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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九十七章 行人悵望王孫去,買斷金釵十二愁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08 2020-12-22 11:05:32

  西風(fēng)撩云,枯葉零落,山丘水下又是一座亂石堆砌,觸日的高峰。

  我立在水邊,迎面而來的風(fēng)帶著濃厚的水氣,在我的胸腔凝聚,漫漲。

  恍惚之間天地間游離的芳粹都練成了一線,聚攏來成了從柳江中浮起來的波紋,又慢慢脫離了水面,化作光,乘起霧,托載起世間迷彩的萬物。

  在其中飄搖的是葉,飄搖的是雨,飄搖的是大水,飄搖的是人。

  有人苦苦支撐,有人搖搖欲墜,有人跌落天涯。

  戶楠邊城中人在筑土墻,在疏通河道,也有人因為飽腹而擔(dān)憂。而墻外,更是數(shù)不清的饑民和戰(zhàn)火。

  登車的那刻,紅穗侍候在一旁,為我放下簾子。

  陳太守,胡刺史和慮勇將軍送在轎前,后面跟著的一排沉甸甸的嫁妝和物件。

  所有的隨行侍衛(wèi)都如臨大敵。

  最后的最后,我抬起頭,看見的是遠(yuǎn)處的古墻,黑壓壓的,堆砌起來的是像被燒焦過的磚塊。我沒能有機(jī)會上城墻看一看,大概也沒有勇氣上去。

  一邊是被浸透,滿目瘡痍的古城,一邊是民不聊生,長途跋涉,面黃肌瘦的難民。

  哪邊都是災(zāi)難,痛苦并沒有因為這一墻之隔停止蔓延膨脹。

  簾子徹底被放了下來。

  厚重的塵土氣撲鼻而來,我又被鎖在了四方天地當(dāng)中。

  我感到車輪動了起來,吱吱呀呀,搖搖晃晃,同身后的戶楠和柳江作了別。

  城門在我身前打開,又在我的身后關(guān)閉。

  再睜眼,我已經(jīng)離開了戶楠。

  這一路我們需要慎中再慎。昨夜我與柏永晞等人商議到深更半夜,從侍衛(wèi)中分派出一支先行隊伍,喬裝打扮,或作車夫,或作商販,或作訪親客,用于暗訪,查探是否有危險。

  到現(xiàn)在為止,鄔葭公主嫁入南篁還是未曾昭告天下。雖然這對鄔葭來說面子上不太好看,但這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于是那邊也挑不出什么理來。

  這對我來說是好事,知情者少,那么沿路的暴民可能的襲擊也就少了。

  至于那些沒有預(yù)謀和組織的小襲擊,也就很好化解了。

  不過為了以防不測,我還是要等著前面報信的人回來,慢慢前進(jìn)才行。

  昨夜白昕啟道,我們理應(yīng)當(dāng)速行,快些回到中城了事,否則時間拖長了恐生變數(shù)。

  我搖搖頭,打了幾個太極把這個提議推了回去。

  于我看來,慢行和速行都沒有什么區(qū)別,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這一路上,我還需要在一個地方停留一陣。

  很重要的地方。

  車轎一路前行,不多時我又感到頭昏目眩,整個人像是被硬塞了十頓隔夜飯那么難受,又像是有個人勒著我的腰,揪著我的領(lǐng)子搖晃,非要我大吐特吐才善罷甘休。

  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在小車小轎上的長途跋涉,真是比把我千刀萬剮還要折磨人。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車隊停在偏林中歇息,幾乎是車子一定我就挑簾子下了車。

  旁邊的奴婢和車夫都被我嚇了一跳,跟著的幾個都是人微言輕的小人物,一時間也沒人敢叫我回車上去。

  本來公主皇顏不能叫別人輕易看見,不過我在戶楠各種拋頭露面,大概全城人都把我見了個遍,也就沒有什么好顧及的了。

  采買的人很快就回來了,驗完了食便呈了上來。

  我實在沒什么胃口,下車只想叫呼吸順暢些,于是只盯著面前的吃食發(fā)呆。

  也是奇怪,到了鼻邊的氣卻怎么也達(dá)不得肺腑似的,就浮在表面,上不上,下不下。我郁悶地想要拿頭撞車框,什么也管不了了,只能用指甲掐著手背強(qiáng)忍著惡心。

  實在是太過于痛苦,天地都變了色,開始在我眼前不斷轉(zhuǎn)起圈兒來。

  “你沒事吧?”頭頂忽然傳來柏永晞的聲音,糊里糊涂之間,我也弄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語氣。

  我抬起頭,正看見他倚在車上,側(cè)身望著我。

  我咬著字恨道:“好得很,還沒死。還要留著這條命多謝你這美輪美奐的車?!?p>  他本來想要站直身子,聽我這話險些打跌摔下去:“我的公主殿下,您還記著呢!”

  廢話,他千里迢迢趕來見到我,第一份大禮就是一套新車,我怎么能忘?

  也是這該死的車,弄得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這才半日,已然快要過去了。

  殺千刀的柏永晞,這是來折磨我來的。

  “憑良心,這也不能全然賴我。”柏永晞狡辯道,“你看,路途遙遠(yuǎn),總不能磋磨殿下的玉足,早晚也是要打新車的,勞民傷財,還不如我這輛省事,是吧?”

  我懶得理他,又一時找不到事情做,只好低頭去撇了一口湯。

  誰料,這湯實在難以下口,剛進(jìn)了嘴巴,一股濃厚的咸味混著早已郁結(jié)在我胸口打了半天架的其它四味就直沖上我的腦門,嗆得我噴了出來。

  我咳得天昏地暗,眼淚直流,幸而旁邊有幾個侍女送來茶水,幫我順氣。

  天地良心,在眾人面前,柏永晞還算有分寸,沒指著我笑。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眾人退開,我沒好氣地睨了一眼旁邊的柏永晞:“怎么?還不走?杵在這兒給我遮太陽么?”

  他立刻半蹲下來,一霎時,太陽就沒了遮擋,直射進(jìn)我的眼睛里。

  這是小心眼兒到了什么程度?這是人干的事兒嗎?

  我避開陽光底下頭,正欲開口刺他幾句,幾個瓶罐丁零當(dāng)啷就滾到了我的面前。

  “幾罐治暈的藥還有香料?!彼溃焓种噶酥改菐讉€罐子,“我方才去問過醫(yī)女了,應(yīng)該沒什么毒性,都是清涼中合,平和過渡的藥材。這香料可長燃,用盡后沿途皆能購置,燒時莫要靠近車簾就無有大礙了。這罐小的實在暈的時候可以抹一些在鼻子下,聞一聞能平復(fù)眩暈嘔吐。還有這罐大些的,諾,帶花紋那個,和先前的差不多,在揉太陽穴時往上頭擦些,可紓解頭痛。”

  他點著那大大小小六七個瓶罐,一個一個介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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