一場新的夢境,還是真實的世界?
為何如此的荒誕?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十月懷胎難產的那一刻,管家那冰寒刺骨的話語,婆子那一碗催魂的打胎湯,都歷歷在目……
那個男人的命,是她救的。
他被兄弟們排擠,最艱難的那幾年,他自暴自棄,而她不離不棄。
她為他紅袖添香,也為他擋過刀子,她為他哭,為他笑,她最好的年華全都給了他。
為了她,她甘愿將大婦的身份拱手相讓,只因他那一句礙于身份,只是聯姻,真正喜歡的是她。
為了他,她差點熬壞自己的身子,卻還是冒著性命的危險去為他生兒育女。
可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刻,他卻陪著別的女人游山玩水,賞花賞月……
她痛!她悔!她恨!
她躺了下去,緩緩閉上雙眼,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這不是夢,她真的重生了,此時,和他的生命還沒有出現交集。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那么,這一世,她再不會對那個負心漢托付真心,而那些欺她,辱她,害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