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為什么淪落至此的,如此有韌性的人啊,如此堅強,堅強的讓人心痛,這是種本能,也是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表現(xiàn),尤其還因為他心智殘缺。
是誰讓他一夜之間變成這樣的?
到底是什么讓這樣的人,變成這樣的?
到底是誰會對他下手?
該死,該死。
那些皇室之間的爭斗我也見過很多,聽過很多,生長在楚睢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在自己那些素未謀面的兄弟身上。
可是真正的發(fā)生在我的身邊,發(fā)生在唯一對我好的人身上,唯一陪伴我的人身上的時候,真正的看著這些陰謀詭計破壞了一個原本應(yīng)該是天之驕子的時候。
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看他這樣。
我受不了!
這是什么世道……
勾心斗角自相殘殺到底是為了什么。
想想這件事情從發(fā)生開始,就顯得異常詭異。
先是四皇子來,莫名其妙的煽風(fēng)點火,弄的霞貴妃以及二皇子火往上撞,也想不得那么多,把景燁折磨的快要死掉,然后皇上就在萬眾齊呼之下簇?fù)碇霈F(xiàn)。
這樣聯(lián)系一番,我忽然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冥冥中有什么聯(lián)系。
這都是很早以前就安排好的罷。
皇上來這里絕對不是巧合,那樣的陣仗,那樣的御駕,完全是正式禮制,專門來審判的一遭。
四皇子肯定早就知道了,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故意過來激怒,讓事情坐實,再也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從開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他就在引導(dǎo),引導(dǎo)這件事情的發(fā)生,引導(dǎo)事情走向最壞的結(jié)局。
他是否便這件事情的作俑者?
他布下這樣的大局,就等著霞貴妃和二皇子跳進來,為的是……為的便是掐滅二皇子的風(fēng)光,斷送了他的皇帝夢。
我一陣惡寒。
原來從開始就已安排好。
連皇帝也是專程來配合四皇子的。
這樣事情就更加微妙了,四皇子到底是為了太子還是為了自己,皇帝的心又留在誰的身上,圣意難測。
不對……四皇子也有可能只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只是輔助太子上位的臺階,幕后的下棋者其實更加有可能是太子。
襄渠皇上的態(tài)度則一直偏轉(zhuǎn)來偏轉(zhuǎn)去,從來沒有為誰停留過,先是模棱兩可,又是挫太子的威風(fēng),又是徹底打壓二皇子。
想罷,我突然感覺手心也開始被溫?zé)岬囊后w浸泡,越來越高的紅色長河幾乎要隱隱的蓋過我的手掌。
縷縷絳絲緩緩的攀附往上,又有些粘稠了起來,粘上點,又退了點,蒙上層看不透的人心,包裹進被迷茫的面孔,多么像是天下所有的可憐之人。
“景燁,我們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一起死在這里?!蔽乙崎_目光,看著房梁,那里好像沒有血,沒有那瘆人的色彩,而兩邊的墻面都已經(jīng)被飛花打下痕跡,我不敢看,也不敢看他的身體,我害怕自己會再次哭的和孩子一樣,哭到再次吐血。
“我們就這樣手拉手的死在這里,說不定楚睢還會前來給我報仇呢……”
生前被視如螻蟻,死后會不會翻身?
我沒有聽見景燁的回答,他依舊是沉默,我干笑了聲,隨即也閉上了眸子,眼前的光影在睫毛忽然閃爍下,被積壓成為千萬長條,在黑色空隙當(dāng)中掙扎著扭出,逐漸縮小,最后在眼皮沉下的時候,光點硬撐著,搖晃著,掙扎著被徹底壓碎磨滅下去。
就這樣吧。
我想,就這樣吧。
夜漫漫兮,長夜?jié)u冷兮,悲哉。
晝夜交替,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半晌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身在何處,鼻息當(dāng)中是陣彌漫的藥香,那瞬間還要以為又置身宮外,可是看見房梁又改變了想法。
我試探性的動了動手指,發(fā)現(xiàn)知覺還清晰的存在。
等等,景燁呢?
我拼命的回想,然后突然想起來最后的記憶是我和他躺在血泊當(dāng)中,一起等待黑暗和寒氣侵蝕五臟六腑。
想要起身是不可能的,短暫的反應(yīng)過來以后,后背清晰的痛感再次傳上來。
我明白為什么以我的身體素養(yǎng)撐不過三鞭子,原因……我不敢回想。
如果在以前,或許不會這樣快。
“皇子妃娘娘,您醒了?!?p> 我險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個稱呼是在喚誰,或許是因為自從來這里的第一天開始,就從未有人承認(rèn)過這樣本來應(yīng)該不低的身份,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提醒我成為皇子妃的事實?。
順著略顯蒼老的聲音來源,抬起已經(jīng)有些僵硬的脖子,為什么沒有去見閻王的答案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那個太醫(yī)的模樣已經(jīng)很老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人鬼三七分。
真真是白發(fā)蒼蒼了,枯槁的耷拉在頭頂?shù)膬蓚?cè),整個人顫顫巍巍,旁邊放著個大藥箱,半開著抵在墻上。房間里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過了,所以并不是那樣驚悚,否則當(dāng)真要以為是什么冤魂作怪了。
不過幸好,不是邪祟之物,那是救了我的人啊。
我一個激靈。
“謝老神醫(yī)相救,日后必定報答神醫(yī)好心之恩?!蔽椰F(xiàn)在的樣子不方便起來回禮,便也只好動動嘴皮子了,怎么著也有些不妥,卻還未等我說完,便被下一句話驚到了。
“皇子妃娘娘言重了,老夫惶恐?!敝灰娔翘t(yī)忽然連連擺手,往后退了幾步,又往前了幾步,“是圣上特意吩咐老夫來的,所以皇子妃娘娘應(yīng)感謝皇恩浩蕩?!?p> 皇上?
是……襄渠皇帝嗎?
我受到的驚嚇更甚,那老皇帝竟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一次么?
“那……那景……三皇子殿下現(xiàn)在情況如何?”我再次道,聲音有些發(fā)顫,因為環(huán)顧四周的一瞬,并沒有看見景燁的影子。
景燁也被救治了么?
他的傷比我更重,傷到我不敢正眼去看,想起余光里看見的景象就能做上半月噩夢。
他……怎么樣?
我能夠想到的唯一理由襄渠皇帝來為我救治便是害怕楚睢來找麻煩,弄的下不來臺傷了和氣是筆不劃算的買賣,可是景燁……那個太醫(yī)有沒有救景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