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雒陽。
夜幕落下,旭日初升。
當?shù)谝豢|晨光射穿薄霧,雒陽的街道上迎來一個溫馨的晨。
這里不愧是帝都,時辰尚早便已人頭攢動,車水馬龍,街道兩側(cè)的攤販扯著嗓子吆喝,有賣早點的,賣茶水的,賣雜貨的,數(shù)不勝數(shù);街道中央,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動,有挑擔的,坐馬車的,趕毛驢車運貨的,熱鬧極了。
街道的盡頭處駛出一輛珠光寶氣的馬車,馬車中坐著個中年男子,他微閉著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突然馬車停下,他身子一個趔趄,險些磕在木框上。
中年男子睜開眼睛,眸中閃爍一抹兇芒,語氣中略含淡淡的怒意:“阿福,馬車怎么突然停下了呢?”
這一刻,他清楚地聽到吵雜聲,隨手掀開簾幕,放眼瞭望,不遠處竟圍滿了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別說馬車了,便是人都未必能擠得過去。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下意識問道。
“小的也不太清楚。”車夫阿福搖了搖頭。
中年男子只覺得事有蹊蹺,畢竟此時關(guān)東袁紹正在集結(jié)大軍,聲討董卓,雒陽城內(nèi)的一切風吹草動,都比往日更加敏感。
他立刻吩咐道:“阿福,你且去瞧瞧,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阿福嗯了一聲,跳下馬車,拼了命地鉆入人群,舉目望去,青石磚墻上貼著一張蔡倫紙,上面寫著一小段話,阿福跟著便念出聲來:
“余嘗聞:桀、紂無道,秦、莽縱虐,皆多歷年所為,然后眾惡乃著。今丞相董卓,自入京以來,未盈三月,而禍崇山岳,毒流四海,其殘賊之性,寔豺狼不若?!?p> 阿福乃是官宦之家的車夫,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家國大事,自然明白當下時局的嚴重性,這篇文章一開頭,便直指當今丞相董卓,咒罵其禍崇山岳,毒流四海,殘賊之性,豺狼不若,用詞之狠,簡直堪比殺人刀劍!
嘶~~~~
阿福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心中疑惑:“是誰竟如此大膽,敢在雒陽城中,天子腳下,咒罵當今丞相,難道連命都不要了?”
他趕忙繼續(xù)往下看!
“然吾細數(shù)平生,追根溯源,羅列罪狀,雖南山之竹不能載:”
“......”
“卓!國之大賊,殺主殘臣,天地所不祐,人神所共憤,漢之有董卓,猶秦之有趙高?!?p> “.....”
阿福越往下看,心中便越是驚慌!
這篇文章言辭犀利,字字誅心,矛頭直指董卓,竟羅列其十大罪狀,呼吁天下英雄群起而伐之,替天行道,斬除妖孽!
阿福還沒讀完,額上便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甚至連喉嚨都莫名感到一陣干澀,仿佛有火灼燒,各種滋味,難以言喻。
他不敢再看,目光直接往下一拉,尋到落款!
陳王劉寵書!
特么......
竟然還敢有落款!
陳王劉寵!
陳王劉寵!
陳王劉寵!
......
阿福不知在心中念了多少遍,確保自己銘記在心,翻身又擠出人群,回到車架前時,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愣怔地凝望著中年男子。
“怎么樣?”中年男子急問。
“老爺,是......是......是陳王劉寵!”阿福驚愕,吞吐道。
“陳王劉寵?”中年男子細眉微蹙,瞪了眼阿福,“快說!到底怎么回事?”
“文......文章!那陳王寫了篇文章!”阿福似乎還沒緩過來,語氣仍有些吞吐。
“什么文章?”中年男子急問。
“罵丞相的文章!”阿福脫口而出。
“???”中年男子頓時雙眼圓睜,驚詫到不知所措。
良久。
中年男子方才問道:“阿福,你還能記得多少內(nèi)容?”
阿福搖了搖頭:“也沒多少,小的這便誦與老爺聽!”
“余嘗聞:桀、紂無道,秦、莽縱虐,皆多歷年所為,然后眾惡乃著?!?p> “......”
阿福把腦海中記著的一切轉(zhuǎn)述給中年男子,還沒來得及再喘口氣,便只見街道的另一端,殺出一彪人馬,為首之人,頭戴虎賁冠,身披狻猊鎧,掌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馬。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董卓麾下悍將呂布!
“凡是看過的,盡皆誅殺!”呂布勒住戰(zhàn)馬,憤怒下令。
“諾!”士兵們應聲答道,隨即四下散開,朝那些圍觀的百姓刀劈而去。
噗!噗!噗!
寒芒起,血芒飛!
眨眼間的功夫,死傷無數(shù)!
中年男子不忍直視,縮身回到車內(nèi),呂布的出現(xiàn),證明此事至少已經(jīng)在西涼軍內(nèi)部傳開,若是被董卓知道了,估計雒陽城非得遭受一次血洗不可。
他必須要阻止:“阿福,調(diào)頭,丞相府,要快!”
阿福應了一聲,自知事情嚴重,不敢耽擱,立刻跳上馬車,掉轉(zhuǎn)馬頭,朝著丞相府方向,啪的一聲鞭響,策馬奔去。
路過呂布身旁時,中年男子探出腦袋,甚至來不及行禮,急忙問道:“呂將軍,此事丞相知否?”
呂布扭頭望來:“蔡尚書?怎么是你?”
蔡尚書,既尚書蔡邕!
蔡邕也顧不得解釋,急急問道:“呂將軍此為,可是丞相下令?”
呂布趕忙言道:“是李郎中,他命末將、牛輔等人先來此處,爭取把事態(tài)先壓下來,該死的陳王,竟敢辱罵義父,若是被我抓到,定將其碎尸萬段!”
“李儒?”蔡邕眉頭緊蹙,當機立斷道,“還望呂將軍減少殺戮,他們不過是無辜的百姓而已,在下這便趕往丞相府,爭取阻止這一切!”
“有勞蔡尚書了!”呂布拱了拱手,閃開道路。
“駕~~~”車馬急行,消失不見。
但此刻,整條街道已經(jīng)混亂,百姓紛紛驚恐,作鳥獸散,來不及收攤的商販,隨手抓些貨物,或當場掀翻攤位,任由蔬菜瓜果翻滾在地,撒丫子便走,沒有絲毫猶豫!
霎時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刁民,還敢逃跑,找死!”
“可惡,你們這幫惡賊,我和你們拼了!”
“......”
“死!全都給我死!”
“侮辱丞相者,格殺勿論!”
“......”
西涼兵左突右殺,橫沖直撞,轉(zhuǎn)過個彎,來到另外一條街口,青磚白瓦的墻頭上,竟還有這樣一篇文章,而眼前的百姓,早已散開,沒有了蹤影。
“將軍,這里還有!”
“毀掉,一個不剩的全都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