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龍的童年幾乎是一片灰白色的。
印象中父母天天都有吵不完的架,辱罵聲,摔東西的聲音,而他總是躲在角落,一聲不敢吭。
只因?yàn)樵谒麄冄壑?,他就是一個累贅。
當(dāng)簽下離婚協(xié)議的那一天,年幼的陸玉龍被媽媽帶離了陸家,本以為會有的好日子終究落了空。
不知是因?yàn)槭裁丛?,在離開后,母親情緒總是莫名失控,心里對陸玉龍父親的積怨加深,偏偏不巧的是,陸玉龍長得很像父親。
那個時候,陸玉龍就懂得什么叫生不如死。
起初只是接連不斷的打罵,不管他多努力,不管他有多乖多懂事,但在母親眼里,他就是一個多余的存在,看到他,她就會想起傷心往事。
陸玉龍也是后來才知道,母親當(dāng)初嫁給父親是被父親欺騙了感情,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印象中最可怕的那天,周六,風(fēng)很大,陰著天。
母親出身書香門第,縱然因?yàn)轸[出這樣的事情給家族丟臉被趕出家門,至少還是有好房子住,也有傭人跟著到這里伺候生活起居。
張阿姨每每看到陸玉龍都覺得心疼,借著近來母親身體不適總是昏昏欲睡,她決定帶陸玉龍去游樂場玩,好好享受孩子該有的童年。
可惜,天空不作美,因天氣原因,他沒有出門。
母親起床時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diǎn)鐘了,他剛剛好吃過早餐準(zhǔn)備上樓,從小他就喜歡看書,既然沒辦法出門游玩,今天就準(zhǔn)備在家多讀兩本書。
也不知什么原因,擦肩而過時,母親抓住了他。
陸玉龍?zhí)ы鴮ι夏赣H冰冷的視線,有些害怕的往后縮了縮,然而這樣的舉動再次引來她的怒火。
“你躲什么?我有這么可怕嗎?”
“我……我沒……”
“沒什么沒?我是你媽媽你到底知不知道?整天吊兒郎當(dāng)?shù)倪^日子,你不懂得體諒我的苦,不懂得我的難處,難道你現(xiàn)在連一聲媽媽都不愿意喊嗎?”
陸玉龍打了個哆嗦,“媽媽……”
“乖!”母親忽然笑了,她蹲下來,冰冷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媽媽的寶貝,你想要什么就和媽媽說好不好?媽媽會滿足你的?!?p> 一旁,看著顫抖的陸玉龍,張阿姨嘆了口氣。
陸玉龍的母親年輕時也是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她飽讀詩書,自帶著優(yōu)雅的氣質(zhì),一度也是學(xué)生時代追捧的女神,高傲又不失儒雅。
遇見陸玉龍父親,純屬偶然。
她是在跟著導(dǎo)師參加活動時見到的他,那時的他玉樹臨風(fēng),年紀(jì)輕輕便事業(yè)有成,風(fēng)度翩翩的他自然也成為了全場的焦點(diǎn)。
人群中,只一眼,他就注意到了她。
后來,兩人就開始了甜蜜的戀愛,母親將父親領(lǐng)回家,卻引來家里的勃然大怒。
陸玉龍的父親家庭世代經(jīng)商,對于書香門第來說,這樣的家庭背景有些過于復(fù)雜,特別是對于父親這個人,他們認(rèn)為他心機(jī)深沉,不適合母親。
但那個時候,母親一心想要嫁給父親,一向淑女的她在上演了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后,家里無奈妥協(xié),但告訴她未來無論如何都要堅(jiān)持下去。
起初還是幸福的,但后來,父親終究變了。
他開始厭倦這樣平靜的生活,開始對母親失去了曾經(jīng)的喜歡與迷戀,他開始不回家,徹夜徹夜在外面買醉,身上也莫名總會有些發(fā)絲和香味。
在那一刻,陸玉龍母親終究是崩潰了。
原以為的幸福,原以為的甜蜜,都好像隨著時間流逝了,她開始失去耐心,可面對這樣的她,他也越來越煩躁,兩人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可是,在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
陸玉龍的爺爺好說歹說總算是勸著母親生下了他,但在有了孩子后,她似乎愈發(fā)沉悶,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她迫不得已選擇離婚。
離婚后,這孩子就是個累贅。
這才是導(dǎo)致母親這么長時間以來都不喜歡他的原因,可是,年幼的陸玉龍并不明白。
在遲疑片刻后陸玉龍輕聲開口:“媽媽,我想去游樂園玩,可以嗎?”
不知是什么地方刺激了她,母親的神色一瞬間變了,她牢牢抓著他的肩,微微的痛意讓陸玉龍忍不住微微發(fā)抖。
像是突然發(fā)了瘋,她猛的推開他,他一個趔趄向后倒退了幾步,腳下發(fā)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手肘被擦破,陸玉龍吃痛的皺了皺眉。
母親不顧一切撲過來拉扯住他的衣服,溫?zé)岬臏I落在他手背上,而掌心又是地板冰冷的觸感,陸玉龍驚恐的瞪大雙眼,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難受。
“你要出去?你又要出去?你要去什么地方?是不是又要去見你那個混蛋爸爸?你說,你說話?。 ?p> 她拼命搖著他瘦小的身體,那力度之大好像要將他徹底碾碎。
眼前世界迷蒙一片,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媽媽……”
“你別叫我,我不是你媽!真后悔留下你,你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你說,你為什么要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我眼前煩我,為什么?!”
聲音哽在喉嚨里,陸玉龍幾乎發(fā)不出聲音。
當(dāng)被母親帶離開陸家,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父親,可是,她似乎認(rèn)為他的每一次外出都是瞞著她去見父親,再多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究竟要怎么告訴她呢?
還不等他想明白,身體卻倏地懸空了。
母親已經(jīng)大力拎起了他,張阿姨想要上前阻止,但卻無能為力,母親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拎著他走向了雜物間,眼中帶著可怕的笑意。
“只要你消失,一切都解決了……”
“媽媽,我害怕……”
“不,或許,我們都消失,就不知道痛了,人間不值得,就這樣結(jié)束了吧!”
“大小姐!”
身后是張阿姨凄涼的呼喊,但一切都太遲了。
狠狠被扔在地板上,陸玉龍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他才剛抬起頭,眼前最后一絲光線瞬間消失殆盡,門被從屋外反鎖,室內(nèi)只余下無盡黑暗。
空氣中滿是灰塵的味道,陸玉龍嗆咳了幾聲。
身上有些擦破的傷口在流血,他強(qiáng)忍著疼痛,掙扎著在黑暗中辨別方向,腳步踉蹌著跑到門邊,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拼命砸門,卻只是徒勞。
母親逼著張阿姨退到一邊,唇邊是苦澀的笑。
“再見了……”
嘩啦一聲,是酒瓶被砸碎的聲音。
咔噠一聲細(xì)微聲響,淺淺橙黃色的火苗閃爍著光芒,眨眼間,一場大火包圍整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