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十點左右,可謂賓主盡歡,余無和張夢飲被安排住進了客房,享受熱水澡和軟糯的床鋪。
獵人阿金在手足無措了幾個小時后,才姍姍被勛爵注意到。他吐著煙圈,搖動了鈴鐺,之后交代了管家兩句,后者就取了一筆錢給阿金作為報酬,并且通知其明天的狩獵取消。
這份錢除了是報酬外,還是另一件事的雇傭...
套房內(nèi),這里的家具和擺設(shè)都維持著原色,淡灰色的墻壁,栗色的木紋地板,酒紅色的沙發(fā),棕色的浴桶,一切相較于那個純白的世界,是那么的正常。
而一旦在那個世界呆久了以后,這種正常反而顯露出一種失真感。
謝絕了女仆的服侍,余無在浴桶旁卸下了穿戴在身上的裝備。他能嗅到自己身上的臭味,那是大量汗液、草腥和血銹混雜在一起上復雜氣味。
更別提自己身上的麻衣了,氣味更是熏人。幸好,女仆留下了一套衣服,一套有著淡淡皂香氣味的干凈衣服。
不過在將自己弄干凈之前,他需要先對裝備們進行保養(yǎng)。然而由于桐油和磨刀石等的物件之前掛在蘿卜背上,此刻的他只能先用清水對他們進行處理。
第一件是臂鎧。它是陪伴余無最久的裝備,就如視界內(nèi)描述的一般,其非常堅固。并且,上面那句白色噴漆出的字句,似乎和本體一樣不受劍創(chuàng)火燒,爪擊槍彈的影響,一如最初。
在浴室里取過刷子和抹布,余無開始對它進行清潔。不死人的指尖在上面劃過,發(fā)現(xiàn)不到任何一處存在劃痕,就連關(guān)節(jié)處比較容易損毀的地方,依舊保持著完整與光滑。
眼與手專注了前,思緒卻飄到了不知何方。老牧師的「回答」與今天鄉(xiāng)長朗的話交疊在一起,將它們?nèi)啻旰?,榨出來的盡是血與汗。
有這么一秒鐘,他想過要不要就如同阿金所說的一樣,就利落的將貴族老爺、巫師和食尸鬼統(tǒng)統(tǒng)殺死,還這里一片寧靜。
真是個可笑且幼稚,卻充滿吸引力的念頭。
只是一想到痛快之后需要承受的種種已知與未知的結(jié)果,余無就打了退堂鼓果斷放棄了。
這是一份沉重的責任——他自認為自己從未承擔過任何責任。
坐在小板凳上,擦拭中的雙手忽然停住。此刻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在亞楠的日子,竟然稱得上是簡單。
他總有一個目標,需要做的只是舉起劍,揮砍直到終結(jié)就可以了。
余無望向一旁的提燈,蒙蒙亮著,呢喃道:“愚魯?shù)闹腔郏遣恍傅暮顾?。你總是會成功的,只?..成功了什么呢?如果不知道要開始什么,又該如何努力直到結(jié)束呢?”
提燈不會說話,它只是一盞提燈。能回答余無這個問題的,或許只有未來的余無了。
臂鎧、盔甲、劍盾和提燈,余無將他們都清洗一遍過后。當他泡進浴桶內(nèi)時,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是溫涼的了。他不在意這點,將浴鹽倒進來,取了一塊浴巾汲水擦拭身體。
正在此時,傳來了幾下悶悶的敲門聲。余無歘的一下跳出了浴桶,撿起骨劍后開口問道:“哪位?”
“是我,余無先生。”是翁瓦積。他說道:“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私下聊聊。”
“稍等!”
迅速擦干身體,穿上手套與衣物,余無將骨劍靠在了門旁,這才打開了房門。
翁瓦積一只手杵著拐杖,另一只手捧著自己碩大的肚子,臉上掛著丑陋的笑容。他說道:“不邀請我進來嗎?客人?!?p> 沒辦法,他才是「主人」,余無只能側(cè)過身去,讓勛爵進入房間。
后者掃視了一圈,看見被擺放整齊的裝備說道:“不愧是一位能夠獵殺獅鷲的精銳劍士,這么晚了都不忘記保養(yǎng)自己的裝備?!?p> 關(guān)上房門,余無不理會勛爵的贊美,徑直問道:“不知道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勛爵自己取了兩只酒杯,各自斟了一些,然后遞了一杯給余無,說道:“關(guān)于你,余無先生,關(guān)于你?!?p> 他走到沙發(fā)前,艱難地坐了下去,余無沒有選擇坐在他旁邊,而是對面,遙遙相望。
“看來,你對我還是很有戒心。哈哈哈,這是好事,起碼你不是嫌棄我的丑陋?!眲拙舨]有開門見山的打算,還在繞著彎,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在第一眼見到我時,眼底沒有流露出厭惡和嫌棄的?!?p> “......”
“你是第一個,余無先生。你看到我只是有些...意外。現(xiàn)在,告訴我企鵝具體是一種什么動物?”
余無盡力向嘗試向?qū)Ψ矫枋龊螢槠簌Z,黑白相間,身體比例很奇特,腳掌壓在屁股下面,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不過游泳的速度非??斓鹊?。
“啊~”翁瓦積嘆了一聲,說道:“一種在冰面上生活,卻在水里最自在的生物。是這樣嗎?”
“是的,大概是這樣?!?p> 翁瓦積點燃了一根香煙,說道:“余無先生,能告訴我嗎?你是見過怎么樣的丑惡,才對我的容貌不甚為意。我知道,你肯定經(jīng)歷過一些非常傳奇的事情。殺死一頭獅鷲是很難的,更別說是制造出巨大的火焰將它殺死了。你是一位劍士,還是一位咒術(shù)師,真是...神奇?!?p> 見余無沉默,似乎有難言之隱,翁瓦積也很大方的沒有追問。這才說道了重點,他說道:“我并不是想試探些什么,只是有件事,可能需要委托你幫我完成。”
上一次對余無說這種話的是張夢飲,結(jié)局可不怎么美好。
不過,自己正接受著勛爵的招待,不死人也不好直接拒絕,只是說道:“我此行要去王都冠林,可能沒辦法在此停留太久?!?p> “請先別忙著拒絕,余無先生。”翁瓦積捧著肚子,艱難地前傾著身子,將空酒杯放在了桌面上,繼續(xù)說道:“請先聽聽我的委托和報酬再做打算也不遲?!?p> “我想請你進入向南城,取一件東西出來?!?p> 這個委托聽起來就很讓人為難,就如翁瓦積自己所說的,那些深入向南城的雇傭兵就沒一個活著出來過。
“...對別人來說或許很困難,但對你,對您來的,應該不至于才是。我知道向南城毀滅的真正原因,而我要取的東西也和它有關(guān)——更重要的是,就像我一開始所說的那樣,和你有關(guān)?!?p> 勛爵的聲音從清脆再到略微沙啞,帶點氣泡音,非常具有蠱惑性。
只是,話語內(nèi)容讓余無非常疑惑。向南城和自己會有什么關(guān)系?
看著不死人不解的神情,翁瓦積又露出了惡童似的笑容,他用粗短的手指解開了自己皮帶的紐扣。
正當不死人以為翁瓦積要做什么猥褻的事情時,勛爵掀起的衣衫下面,竟然有一個拳頭大的黑洞,邊緣上還有著一股不尋常的光圈。
“這...”
勛爵這次幽幽地說道:“我能察覺到您,在幾天前就察覺到了。你就像是一個奇跡,我預見了你必定會為我?guī)碇厣?。?p> “你是新火!是宿命之歌中突兀的插曲,是攪亂秩序之海的槳,是必然后的或許?!?p> “你是不死人,余無先生,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不死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