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傻小子住在木人巷啊?!?p> 茶鋪二樓某個微微打開窗戶一絲縫隙的房間之中,盡管大雨傾盆也依舊溫暖如春,除去白衣少女之外,此刻還有一位不論氣度氣質(zhì)都不遜色其分毫的綠羅裙少女正遠(yuǎn)遠(yuǎn)看著雨幕之中小跑離去的少年人方向。
“拾金不昧,這樣的男人不多了,那可是二十兩銀子,足夠他掙好多年?!?p> 待蕭墻遠(yuǎn)遠(yuǎn)離去,再也看不見蹤影之后,綠羅裙才艱難的回去座位之上,見狀白衣少女連忙要去攙扶,卻被綠羅裙推開。
“你姐姐我雖然腿不方便,可還遠(yuǎn)遠(yuǎn)沒到達(dá)一個廢人的地步?!?p> “知道啦。”
白衣少女俏皮的扮了一個鬼臉,隨后道:
“不過這傻小子好像還挺有趣的,這么有趣又老實(shí)的男人可不多見了,反正比隔壁那個什么未來狀元郎可好了太多?!?p> 聞言,綠羅裙白眼道:“你與人打過交道?不過只見過兩次面而已,便如此篤定,這可不太好?!?p> 白衣少女道:“雖說只見了兩次面,可我就覺得那家伙骨子里透露著陰暗,就說第一次狀元樓見他時候,被狀元樓老板那般刁難還能那般淡定從容,這可不像是一個這般年紀(jì)會做的事情,這家伙心里城府深的很,又說我剛才上樓時候隱隱聽見隔壁動靜,說一些甜言蜜語,我看呀,八成今天張家小姐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話才說完二女便同時聽到隔壁一陣細(xì)碎動靜,也不知想起什么,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綠羅裙少女道:“你這死丫頭,還真被你說中了,好了,今天來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咱們也可以回家了,別人的事情用不著咱們?nèi)ゲ傩?,走吧。?p> “這就走啦?沒有下文了?”
白裙少女驚訝。
綠羅裙少女不解道:“還要什么下文?”
聞言,白裙少女這才確定下來。
“好吧,那看來今天又是白跑一趟咯,要我說,這些日子咱們見了那么多男的,就沒一個姐姐你瞧得上眼的,姐姐你到底要什么樣的男人,干脆我直接替你滿大街去找吧?”
“死丫頭,你說的簡單,你自己想想咱們這段時間見的那些男的哪個不是道貌岸然?要不就是沖著你的美貌,要不就是沖著你的錢,每天丟二十兩,你還真以為咱們家是曹家啊?!?p> 綠羅裙沒好氣埋怨,見狀,白裙少女也只能吐吐舌頭表示無辜。
就在二人同時踏出門那一刻,綠羅裙少女似想起什么一般別過頭道:“差點(diǎn)忘了,趕明兒去藥鋪?zhàn)幽抢镒c(diǎn)藥送到木人巷去,人蕭墻今天為了見我們淋了這么大的雨,保不齊要大病一場,咱們總不能就這樣什么都不做?!?p> 白裙詫異:“呀,表姐,我沒聽錯吧?堂堂冰山美人居然也開始關(guān)心起一個泥腿子了。”
綠裙惱怒:“閉嘴,我只不過覺得人蕭公子跟別的男人不太一樣而已?!?p> 白裙道:“都是兩只眼睛兩條腿,哪兒不一樣?”
綠裙思索片刻,回想起雨幕之中淋成落湯雞的少年臨走之前寫下的那一行鐵畫銀鉤小字,又想起少年踏出茶鋪時候的那番真心實(shí)意,輕聲呢喃道:“最起碼他真不是嗎?”
……
淋了一場大雨,連痛快洗個熱水澡的地方都沒有,望著自家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破房子,又看向小巷最外面處那一家最為燈火通明的大宅院,想象著曹家少爺此時此刻正躺在溫暖床榻之上雙手枕在腦后,等待婢女小燕主動將許多珍饈美味送到其嘴邊的模樣,蕭墻便越發(fā)覺得人比人,氣死人。
寒意沁人心脾,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衣裳濕透,床榻濕潤,睡一覺恐怕是八成會感染一場風(fēng)寒了,倒不如起來活動活動身子骨,念及此處,蕭墻便又想起師父徐來傳授的粘衣十八打這門武功,雖學(xué)的有模有樣,卻始終不如徐來打出來那般渾然天成,干脆便又沖進(jìn)雨幕之中去往那天那片樹林,起手,發(fā)力,漸漸沉浸在武學(xué)這種奇妙的境地之中,與外界斷絕聯(lián)系……
夜晚時候雨水最多,等到天剛蒙蒙亮便會停下來,蕭墻也有睡懶覺的時候,有時候也幻想過什么時候下一場瓢潑大雨,讓白天不用去城隍廟上工,美美實(shí)實(shí)的睡一覺,不過大部分都沒能等到這種好時機(jī),今日也是如此,好在一夜的練武讓身體出了不少熱汗,直接將衣裳烘干的差不多了,等到天色大亮?xí)r候,陽光重回大地,一晚上的練武并沒讓少年人因此覺得疲憊,反而精神奕奕,這讓其不得不生出以后每個夜里都要練武才好的想法。
照例光顧了包子鋪,尋思著昨天撿到的錢袋怎么著也該有人來尋了,便打算晚點(diǎn)去城隍廟,兩個包子在手,解決腹中饑餓又在木人巷盡頭等了半天,一直等到曹家大少爺一如既往打開院門拎著一只鸚鵡出門時候也依舊未能等到失主上門,正尋思著要不要將錢袋轉(zhuǎn)給某個信得過的人手中,自己去上工時候,睡眼惺忪的曹家大少爺鼻孔朝天,未能注意到蹲在大門口身上臟兮兮的少年,直接一腳踢在了蕭墻屁股上。
屁股沒多大事情,倒是身后那位走路如同螃蟹一般的大少爺死死捂住腳罵罵咧咧:“誰啊,他娘的不長眼哪,沒看到有人兒啊?!?p> 蕭墻這時才轉(zhuǎn)回頭忙道:“我沒看見?!?p> “又是你,蕭墻,我說你是我家的看門狗啊。”
曹元元滿頭黑線。
“大清早在我家門口蹲著要飯啊?晦氣,小燕,趕緊拿水把門口沖一沖?!?p> 身后形影不離的婢女面對著一腳踹了人還能把自己腳趾頭踹折的少爺,眼里滿是不屑,卻不得不聽了曹元元的話,果真去打了一盆水來,蕭墻可不想才吃了渾身濕透的虧,又來個從頭到尾透心涼,忙道:“別,我就在這里等個人而已,曹元元,你也別太過分了,分明是你踹的我好不好?我都沒說話你還抱怨?!?p> 曹元元不滿道:“誰讓你大清早在我家門口找罵?咦,不對啊,你等人?等什么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跟你沒關(guān)系?!?p> 蕭墻站起身拍拍屁股。
“估計人多半不會來了,算了,我先去城隍廟了,對了,曹元元,我想……還是算了?!?p> 曹元元坑自己的事兒可沒少干,要真把二十兩銀子給了這位,倒不是說曹元元是個貪財?shù)闹鲀?,非但不是,反而出手極為闊綽,可這位大少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捉弄人,到時候二十兩銀子不還自己也不給別人了那才麻煩。
“愛說不說?!?p> 曹家少爺?shù)鹊侥_趾不那么痛的時候才站起身重新拎著鸚鵡,拍了拍身上價值不菲的衣裳。
“小燕,我們走,有些人喜歡給別人看門就由他去,真不知是什么長成的,屁股這么硬,給小爺痛的?!?p> 婢女不語,只是平淡的看了蕭墻一眼便目不斜視瞧著走路比螃蟹還要橫的大少爺,緊隨其后。
蕭墻搶先道:“不用了,我這就走?!?p> 飛快小跑而去,只為趕上城隍廟上工,等待漸漸不見影子之后曹元元才疑惑道:“這家伙什么時候有新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一架黑色轎子被四個轎夫抬著很快便到達(dá)了木人巷盡頭,正停在曹家大少爺家門口。
轎簾掀開,從中走出一個一身白裙,一手拎著藥包,一手挽著青絲的梨窩淺淺少女,瞧了一眼幽深木人巷,正埋怨這么深怎么去找人時候,一手提鳥兒,一手負(fù)在身后的曹家少爺已故意咳嗽道:“嗯哼?!?p> 白裙少女充耳未聞,婢女小燕滿臉鄙夷,跟隨曹元元這么多年如何不知這位的德行?八成是看人姑娘生的好看,又要上去調(diào)戲一番了。
見那姑娘不理會自己,曹元元暗道一句,真會裝,但凡鎮(zhèn)上姑娘見了本少爺就沒幾個眼里不放星星的。
他上前一步又故意大聲哼了一聲,這次倒是被少女真切聽見了,別過頭瞧了一眼這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又看了一眼那只色瞇瞇的鸚鵡,全無好感,這等見了美女就想套近乎的公子哥兒她可是見了太多了,故此壓根兒不想理會,不過看著曹元元這等張揚(yáng)跋扈的模樣,心中不爽,便冷冷道:“有病了就去看郎中?!?p> 曹元元見少女終于搭理自己,心中暗喜,卻故意深沉道:“我有病,姑娘你有藥嗎?”
白裙少女道:“有藥,不過不是給你的,是給蕭墻的?!?p> “哈?蕭墻?”
曹元元頓時瞪大眼睛,心道面前這姑娘莫不就是蕭墻那小子要等的人?
“怎么?你認(rèn)識?”
少女驚訝。
曹元元撇撇嘴:“豈止是認(rèn)識,簡直熟的不能再熟了,那小子身上有幾根毛我都知道,剛剛還在這里,不過這會兒早就走了,話說蕭墻居然認(rèn)識你這樣的美女,這小子該不會是走狗屎運(yùn)了吧。”
不滿曹元元如此對蕭墻不客氣的少女驚訝之后又不滿道:“我也沒想到蕭墻居然認(rèn)識你這樣的人,既然他走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這就走了?”
大少爺自然不肯就此錯過如此美女,好奇道:“你給蕭墻帶什么東西?不如讓我轉(zhuǎn)交給他吧?!?p> “你信得過?”
白裙少女白眼。
曹元元拍胸脯保證道:“我可是跟蕭墻穿開襠褲長大的,實(shí)在信不過我這就帶你去他家看看。”
白裙美眸一轉(zhuǎn)。
“好啊?!?p> 木人巷深處別人家高墻大院之下低矮的草房讓白裙少女五味陳雜。
看向身邊曹元元道:“你說你跟蕭墻是好兄弟,怎的他住在這種地方你也不幫襯一下?這就是好兄弟?”
自知難以自圓其說的曹家少爺?shù)?“那是因?yàn)槟悴恢肋@小子的倔脾氣,什么都好,就是不肯服軟,什么事情都要分的清清楚楚,要是他早點(diǎn)對我服氣,我堂堂曹元元又怎可能不幫他?不過話說回來,”
曹元元極為認(rèn)真道:“這小子除了脾氣倔之外還有個毛病,那就是不喜歡欠別人的,恐怕就算我把他捆到我家去他也不會在我家住,漬漬漬,真是窮脾氣,果然是罪民。”
聞言罪民二字,少女若有所思,但更驚訝的卻是曹元元三個字,心道原來面前這家伙就是那個被曹家老爺子追的雞飛狗跳一夜聞名的紈绔,她也不拆穿,只隨后將那藥包交給婢女小燕。
“好吧,算我相信了你是蕭墻的朋友,他昨天淋了一場雨,你把這藥給他,我還有事,先走了?!?p> 待白裙少女上了轎子漸行漸遠(yuǎn)之后曹元元依舊還未回過神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淋了一場雨就有這樣一個大美女主動來送藥?八成淋的是一場春雨吧,小燕,走,我們也去藥鋪?zhàn)ニ帯!?p> 提著藥包的婢女不解。
“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本少爺沒病,只是去抓瀉藥而已,把這幅藥換成瀉藥,嘿嘿嘿,就不信那小子還不拉個昏天黑地暗無天日?到時候整個木人巷都是屎臭味,我不信那美女還敢來?!?p> 婢女嘴角微微抽搐,到底還是沒有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