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葬禮一共三天，我眼里的淚和我心底的血一樣，連綿不絕、遏制不住。

　　葬禮過后，恐睹物思人。媽媽把我和弟弟帶到了老房子里住著。那個曾經(jīng)住著我們一家四口的大門上了大鎖，鎖住了家，也鎖住了我的童年和歡聲笑語。

　　13歲，我的人生被一場死別分割。

　　現(xiàn)在想起來，那段時間的記憶我都是模糊不清的。每當回憶起，就像霧里看花，有時候覺得看清楚了，眨眨眼一切又都變的很模糊。

　　再回到學校，有一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覺。

　　同學們和我的相處沒什么特殊的地方，想必老師只告訴他們我請假，并沒有告訴他們我請假的原因。

　　同學中，梅曉是知道我的事情的。

　　那段時間，只要一下課，梅曉都會來我的座位上坐一會陪陪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仍然不想說話，我不知道說什么，我只知道我說什么都想哭。

　　一次課間休息，我去廁所?；亟淌业穆飞?，走神的我不知道怎么的撞到了前面的人。我的對不起才剛說出口，就被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接著就是趙凱罵罵咧咧的話“對不起管個屁用，走路不長眼的嗎你。”

　　趙凱說完就走了，我不知道我只是碰了他一下，而且我也已經(jīng)道過歉了，他為什么那么生氣？坐在地上的我那一刻的心境不知為什么異常的悲涼。我不明白上天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做錯了什么？要這么懲罰我呢？我爸爸已經(jīng)走了，為什么連同學都要這么對我呢？

　　趙凱的那一腳不只踹在我的身上，更踹在了我的心上。從那以后，我對趙凱這個人怎么也沒有好感。即使后來的他如何的道歉如何的彌補。我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壞的人，很壞很壞的人。

　　回到教室的時候，梅曉正坐在我的座位上。正和那位傳說不愿意搭理人的學霸談論著什么。不知怎的，看著他們談論的場景，胸口悶悶的，不知是不是讓趙凱踹狠了。

　　梅曉看我來了，覺出我的異樣。問我沒事吧？我搖搖頭沒說話。梅曉看著我，點點頭沒說話，走了。

　　我坐在座位上出神。肩膀被人拍了拍。我回頭，看著他。

　　“誰踢你了？”

　　我驚訝，我回教室前把腳印用手使勁拍了拍，直拍的印子不太清楚我才進的教室。剛才梅曉離我那么近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但我不打算告訴他，所以一句話沒說又轉過去了。

　　我以為這個話題在這就算是終結了，直到他和趙凱打架，把趙凱揍了一頓。

　　那天其實沒什么特別的，非要說個特別的，就是天氣特別好。不熱不冷的，正是最舒服的時候。

　　下課后，同學們基本都出去玩了，梅曉叫我，我不想出去，就趴在課桌上。過了有那么一會，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的都回來了，情緒都很是激動，不知道為什么？梅曉回來告訴我，因為打架，打架不稀奇，稀奇的是打架的是學習最好的和學習最差的。不知道他們的交叉點在哪？更不知道他們的不合點又在哪？

　　我問李云海為什么和趙凱打架，李云?？粗?，沒說話。

　　那一刻我突然福靈心至。看著嘴角淤青的他，我覺得他是為了我。

　　那一刻是我自爸爸走后第一次感覺到的溫暖，心底一陣熱流。嗓子酸疼的難受，可我卻不想在他面前哭。我看著他，看著他好看的眼睛，看著他淤青的嘴角，看著他清秀俊朗的面容被一層黃土污染。

　　“別哭了?！边@句話后，我似是聽到他低低的嘆了一聲。

　　沒等我說什么，他和趙凱就被老師叫走了。

　　老師對他們說了什么，對他們做出了什么樣的懲罰我不知道。趙凱先回來的，經(jīng)過我座位的時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在當時，我理解為那是氣憤。氣我這個導火索才讓他受到老師的批評。

　　李云?；亟淌业臅r候都已經(jīng)是一堂課過半了。下課后我問李云海，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沒說就繼續(xù)低頭看書了。

　　那之后，發(fā)生了兩件小事。

　　第一件，就是趙凱過來找我道歉，態(tài)度異常的誠懇。他就那么毫無征兆的站在我面前，嚇了我一跳。他先是快速的往我背后看了一眼，估計看的李云海，然后一邊搓著手一邊結結巴巴的和我說對不起。不過對于他的道歉我沒什么想說的，我沒想過原諒他自然也就沒想過接受他的道歉。我看著他沒說話。他似乎更緊張了，臉紅了，耳朵也紅了。比剛才更結結巴巴的又說了一句對不起，這次我不再看他，而是低下頭看起了書。

　　上課鈴響了，本來還想說什么的趙凱不得已回自己座位去了。

　　第二件，我從原來的座位調走了。

　　對于座位調動：我不再是李云海鄰居這件事，心里還是有絲絲的失落的。代替我坐在李云海前面的是英語課代表：很白很纖細很淑女很漂亮很文靜，笑起來不會出聲音很溫柔的和我很不一樣的女孩。

　　我和李云海的座位遠了，離趙凱的座位倒是近了，真是孽緣。

　　不知道是離開以李云海為中心的成績好的圈子的原因，還是爸爸走后對我的影響，還是我新座位圍繞著談論的都是和成績無關的原因，不管是我在找原因逃避還是真的笨的無可救藥。反正我的重心不再是學習。我變的得過且過，題目會就會，不會也絕不會再理它。

　　那段時間，趙凱也像是換了魂一樣，有事沒事的就圍繞在我的身邊，插科打諢裝乖賣巧，不管你再怎么煩他，再怎么看他不順眼。他全然不管，就是一個沒臉沒皮。就像是一只嗡嗡響個不停你又拍不死的蒼蠅一樣，揮之不去，讓人反感至極！

　　“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看見你就煩。你怎么那么煩人呢。”

　　“我······那個趙熙，那時候我踢了你一腳，對不起啊”

　　這句對不起倒是把我整愣了，要知道自從我座位調的離他比較近之后，這種明顯的對別人自尊殺傷力極大的討厭的話我對他說了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了。但是每次都是他嬉皮笑臉打哈哈過去了。像這么鄭重嚴肅的道歉，倒是打的我措手不及。

　　我看著他，一時竟不知道我要說什么。

　　“不管怎么樣，我那天都不應該踢你，尤其······尤其是在你那么傷心的時候。”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皺著眉頭眼神厭惡的看著趙凱。趙凱看我這副表情，把頭低下了，也許是被我的表情傷著了，也許是在內(nèi)疚自己曾經(jīng)踢我的那一腳。我看著他的頭頂?shù)戎拇鸢浮?p>　　“李云?！?p>　　李云海？他怎么知道的？我向前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低著頭。我想肯定又一如既往的在那看書呢。看著李云海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上竟泛起一陣甜、一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