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國北王府內(nèi),
一曲陌上桑,一雙有情人。
時值深秋,花殘葉落,滿院蕭瑟,女子撥弄著琴弦,男子和奏著青簫,涼亭之中,相對而坐,婉轉(zhuǎn)無言。
余音已絕,男子面掛憂愁,欲語還休,女子起身繞至男子面前蹲下,輕聲問道,“發(fā)生何事?”
“我不想你擔(dān)心?!蹦凶油用糟难凵瘢挥X低頭湊近溫言道。
女子抿嘴搖頭,仰面認(rèn)真道,“你我夫妻,本是一體,你該告訴我,我們一同面對。難道你忘了大婚之時對我的承諾么?”
男子將女子扶起,使其坐于自己腿上,“父君已至彌留,皇兄預(yù)備逼宮,以你挾我助他。”
“那你答應(yīng)他了么?”女子微微勾住男子的脖頸,靠于其肩上問道。
“沒有,麟國江山現(xiàn)在于我而言毫無意義,今生與你執(zhí)手偕老,乃我唯一之愿,我既不會去與他爭奪,亦不會助他行此之事?!蹦凶虞p撫著女子清麗的面頰,垂眼所見,便是歲月美好,時光驚艷。
男子心中的感受無言可訴,大婚以來,筆墨丹青,素琴書香的日子,仿若一汪秋水,于心中滌蕩,滌去了踏疆拓土的氣焰,蕩去了明爭暗奪的利益,滌的徹徹底底,蕩的干干凈凈。
陌麟宮中,
門開風(fēng)入,殘蠟閃動,一個散發(fā)寢衣,面如白紙的瘦削老者羸弱的躺在明黃色的大床之上,那觸手可及的冰涼,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在宣告著床上之人的彌留將盡,宮女侍者跪于一地,刻意的不斷抽泣著。
老者似乎在等著什么人,用力的瞇著眼,遲遲不肯咽氣,隨著廊上一陣兵器碰撞之聲,老者深出一口氣,賣力的轉(zhuǎn)頭而望,期盼看到自己心中之人的身影,然而,看到的卻是那張熟悉但不愿再見的面龐,一個內(nèi)心充斥著殺戮、戾氣、自卑的人才會擁有的可怕面龐。
老者失望的閉上雙眼,靜靜的等待著,不知道死亡和那個心中之人誰會先來。
“父君,很失望吧?”那人命其手下將陌麟宮內(nèi)所有宮女侍者統(tǒng)統(tǒng)捆綁砍殺,自己快步走至床前,打量笑道。
那人見老者微微睜眼復(fù)又閉上,冷言嘲笑道,“別等了,陌瑾不會來的,你的帝位終究敵不過那個女子,父君,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寧愿把帝位給一個胸?zé)o大志之人,也不愿意給我?”
老者依舊不言不語,不聽不看,那人鞠身坐于床邊悶笑兩聲,挑釁道,“你最好別那么快死,我都計劃好了,你一死,我便會繼承帝位,你知道的,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我會把本該屬于我的一切都奪回來!”
“陌御,你......”還未說完,老者便挺著身子斷了氣,瞪著瞳孔,張著大口,卻再也沒有了一點聲音。
即日,舊君薨逝,舉國哀慟,其長子陌御趁此登基,南王府供養(yǎng)多年的蒙面影衛(wèi)傾巢而出,只因早前接到的一封南王密書,其上只是四字:北王之府。
故而,正午時分,北王府內(nèi),不幸遭遇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半日間,秋風(fēng)掃紅葉,血色滿地,驚淚成河,全府上下,唯有一人因北王拼死相護(hù)而幸免于難,此人便是北王妃。
當(dāng)夜,
北王府內(nèi),
“南王,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你為,陛下,你還不如殺了我!”女子跪于地上將男子的尸身抱于懷中,語氣凄凌道。
“殺了你?不!吾就是要讓你與陌瑾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在一起?!摈雵戮坝鶑澭幮Φ?。
“你為何要這樣做?”女子神色悲切,心痛不解。
麟國新君死死掐住女子的下顎并嫉言道,“吾明明比他先看到你,明明比他對你更好,為何你與父君一樣,眼中始終只有他?”
“因為我見你的第一眼便知曉,你是一個狹隘而又易怒的人?!迸尤掏此^臉去諷刺道。
“吾狹隘,那他呢?”麟國新君不屑點頭道。
女子低眸流轉(zhuǎn)地看著懷中之人,含笑輕聲道,“善良正直,溫潤如玉?!?p> 此情此景,麟國新君怎能不怒,其一時氣急,便使出十分力來將女子一把拽起,提于墻上,野獸般撕扯,無論女子怎樣憤怒抗拒掙扎都無濟(jì)于事,痛苦過后,便是更大的痛苦。
翌日,女子便被麟國新君偷偷運至宮中,偌大而又冷清的后宮,僅其一人而已。
麒國行沐宮,
回憶往昔,行沐宮中,女子爬至奶娘跟前,將孩子輕輕抱起,依舊哄唱著那首熟悉的歌謠,陌上桑畢,執(zhí)手偕老,矢志不渝。
女子心中想著,自己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血光,早該習(xí)慣了,不是么?為何自己偏偏就是如此厭惡呢?
女子將孩子緩緩放于搖籃中,轉(zhuǎn)身從梳妝匣里拿出一個有著精致勾紋的小瓶子,里面裝著奇怪的白色粉末,女子將其倒入茶中混合之后一飲而盡,至此,女子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久違的笑容。
之后,女子深深的看著襁褓中的孩子,心中頓時萬分愧疚,急急叫來一直照顧孩子的嬤嬤,附耳吩說云云,嬤嬤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放心的去吧?!?p> 待麒國國君發(fā)現(xiàn)之時,女子已然含笑而去,因其,當(dāng)晚多名醫(yī)官血濺當(dāng)場。
而后,麒國國君再無后宮,只有一子,名為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