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琪雪(4)
剛從學生成為社會人,在被突如其然的壓力一時沖昏了頭腦的煦妍看來,跟強子比,子默真的像個丑小鴨,而且是看不到有變成白天鵝希望的丑小鴨。
子默的家庭普普通通,強子說得沒錯,子默除了給她愛,什么都給不了她,房子車子票子,都要靠她一點一滴去奮斗。
記得剛戀愛時,子默每次請自己吃飯,總是問:東門還是西門?意思是,想去學校東門還是西門外的小吃店?,F(xiàn)在強子每次請自己吃飯,問的都是:中餐還是西餐?兩廂一對比,子默真心顯得格外老土。
酒后,強子電話了司機,開一輛保時捷卡宴送煦妍回家。在吉祥小區(qū)門口下車時,煦妍分明感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羨慕的眼光。一時間,工作壓力什么的好像全都忘了,煦妍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此時此刻,煦妍第一次不想那么快回到401,第一次覺得401不像她的家。
曾經,她和子默無話不談,從身邊人的小事到大的世界觀,從電影到書籍,從柴米油鹽到山川湖海,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毫無拘束。但現(xiàn)在,就連在子默面前開口說話都變成很困難的事,總不能聊強子正在對她窮追不舍吧?哪怕她已經明確告訴他,她早就有男朋友??墒?,這分明就是現(xiàn)在最最困擾自己的問題啊。
煦妍走在小區(qū)昏暗的路燈下,一圈又一圈,隔壁的公園,大媽們還在跳著廣場舞,放著震天響的音樂。煦妍煩惱地揉著自己的頭發(fā),一腳踢在路燈下的石凳上,好像那凳子犯了什么錯。
“該怎么辦?怎么辦?”
“承認吧!你已經移情別戀,你無法扺擋強子的誘惑。”心里的一個聲音說,略有些得意。
“不不不,你和子默已經有五年感情了,整整五年?。∵€是最珍貴、最青春的五年,人生有多少個五年?”另一個聲音說。
“可是,五年這個數(shù)字,現(xiàn)在帶給你的分明不是幸福感,而是阻礙?。∷璧K你向前再走一步。你要知道,從你在強子和子默之間猶豫不決開始,你對子默的愛情就已經不純粹了。如此,你怎么配得上子默的純粹?這是欺騙,你最好還是快點對他坦白吧!這對你們兩個都好?!?p> “但是,子默要怎么辦?他又沒做錯什么,憑什么要承擔這樣殘忍的后果。”
“愛情又不是親情,兩個人的關系又不是與生俱來,本來就有風險,他既然選擇了愛你,他就必須要接受這個風險?!?p> “萬一他無法承受這個打擊呢?”
“那他的心理素質也太差了,這樣的男孩子,值得你愛嗎?”
……思想斗爭了很久很久,一個人變成了一支隊伍,內心兵荒馬亂。最后,終于,第一個聲音贏了。
被自己說服了的煦妍,大步流星向家里,哦不,向401走去。
“今天回來這么晚?加班累了吧?”煦妍剛一進門,子默就趿著拖鞋跑過來,先接過她的包包,然后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茄子,在電飯煲里給你熱著呢。快洗洗手吃飯吧?!?p> “誰這么晚了還沒吃飯,你是傻子嗎?”煦妍朝子默吼。一時,兩個人都愣住了。
“讓我猜猜,我們家煦妍一定是加班太累了吧?”子默把煦妍攬在懷里:“抱抱吧,抱抱就好了,什么煩惱都沒了?!膘沐荒蜔┑貟觊_子默:“子默,我受夠了你的唧唧歪歪,我們分手吧!”
“何煦妍,你沒有發(fā)燒吧?”子默摸了摸煦妍的額頭:“沒發(fā)燒你說什么胡話?我們19歲就說好了要一輩子的呀!”
“你也說了,那時才19歲啊,我們什么都不懂?,F(xiàn)在我們都23了,從學生黨變成了上班族,周圍的人,環(huán)境,包括我們也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p> “不,我沒變,我還是我。”子默執(zhí)拗道。
“那就是我變了,行了嗎?我不再愛你了!”喊出這句話時,煦妍的手勢很夸張,像是一種壓抑至極的宣泄:“我認識了一個男孩子……”
“夠了!不要再說了!”子默打斷煦妍:“你以為你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嗎?就在……就在剛才……我去小區(qū)門口接你回來,看見你從一輛保時捷下來,一幅春風得意的樣子?!?p> “你都知道了更好,省得我再廢話。不過,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為什么你不跟我提分手?還又是拿包又是擁抱什么的,裝什么殷勤?是在逼我提嗎?你不覺得你自己這么假惺惺的很惡心?”
“我以為他只是在追求你而已,我以為只要我努力,我們就還有挽留的余地?,F(xiàn)在倒好,我的努力是裝殷勤,是在逼迫你。我的擁抱是假是惡心,連惡心這樣的詞你都能說得出口,你很可以,就這樣吧,你滾吧,滾!”子默的聲音越來越高,指著門口歇斯底里。
“我自己掏錢租的房子,我為什么要滾?要滾你滾?!膘沐梢曋幽退闶抢硖?,吵架也一定要占上風,要不然就顯得更理虧了。
子默很顯然累了,不想再吵,做了讓步。衣服和鞋子都沒換,趿著拖鞋,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我讓你滾你就滾,你平時怎么沒有這么聽話吶,這么晚了你去哪?子默你給我回來!”煦妍沖出去打開門,對著空空的樓道喊。
無人回應。煦妍頹然地靠著門坐在地上,五年的感情,一場爭吵就灰飛煙滅。難怪有句話說:建造一座大廈很難,摧毀卻很容易。
已經太晚了,煦妍不敢出門找子默,只能每隔五分鐘看一次手機。凌晨兩點,子默終于回來了,一身酒氣,在洗手間直著脖子嗷嗷吐了半天,舌頭打著結、吐字不清地對煦妍說:“喝了兩瓶酒,我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我不和你分手,你要再敢跟我提分手,我就去死?!?p> “這是威協(xié)嗎?子默我告訴你,就你這點出息,我對你僅存的同情心蕩然無存。”煦妍邊說氣話,邊架著子默的胳膊把他拖回了宿舍。
那一夜,煦妍在沙發(fā)上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