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將不國

　　古北都城臨平

　　落霞氤氳為皇宮增添了一抹綺麗，平滑如鏡的湖面上釣竿姍姍猶立。倏忽釣竿輕跳了一下，岸邊的少年陡然目露精光。

　　“十三爺，您怎么還在這里晃蕩呢，皇上召見!”迎面一太監(jiān)著急地叫道。

　　“等著，本王的魚馬上釣到了?！鄙倌曜旖巧蠐P，手臂猛的一抬，魚兒在空中掙扎兩下，便頹唐地被甩到了地上，暈死過去。但見這少年身著華貴王服，身形挺拔面容英朗，卻赤腳釣魚，好一副粗獷樣子！

　　“哎呦，十三爺，趕緊的吧，皇上該等急了。”小太監(jiān)跺著腳催促道。?

　　瞟了一眼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魚，少年徐徐抬起頭，深邃的目光向遠處掃視了一番，依稀可見偷看他釣魚的宮女們正在熱切的小聲談?wù)撍?，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正是十三皇子明空。在去年秋狩中力壓所有皇子，拔得頭籌，年紀輕輕已被封為武勇郡王。也就這位爺了，不然，誰還敢在皇帝的御花園里釣魚。明空穿好靴子，理了理衣服，快步向御書房走去。

　　“可知何事?”明空邊走邊詢問道。

　　“奴才不知，只是皇上正在接見古徐國來使。”小太監(jiān)躬身答道。

　　明空冷哼一聲道，“又是古徐！十年前要走了我皇姐，這次又想要什么！”

　　“誰讓咱打仗輸了呢?！毙√O(jiān)心里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亦步亦趨跟著步伐都帶著寒氣的十三爺來到御書房。話說十三爺是個好男兒，古北國十三位皇子中只有這位爺不貪圖享受，整日心系國家反躬自省，日日習(xí)武，年紀輕輕已然有一身好武功。?

　　“兒臣拜見父皇。”明空跪道。

　　“起來吧?！被噬下曇袈燥@疲憊，眼角的皺紋也仿佛加深了幾層。

　　“怎的父皇的聲音不太對？”明空心里想道，直起身來，果然看見皇上面色不善。再一看，對面的古徐來使卻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明空盯著古徐來使，眼中寒意更甚。

　　許是感受到了十三爺?shù)暮?，特使略微躬了躬腰，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p>　　“呵呵，來使遠道而來，先行休息，明日我們再行議事?！被噬蠌婎仛g笑道。特使也不好再留，再加上要求也已經(jīng)說明，得給古北國考慮的時間，于是先行告退了。

　　特使走后，皇上站起身來看著明空想說些什么，但終究沒說出來，跌坐在椅子上。明空快步上前道“父皇，保重龍體??！”

　　皇上擺擺手溫聲說道“有我空兒，朕心甚慰啊。”

　　“不知父皇有何煩擾，可是古徐又提出什么過分要求?！泵骺绽渎晢柕?。

　　皇上嘆了口氣，面露難色“又是來要人??！”

　　明空眉毛一挑氣勢陡升，咬牙切齒“古徐欺人太甚！莫真當我古北國無人！父皇，兒臣愿領(lǐng)兵報效國家，縱使馬革裹尸，也定要揚我古北國威！”

　　皇上欣慰地拍了拍明空的肩膀“空兒不要沖動，你有這份心父皇就已經(jīng)很高興了。揚我國威是必須的，但是時候未到啊?！?p>　　又是時候未到，哼，明空眼中寒光一閃，立時又恢復(fù)正常，憤憤不平“此次古徐又要我國哪個公主！”一念及此，明空心緊縮了一分，十年前的記憶又浮了上來。

　　“古徐此次要的是我國皇子，這豈不是要朕的皇子入贅啊！”皇上嘴上雖然惋惜，但卻閉著眼，手里把玩著兩個玉球。明空心道“要不是你十年前耽于作樂，不理戰(zhàn)事，我國豈會任人欺侮，淪為此番模樣！”別看明空只有十六歲，卻對十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銘刻于心，更是對自己父皇的行為深惡痛絕。無奈人微言輕，只好默默隱忍，可此時也發(fā)作不得。

　　“不如讓兒臣為父皇解憂，兒臣愿前往古徐和親！”明空挺身上前。

　　“這可怎么好，你是朕最喜歡的兒子啊。”皇上睜開了眼笑意吟吟的說道。

　　明空心道：“罷了，剛才不過是一番惺惺作態(tài)而已，叫我來此的目的顯而易見。割了十五個州府，送了一個公主，現(xiàn)在連皇子也要送出去了。我還期望著什么！”扯出一絲難為的笑容，明空向前一步朗聲道：“請父皇準許！”

　　皇上裝作拗不過的樣子說道；“既然這樣，朕就成全你。封你為武勇親王，三日后前往古徐。索性你姐姐在那里，你二人也可有個照應(yīng)。你可不知道啊，古徐已經(jīng)陳兵二十萬在我國邊境了，朕實在是難??！”。明空嘴角冷笑抱拳領(lǐng)命，拳頭因為用力已經(jīng)有些發(fā)青。

　　“好，下去吧，朕累了?！被噬喜荒蜔┑臄[擺手。

　　明空躬身告退，斜眼卻瞥見皇上的寵妃從旁出來，又是一陣陣笑聲，心中一番刺痛。強忍著不忿快步離開，待走到無人處，重重的一拳砸到宮墻上，喃喃自語“我該何去何從啊。”明空心亂如麻，此去古徐，必然處處掣肘時時監(jiān)視，何時才能實現(xiàn)抱負，可還有機會再回古北嗎。

　　明空眉頭緊鎖，漫步在宮中，走了很久還是沒能理出個頭緒。抬頭望天，落霞與孤鶩齊飛，已是日薄西山。明空心中響起了老師昨日教的句子，“涸轍遺鮒，旦暮成枯。人而無志，與彼何殊！”此念一出，心里突然被打通了，頓時許多問題都清明了起來。

　　與其留在古北不受重視含糊日子，不如去古徐鬧他個天翻地覆。雖然去了那里免不了受到侮辱和白眼，還會遇到許多困難，但這又算什么，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只有在低處時，才看得更清，沉淀的更深，也是一番鍛煉。到時天高任鳥飛，必能做出一番事業(yè)。想通此間關(guān)節(jié)，明空心情瞬時大好，腳步輕快了起來。正碰上太康宮太監(jiān)小李子請他去太康宮用膳，便隨他去了太康宮。

　　“孫兒拜見皇祖母?！泵骺展虻馈?p>　　“快起來吧，我的好孫兒，來這兒坐。”皇太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笑意吟吟地說道。

　　“謝皇祖母?！泵骺掌鹕砗蟀l(fā)現(xiàn)屋里多了兩個面生的人。一個羽扇綸巾，溫文爾雅。另一個面容清秀，儀表堂堂，好一佳人。對，怎么看也是一副女子的皮囊。但又身著男裝，只是面上的寒霜因為明空的注視竟越來越重。“呵，倒是和我挺像的?！泵骺障胫搅俗簧?。

　　“不知祖母找孫兒來有何要事？”明空問道。

　　太后故意板起臉來道：“沒事我就不能叫你來用膳了？”小女兒家似的哼了一聲，可知太后對明空有多么寵愛。

　　“祖母消氣，孫兒知錯了。最近忙于練習(xí)騎射，已是好幾日不能陪同祖母用膳了?！泵骺涨敢獾?。

　　太后的面色立時軟了下來，摸著明空愈發(fā)清瘦的面龐，柔聲道：“空兒啊，祖母知道你的心氣兒高，但也別太拼命了，我會心疼的?！?p>　　聽到這里，明空強忍眼中的淚水。想到母后因難產(chǎn)而死，留下自己和姐姐。六歲的時候姐姐又被送去和親，只剩自己孤單一人，全靠祖母照料才得以成長至此。又想到即將遠行，不知何時才能歸來，祖母卻垂垂老矣，不能侍奉左右，是以悲痛更甚。

　　“孫兒此后不能再陪伴祖母身邊，孫兒不孝?。　泵骺者煅实?。

　　太后拉著明空的手道：“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該報效國家。我身體硬朗，你無須擔心。你要去古徐和親，切莫掉了我古北的臉面！我知道你抱負遠大，為人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此去古徐，艱難險阻非你可想象，你定要記住忍。但更要記住，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你初次出門又是去敵國，祖母實在放心不下，特地給你找來兩個幫手，讓他們替我照拂你。”太后微笑看著對面站著的兩個人。

　　“臣齊朗拜見武勇親王。”卻是那風度翩翩的男子，雖是拜見卻只微微彎了下腰。

　　“臣慕容清拜見武勇親王?！蹦敲记迥啃愕娜烁沁^分，連腰都沒彎，但明空卻不在意。他本就不喜這些繁文縟節(jié)，再者此去古徐，這兩人可是他唯一可信任的伙伴了。

　　“哈哈哈，”爽朗的一笑，明空向二位抱了抱拳道“二位還是稱我為明空吧，和親得來的親王，不要也罷！此去古徐，拜托二位了！”

　　齊朗也笑道：“王爺說的哪里話，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早就聽說您風度翩翩不拘小節(jié)，果真如此！”

　　“先生過獎了。我們既是一起去古徐，即是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不用那么客氣，稱我明空就好，不要再講那些勞什子封號了。”明空微笑道。

　　“王爺平易近人，豪放不羈，實在讓小生佩服啊。”齊朗道。

　　“好了好了，你們瞎客氣個什么勁?！碧蟠驍嗔硕说恼勗?，“空兒，去了古徐有什么事情都跟齊先生商量著辦?！泵骺諔?yīng)聲?！褒R先生，替我好好照顧空兒，不要讓他陷于危險之中?！饼R朗應(yīng)著。

　　“你們先下去吧。”太后吩咐道，二人恭聲告退。待二人走后，明空和太后才開始用膳。

　　屏退左右后，太后壓低聲音道：“空兒，你可知我為什么要安排此二人與你同去？”

　　“想必此二人定有過人之處?！泵骺盏馈?p>　　“不錯，我有一事從未告訴別人，就是你父皇都不知道，今日就告訴你?！泵骺諅?cè)耳細聽，原來太后耗費一生心血創(chuàng)建了如是門，齊朗和慕容清乃是如是門首席智囊和首席高手，忠誠無二。明空心中吃了一驚，如是門的名頭他是聽過的，怎料自己的皇祖母竟是掌門。

　　捋了捋白發(fā)，太后握著明空的手鄭重的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如是門新一任掌門，我要把這一切都交給你！”

　　明空趕忙推脫，但太后主意已定，明空推脫不過只好接受。有了如是門的助力，他可謂是如虎添翼。當年如是門曾于邊州救皇上回國，而后又悄無聲息鏟除了朝中奸細，是以古北才能避免亡國的命運，喘息至此。此后明嘉公主和親古徐，路遇殺手險些喪命，又是如是門的高手出手相救才得以平安到達。然而做完這一切后，如是門卻銷聲匿跡，而后十年間，再未現(xiàn)身。

　　齊朗和慕容清回到了住處收拾東西。

　　慕容清嘟囔道：“師父，我們一定要跟那勞什子王爺去古徐么？”

　　齊朗無奈的看著耍脾氣的徒弟道：“他是我們?nèi)缡情T的新任掌門，不容有失。”

　　“什么！太后已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慕容清驚呼道，不由對那位王爺好奇了一些。

　　齊朗輕嗯一聲“不錯，你要全力保護他。此去古徐，一是護送，二是重建情報網(wǎng)。上次刺殺活動失敗已經(jīng)動搖到了我們在古徐的根基。你吩咐下去，調(diào)三十個金字暗影負責保護我們此行安全，三十個銀字暗影負責先行刺探情報，三十個石字暗影傳遞國內(nèi)消息?！?p>　　“是，師父。”

　　“還有，切莫暴露你女子的身份，古徐可不比國內(nèi)。”

　　“知道了，師父?！蹦饺萸逭ＵＱ郏阕鰷蕚淙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