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老李直接僵在當場,手里的掛號單也滑落了出去,飄飄揚揚的落到了地上。
略厚的嘴唇抖動個不停,原本麥色的臉染了白灰般,肩膀徑直就塌了下去,連西服都撐不住,就一個字在舌尖上打著轉(zhuǎn)兒:“你,你,你……”
醫(yī)生眨眨眼睛,“先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老李直勾勾盯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身心都在不可置信的漩渦中掙扎。
醫(yī)生站起來,慢慢朝老李走近,每一步都踩得極重,皮鞋打地,聲響清脆。
老李的太陽穴處血管爆了起來,思維一片混亂,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皮膚在迅速的松弛,蜷縮,這是生命的流逝。
他,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得衰老……
正此時,一陣極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叩,叩叩。
拉回了老李的理智,慢慢平復下來,胸腔仍在起伏。
門被推開,白大褂,銀框眼鏡,正是林恒。
“先生,看來我說的話,你都忘記了。”林恒雖然在淺淺笑著,但給人一股被壓迫的感覺。
老李腿腳一軟就要做到地上。
醫(yī)生低嗤一聲,眼疾手快挪了一把椅子過去。
老李癱坐下,他忘記了什么嗎?好像是的,但怎么也想不起來。
下意識的雙手交握,卻摸到了一手的褶子,并不陌生的褶子,年邁的老父老母身上都有的,甚至還要嚴重一些。
“啊——”
老李忽然崩潰地大叫起來,之前構(gòu)想的美好明天全都如夢幻泡影般破碎,徒留下滿地的瘡痍,不堪入目。
林恒忽然嘆了口氣,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來,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光輝籠罩,手按在老李的肩上。
老李忽然覺得反感,伸手想掰開林恒的手,可林恒的手卻似鉗子一般,力道不斷加重。
吐出一口氣,老李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就跟生銹了的破鑼嗓一般,沙啞刺耳,“林醫(yī)生……”
林恒唇角微微一動,一根手指豎在唇前,“噓,不要說話?!?p> 醫(yī)生拍拍林恒,指了指大門,示意自己先出去。
林恒微點點頭,從衣服兜里摸出一把手術(shù)刀,刀刃銀亮,倒印出老李蒼老衰敗的模樣來。
“先生,正視它,正視你自己?!?p> 老李的身體不斷抖動著,如同患了帕金森綜合癥一般,看著刀面反射出的自己,白發(fā)蒼蒼,皮膚蠟黃而褶皺,雙眼里滿是渾濁……
這就是距離死亡最近的姿態(tài)嗎?
“先生!你仔細想想,你遺忘的……”林恒手指一動,吧嗒一聲就收起了手術(shù)刀,銳利如刀的目光正正地刺入老李眼底。
老李不由自主閉上了眼來躲避這陣鋒芒。
他遺忘了的……
七日后的清晨,你將永不蘇醒……
不,不是這句!
“先生,你,想活嗎?”林恒的眼眸呈深黑色,帶著無盡的蠱惑。
老李忽然屏住呼吸,他記起來了,林恒說的是——七日之后,還你新生。
新生嗎?何謂新生?精神上的再生,再創(chuàng)造,蘇醒。
那又何謂死亡?生命終止,停止生存。
醫(yī)學認定的死亡是腦死亡,而非一般認為的呼吸終止心臟停跳。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歷地獄,哪里尋得見天堂?
老李閉上眼睛,或許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所謂的衰老怪病,只是他自己想死罷了。
撥云見日,一縷陽光自窗縫漏進,打在林恒身上,林恒背轉(zhuǎn)身子逆光而站,長長的影子延伸開。
“先生,你忘記了太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希望在這七天全部過去之前你可以找回被你所遺棄的東西,祝你好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