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順著河道就往下游走去,慢慢的天空開始露出魚肚白。
天邊放亮,火紅的太陽冉冉升起,二人猶如大夢初醒,年科和趙山河互相觀瞧,果真出了曹墓身體都發(fā)生了變化,兩人臉上的胡須和頭上的毛發(fā)真的冒出不少,二人心里各自感慨。
反正也不識路,二人便迎著奪目的陽光往東邊走,沉浸在這美景之中。一直走到太陽懸于頭頂,才走出山林,看見不遠處居然有個營盤,迎風招展的是一桿大齊的旗幟。
這是大齊國的營盤,軍營門口還排了不少穿作破爛的乞丐和穿作樸素的貧民。
“應(yīng)該是在招兵吧!”趙山河道。
兩人走近,就看見一個骨廋如柴的老頭被轟了出來,老頭腳一崴,摔倒在地,老頭嚷著:“老頭子我什么都能干,軍爺你們讓我當兵吧!”
破步鞋鞋面都糟了,剛才一崴腳,破鞋撕得更爛,套在腳上已經(jīng)穿不了了。
老頭一手拽著一只破鞋,還不肯離去。一個瘦高的兵卒罵道:“快滾開,我跟你說我們不要這么老的人參軍,你都可以當我爺爺了還來當什么兵??!你再賴著不走,我治你個亂闖軍營之罪。”
老頭說:“我會煮飯,劈柴,我腿腳好,啥活都能干?!?p> 這兵卒懶得跟他廢話,罵了句:“滾你的。”
然后就回去了,只見一個坐在椅子上做登記的士兵,扯著嗓子喊道:“下一個?!?p>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鉆進帳篷。
其余排隊來當兵的人,有人就對老頭說了:“大爺,當兵是年輕人干的事,你年紀太大,你干不了這個?!?p> 這老頭強硬的說道:“放屁,瓜娃子,你能干啥老頭子我都能干?!?p> 趙山河和年科走近一看,見老頭確實年紀大了,雖然看著精神頭還行,胡須也是新剃的,但看臉上的皺紋,也是年過六旬的人了,還來當兵為了糊口也是可憐。
忽然一粒金豆落在老頭面前,老頭心里咯噔一驚,眼中精光一閃,定眼一看果真是一粒拇指大的金豆,又抬頭看了看趙山河和年科二人,仿佛不敢相信。
趙山河說道:“別當兵了,這是賞你的。”
老頭馬上拾起金豆,老頭剛才確實沒說謊,腿腳確實好,跑得飛快,一溜煙的功夫跑沒影了。
年科問道:“趙大哥,哪來的金豆啊?!?p> 趙山河呵呵一笑道:“趁師父不在,悄悄溜進銅雀臺,抓了把金豆?!?p> 年科冷笑道:“好哇!師父的話都不聽??!”
一群排隊的窮人和幾個守衛(wèi),都傻眼了。
趙山河對著這些排隊的窮漢子道:“看什么看。”
幾個乞丐模樣的男子,馬上圍過來,對著趙山河就是下跪乞討,破碗和臟手都伸了過來。
趙山河看形勢不妙,自己打開錢袋看了一眼,只剩20幾粒了,想再送幾粒,又覺得可惜,沒想到年科這小子的手由下至上一拍,來了招“海底撈月”,趙山河錢袋子里的金豆盡數(shù)飛出,趙山河“嘿”的一驚,眼疾手快一揮手凌空抓回五粒金豆,生氣的瞪著年科。
年科卻呵、呵直笑。
這些排隊的人和兵卒們,彎著腰瘋狂地搶地上的金豆。
趙山河喊道:“都給我放下,是我的?!边@時帳篷里出來一個身穿盔甲的將軍呵斥道:“都在干什么,通通給我停下?!?p> 所有人都停下來了,望著大步走出來的威武將軍。
一個兵卒在這個將軍耳邊輕語幾句,這將軍怒目瞪著年科二人,朝年科二人徑直走來,后面跟著十幾名兵卒。
這將軍呵斥道:“你們是來我兵營搗亂的嗎?給我拿下?!?p> 七八個士兵拿著長槍就圍了上來,眼看就要動手。
年科已經(jīng)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了??哨w山河馬上舉起雙手一臉孫子樣跟這將軍解釋:“這位官爺,息怒,我們是來參軍的?!?p> 將軍冷笑道:“參軍?參軍的都是些飯都吃不上的窮人,哪有撒金豆參軍的,分明就是來搗亂的?!?p> 兵卒見勢就要動手。
趙山河忙解釋道:“等等,軍爺,小人還有話要說,不錯,我們都是有錢家公子,家里有錢,可是光我們家有錢有什么用???大齊國的大多數(shù)子民都吃不上飽飯,大齊還要給金進貢,寄人籬下,思來想去,還是我們大齊的百姓不齊心?。∫谴蠹叶紒韰④娏?,軍民一心,那我大齊何懼他國?。∥沂谴簖R的子民,我要擔起大齊子民的責任,一味地軟弱,只會被他國欺辱。錢財再多也換不來興國安邦?!?p> 趙山河挽起衣袖,一手拍著自己的肌肉,道:“我好歹有把子力氣,我要報國,我要帶吳鉤?!?p> 將軍問道:“你要帶什么鉤?”
趙山河高聲朗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p> 一首詩朗得豪情萬丈,慷慨激昂。這將軍一聽,呵呵直笑:“行??!你小子還有些文采,有些血性,對老子的胃口。今天老子就收下你們兩個?!?p> 這將軍是個粗人,哪知道這詩是不是趙山河作的,只聽他念的朗朗上口,便覺得趙山河有才華。
將軍大聲斥道:“趕緊去登記?!睂④姼粋€兵卒道:“叫軍醫(yī)好好檢查一下這些富家公子有沒有什么風流病?!?p> 年科心中暗想:“也好,參軍,反正我也有此意。”
兩人手臂分別被刺上‘齊軍’二字,年科和趙山河均身高有七尺、體格健壯,一同被編入大齊的‘皇子府十三軍’。齊兵編制還是實行宋朝的編制,分別為廂、軍、指揮(營)、都共四級。廂轄十軍,軍轄五營,營轄五都,每都為一百人。
年科二人分到了一個帳篷,而一個帳篷住九人。
兩個老兵帶著七個新兵進了帳篷,把床位分給大家,然后帶每個人去領(lǐng)物資,包括:被褥、軍卒的笠子、鐵甲、束甲絆、護臂、袍肚、行纏等,各個士兵覺得這些東西很新鮮,迫不及待的坐在自己的床邊準備試一試這些裝備,還不知道怎么穿戴呢!
一個身強體壯40歲左右的男人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帳篷里的一個老兵站得筆直,大喊:“大家安靜,全部站立?!?p> 新兵們一個歪戴著笠子、一個披著鐵甲、一個嘴里咬著行纏,全部跟著老兵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兩個老兵上前拱手行禮道:“參見副部頭?!?p> 副部頭身作輕甲,反背著雙手,挺著個肚子,撇著嘴,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掃視大家一圈道:“眾將士們,看著各個都是精神抖擻,歡迎你們?yōu)閲鴧④?。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嘛!我姓胡,叫胡一萬?!?p> 趙山河噗呲一聲就笑出來了,其他幾個士兵也跟著笑。
副都頭瞟了一眼,幾個呵呵直了的新兵,道:“大家不要笑,我這名字是有來歷的。話說當年我爹愛打麻將,我出生那天,我爹還在賭坊打麻將,打了一上午。好多次,叫一萬,胡不了,打一萬就放炮,老爹納悶今天怎么就跟一萬扛上了。結(jié)果輸光了便早早回家,回家一瞧我出生了,我爹高興的抱起我,打開襁褓一看,喲!帶把的。我爹欣喜地喊道,一萬,你來了,我說你去哪了,原來到我家了。你爹我姓胡,你就叫胡一萬了”。
一個開場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就拉近了跟兵卒之間的距離。
副部頭又道:“你們笑,隨便笑,往后哭還在后面?!?p> 見副部頭一下喜笑顏開,一下又厲聲呵斥,有些陰晴不定,眾人不知副都頭何時會較真。
大家都閉上了嘴。
副部頭又道:“往后大家就是自家兄弟,生死兄弟,大家可得相互團結(jié),還有一點,大家一定要聽我的命令,服從我的命令,不然后果很嚴重,剛才我已經(jīng)做了自我介紹,現(xiàn)在你們也作個自我介紹?!?p> 然后隨手指著自己的右手邊的一個士兵,道:“就從你開始。”
一個新兵撓著頭道:“我不會介紹?!?p> 副部頭道:“就說你是哪人,叫什么名字就行了?!?p> 這個新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我叫羅志,晉州人士?!?p> 副部頭道:大聲點嘛!都是大老爺們害羞什么?新兵面紅耳赤的喊道:“我叫羅志,晉州人士?!?p> 副部頭:“好,就這樣,戰(zhàn)士就是要有戰(zhàn)士的樣,刀口舔血的日子都不怕還怕說幾句話嗎?”
指著下一個,“俺叫牛大,是周口大廊的”。
旁邊一個老兵拉了拉牛大的衣角小聲道:“說姓什么”。
“俺就叫牛大啊,那俺姓牛啊?!?p> 逗得其他士兵咯咯直笑。
下一個道:“我是封州的楊冠中”。
“下一個”。
趙山河聲如洪鐘道:“我乃魏國武將姜川唯一傳人常山趙山河是也”。
趙山河一嗓子嚇了眾人一跳,副部頭點點頭:“軍人的氣勢你有了,只是你到底報的什么玩意,一大串?!?p> 趙山河又一字不差的重新報道:“我乃魏國武將姜川唯一傳人常山趙山河是也?!?p> 副部頭呵、呵笑道:“名號報得倒是響亮,可盡是扯淡,魏國武將姜川跟你有毛關(guān)系啊?!?p> 然后伸出拇指扣了扣耳朵小聲道:“聲音這么響亮,耳朵里的耳屎都被震松了?!?p> 趙山河也不辯解?!拔沂墙鹣溶S,邢州的?!?p> 一個老兵小聲跟另一個老兵說道:“這個是我老鄉(xiāng),以后多照顧他…?!毕乱粋€是許州王堂,最后一個是汴京陳年科。
兩個老兵介紹到:“我是邢州彭博。”另外一個老兵道:“我是江陵的王元柱?!?p> 眾人挨個介紹完之后。
副部頭厲聲道:“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親兄弟,剛才我可聽見有人說什么老鄉(xiāng)、老鄉(xiāng),別亂拉什么老鄉(xiāng)關(guān)系,這是同生共死的地方,還想拉幫結(jié)派不成?”
胡副部頭來到王元柱老兵身邊問道:“你是從南宋來的?!?p> 元柱點點頭道:“以前是南宋的兵卒,后來隨主將投了大齊”。
副部頭點點頭,拍了拍元柱的肩膀道:“嗯,好好干??!”
隨即道:“老子的話也講完了,辛苦兩位老兵督促這些新兵收拾、收拾,教教他們怎么穿我們盔甲,帶我們的頭盔,明天我要看到他們齊刷刷的軍人樣?!?p> 然后副部頭又撇著嘴反背著手挺著個大肚子出去了。
一個叫元柱的老兵負責帶年科熟悉軍營的環(huán)境,就在帳篷外邊給年科指了指,哪里是茅房,哪里洗澡,哪里吃飯,其他的地方都不準去,皆有士兵把守,特別強調(diào):“中東方那間帳篷是吳浩然吳都頭的帳篷,他是我們這些人的頭,見到他要躲遠點,他可是極其苛刻之人,胡副部頭做得不對,都常常被他指著鼻子罵”。
更多的是教規(guī)矩,帶年科去領(lǐng)取物資裝備時,年科領(lǐng)了棉被和幾套士兵衣物,沒有領(lǐng)武器,自己還是習慣用自己的鐵槍,那時也是非常時期,物質(zhì)緊缺,對人員要求不是很嚴格,對士兵裝備統(tǒng)一方面也沒有過多約束。
年科以前算是一個任性、高傲、游手好閑的頑固子弟,這里不管你來之前是少爺還是地主,來了兵營就是新兵,這里只有等級之分,見了當官的要施禮。
可能是多年的經(jīng)歷讓年科慢慢有了改變,也許是年科長大了,開始關(guān)心國之大事;關(guān)注其他戰(zhàn)士說些民間疾苦,還開始自己動手、做飯、洗衣、建營房、干苦力等等。
年科并沒有抱怨,反而對這里的一切樂此不疲,仿佛自己屬于這里。
年科一直以為自己將要跟胡人戰(zhàn)斗,壓根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局勢,年科和趙山河所處的是大齊國的軍營,實際上也是金國支持下成立的傀儡國。這里的士兵面對的敵人實際上是普通的百姓和南宋的官兵,因為一邊是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一邊是在金國士兵的配合下攻打南宋,要與南宋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