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且向諸山試劍峰

　　李中曦很喜歡范長老送的那柄鶴鳴劍。除了每日的練劍之外，休息時候也要拿出來觀看半天。

　　漂亮，帥氣，好看。這三個月里他跟著千葉真人學(xué)了一些劍法，雖然還沒有什么威力，但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起來有模有樣。

　　千葉真人側(cè)臥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石臺之上，望著徒兒，時而點頭，時而皺眉。

　　修道三月體魄相對凡人已經(jīng)強壯許多。但這幾套劍法舞完李中曦還是微微喘氣。把目光往回師傅千葉真人，等待點評。

　　“但以劍法而論，你這幾套劍法已經(jīng)小成，三個月練到這個水平，吾心甚慰。但就境界而言你三個月依然沒有到達(dá)洞明境上境。仍是以臂使劍，只有蠻力，巧勁不足。對于劍的溝通和交流仍未通透?！扒~真人不停搖頭，顯得大為不解?！爱?dāng)初你掌教真人師兄三個月從洞明境踏入洞覺境，聽聞東林寺渡邊小兒更是四十七天破境。每一百年海天閣榜單之上也都有幾個破境神速的天才少年。我雖沒有全見過，但以我眼光你的天賦應(yīng)在他們之上，應(yīng)該更快才對。不應(yīng)該呀?！?p>　　千葉真人搖頭不止，小小的身體晃動的很是可愛。

　　“或許是徒兒太笨了，三個月破境這些事情，徒兒平時是想都不敢想的......”見師父搖頭不止，對自己抱有這樣的厚望，李中曦不禁暗暗自責(zé)。

　　“放屁。你的天賦萬年難覓，為師還能看瞎眼不成?！鼻~真人眉頭一挑，正欲訓(xùn)斥，突然想到“是不是每日你趁我睡著偷懶，沒有好好用功？”

　　李中曦大為委屈：“徒兒每日除了洗衣做飯喂牛刷碗給您鋪床疊被端茶倒水之外的所有時間全部用在修行上了，那有偷懶.......“

　　“你還狡辯，找那么多理由......”千葉真人反駁了一句，突然為止一滯?！懊刻煸趺锤赡敲炊嗷?！這些瑣事浪費時光，做這些作甚！”

　　“可是師傅，我不做誰來做......您會做嘛。您連燒水都不會吧......”李中曦小聲反駁。

　　“你說什么！”千葉真人境界高深，雖然聲音低微但還是聽得清楚“你敢嘲笑為師。為師....為師......好吧，會這些瑣事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嘛?？梢灾甘拱才艅e人來做，對，安排別人來做”

　　“但是...師傅，咱們這里除了咱們兩個還有那頭牛兒哪還有別人......”

　　......

　　千葉真人生于名門，從小就展露修行天賦。無數(shù)的歲月里總有人仰望和小心侍奉，創(chuàng)立羅浮之后更是有著徒子徒孫之輩前后代為奔走。哪里需要他來操心和學(xué)習(xí)這些瑣事。在他的人生里從沒想過要學(xué)習(xí)這些瑣碎的事情。

　　千葉真人從石臺之上蹦了起來，倒背著手在幽居洞來回走動，想著用什么辦法既不讓徒兒再每日操勞于瑣事安心修行，又不讓幽居洞人多吵鬧。

　　想了半天仍沒琢磨出來。回頭一看，只看到自己的徒兒也在那兒發(fā)呆愣愣的看著自己來回走動，心下更是火大：“愣著干什么，抓緊時間修行呀。難道還嫌時間多事情少不成！”

　　李中曦看師傅語氣兇兇，三個月的相處早就已經(jīng)沒有了生疏之感，平日里也沒少彼此開玩笑和取笑。但此刻畢竟是機會難得，聞言連忙從一旁抓起劍來，接著練習(xí)劍法。

　　千葉真人在身后不停走動教導(dǎo)：“這一招可以更快.......這一招招式過于死板.......哎呀，三個月了你還這么拘泥于招式，這一招毫無威力，你是沒吃飯嘛！”

　　“再快點，，，，你這招還是太慢！”

　　......

　　如此又是兩個時辰左右，幾套劍法又是練習(xí)了兩遍，天色漸深。李中曦累的喘氣不止。

　　千葉真人對他剛才的問題進行總結(jié)。“羅浮山雖然不限制弟子使用何種法器或者兵器，但畢竟劍為百兵之王。也不曉得何時何人默認(rèn)，無論九州各地還是咱們羅浮山，修習(xí)劍法和劍術(shù)的人數(shù)相比其他兵器和法器的人都要多許多?！?p>　　“但兵器是死的，招式也是死的，人是活的?！?p>　　“除了一些定式的招式，需要固定的施展方式來增加威力。但這些定式要么施法時間過長，要么威力過大一般難以使用。平日里用之甚少。除此之外，無論日常的修行還是平日行走所用的招式法術(shù)劍法都不需要那么死板的一招一式?！?p>　　“招式是由人施展，為人所用，而不是反過來為其所累。兵器也是一樣，你剛才的招式過于拘泥招式本身，也過于拘泥這柄劍了?！?p>　　“要記得兵器，哪怕是仙家法器也只是兵器而已。”

　　“可是師傅......用更高階的武器不是更厲害嘛？”李中曦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是，但也并不絕對。法器的使用還是因人而異。為師總結(jié)為：‘法器畢竟是法器，法器只是法器。法器還是法器?！齻€階段?！?p>　　“境界低微的時候，使用法器，甚至靈活的運用周遭的一切環(huán)境，有時候可以以弱勝強。一個洞明境的倘若擁有天階法器只要掌握時機，未嘗不可以和洞覺境初境的人戰(zhàn)斗一番?！?p>　　“當(dāng)你到達(dá)洞覺境上境，法器和招式有時候反而成為累贅，自身修行已經(jīng)比這些所謂的法器還要厲害，為何還要拘泥這些法器之上，只要境界夠高，天下萬物皆可為劍。真正的高手看你一眼你就死了。哪里需要用什么破兵器?！?p>　　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那得是一種什么樣的境界和修為才能達(dá)到呀。李中曦心下不由神往。然后又想到，平日里師傅總是眉頭一挑瞪向自己。自己從來沒事，師傅真好呀真仁慈呀。

　　千葉真人不知道徒弟此刻所想，接著講到：“法器雖然不重要，但同等的高手雖然都可以以氣當(dāng)劍，但相同情況之下，有神兵在手勝算總是要比沒有神兵在手要大一些?！?p>　　這些話很通俗易懂，李中曦連連點頭：“那境界高的再手持絕頂神兵，豈不就已經(jīng)無敵了嘛?！?p>　　千葉真人笑著搖頭，“高手過招，比較的是分毫之差。心態(tài)，氣勢，環(huán)境，天氣。都對一個人大有影響。怎會無敵。”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已經(jīng)不只單單是比的境界了，而是比的心態(tài)，比的心境?！?p>　　“心境？”

　　“對，雖萬千人吾仍往之。天地萬物無有所擋。要有一種必勝的心境和心態(tài)。”

　　“只要不是過于自找沒趣越境挑戰(zhàn)。面對同境界的敵人哪怕比你境界略高的敵人。你能一招先聲奪人，攻敵人于先機。你就已經(jīng)贏了大半。雁門徐莽我未曾見過，但想來他領(lǐng)悟的道法應(yīng)該也是一往無前，迅疾剛猛一刀破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往無前，一劍斬之？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中曦若有所思，然后聽到師傅似乎想到什么，拍手笑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細(xì)看。只感覺自己手中劍似乎有了異樣。忙定睛細(xì)看。

　　“看好了，為師給你看一下什么叫，天地萬物，一劍斬之?！?p>　　看好了？看什么？

　　此時夜色已深。周遭也沒有什么變化。

　　李中曦只是盯著師傅和手中的寶劍，困惑不已。

　　李中曦手中的劍微微顫動，然后劍從劍鞘之中疾馳而出。

　　劍光從幽居洞口憑空而現(xiàn)，漆黑暗淡的這一方夜空被劍光照亮。

　　鶴鳴劍，

　　一聲劍鳴。

　　劍聲長鳴。

　　猶如鶴鳴，不止鶴鳴。

　　一劍出鞘，百鶴長鳴。

　　千葉真人憑空而起，山風(fēng)在他的身周和腳下吹拂，衣袂飄飄，發(fā)鬢在隨風(fēng)微搖。鶴鳴劍飛在他的手里，劍光更盛。

　　那個看起來稚嫩的道童在劍光中讓人無法直視，身形高大，恍若神明。

　　猶如青山。

　　恰如青山，就是青山。

　　身影在劍光里被拉長，就仿佛一千年的歲月在這個身影身上飛逝流淌。一千年的歲月沒有改變絲毫的模樣，可誰還記得千年前倒騎馬兒進京的孩童？中州洛陽城擠滿了應(yīng)試的秀才書生?！咀?】兩個人在中州城相遇，

　　落魄的一介書生，倒騎馬兒的天才孩童。

　　兩個知音相遇，才有了后來的羅浮山。

　　無盡的歲月全在這個身影上閃現(xiàn)，無數(shù)的故事蘊含在這一劍之中。

　　勢若滄浪，奔流不息；迅猛如瀑，汪洋千里。

　　這一劍蓄勢而起。迅猛而出，直沖幽居洞不遠(yuǎn)處的一座山峰。

　　“砰”的一聲，遠(yuǎn)處山峰直接被一劍斬斷，然后無數(shù)的碎石從山峰跌落，引發(fā)無數(shù)更大的響聲。

　　一劍之威，劍斬青峰。

　　再然后鶴鳴劍疾馳而回，落入李中曦手中的劍鞘之內(nèi)。仿若什么都沒發(fā)生。

　　只留下遠(yuǎn)處依然滾動的落石之聲還有目瞪口呆的李中曦。

　　......

　　上界峰群鶴起舞。

　　飛云峰古鐘嗡鳴。

　　云巖峰烏云消散。

　　聚霞峰丹爐晃動。

　　會真峰竹海濤吟。

　　玉女峰花容失色。

　　羅浮山四百三十二峰，在此一刻各有回應(yīng)。無數(shù)劍光從各峰沖天而起，齊向幽居洞。

　　自從三個多月前羅浮山千葉真人突然宣布要收徒之后起，羅浮山第二次群山沸騰，無人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