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不歸在兩座大山之中,峽谷深且有霧,一眼不見谷中情景。在山側有一條極陡峭的小路,能通到兩不歸里。山側小路本是禿巖,可越往下越潮濕,石頭上開始覆著些苔蘚、地衣類的植物。
從薄霧那里仿若一個分界點,薄霧以上是地衣禿巖,薄霧以下便開始有一些矮小的植株灌木,越往下越多,植株也越大。薄霧以下便算是兩不歸的地界了。
童氏的弟子便在山側圍得死死的,既不靠近薄霧半分,也不讓人再靠近一步。
柳含清、穆天仇順著小道往下走,還沒接觸到薄霧便覺得頭有些眩暈,柳含清從荷包里掏出兩粒解毒的丹藥,一粒給了穆天仇,一粒自己吞下了。
這谷中有水聲,谷底應該有溪流之類的東西,這薄霧應該也是水蒸氣凝成的。但是霧里又還有點兒別的東西,想來是谷底有些什么帶毒的動植物之類的,毒素跟著水蒸氣一起被帶了上來,形成了這么片有毒的天然屏障。
但這毒倒不是什么劇毒,也就能讓人頭痛頭暈會兒。
兩人穿過薄霧,眼前仿佛是綠植的天地。柳含清不禁感嘆,就算是自己仙府里那般精心照料的植物園也沒這兒的植物長得蔥郁茂盛。
只是,這些植物長得茂盛卻不是什么好事。
這些植株高高低低、錯落不齊,但倒是有個共同點。結的果子鮮艷無比,晶瑩誘人;不結果的一花一葉都五顏六色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穆天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不算精通醫(yī)道,但常識還是有。越是好看鮮艷的越毒,這跟女人越好看心腸越狠是一個道理,樂無憂就是典范。想到這里,他思想又開了個小差:但是我家小含清不一樣,好看,還善良。
“含清,這遍地毒草毒樹,之前童家的修士怕不是誤食了這里面的東西吧?!蹦绿斐鸬?。
“要是我把這些果子摘給你吃,你吃嗎?”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一看就有毒啊?!?p> “是啊,一看就有毒啊?!绷蹇粗绿斐穑桓薄懊靼琢税伞钡谋砬榭粗绿斐?。
“而且,這里毒草叢生,又潮濕溫熱,應該還有許多毒物生活在此處,你小心點別被什么東西咬了?!绷謇^續(xù)道。
兩人往兩不歸再深入了些,再向下許久,便聽有水聲叮咚,很是悅耳動人。老實說,要不是這里面的東西都帶著毒,還真是個美不勝收的好地方。
柳含清到溪邊看了看溪水,水清而冽,透著一股子寒氣,和峽谷里溫濕的空氣完全不同。
穆天仇環(huán)視四周,實在沒看出除了毒蟲毒草還有什么危險的地方。
“要不我們再往前走走?”穆天仇問道。
兩不歸乃是深且長的峽谷,兩人現(xiàn)在算是差不多下到底了,但就長度而言,也就剛開了個頭。
柳含清點點頭,兩人往前去了。越是向前,兩人便覺得空氣越是潮濕,空氣也不那么清透,仿佛是在水下行走,每走一步都有巨大的阻力。
“含清,這地兒好像越來越奇怪了?!蹦绿斐鸬?。
“可不是嗎?你看看你腳邊的草。”柳含清提示道。
穆天仇聞言仔細盯著腳邊的草看了兩眼,這一看叫他看出端倪來了。他腳下的草,正快速地經(jīng)歷著萌芽、生長、枯萎、腐爛的過程。而這一過程實在是太快,不仔細看竟看不出其中變化。
就在這時,在高及人小腿的毒草的掩映下,一只干枯、蒼老的手一把抓住了柳含清的腳腕。這手已經(jīng)干得只剩一層皮,堪堪掛在骨頭上,抓住柳含清的腳腕后,一個同樣只掛著一層皮的人頭從草叢里探了出來。
柳含清還沒做反應,穆天仇倒是跳起來大叫一聲:“呷!什么怪物!”
柳含清扒開草叢,一個人完整的身體顯露出來。要說是完整的身體似乎有些勉強。此時這人全身也就還剩一層人皮和一個人骨頭架子。柳含清還沒來得及問話,抓著她腳腕的手的力道便漸漸消失,幾息之間,這人就喪命了。
柳含清仔細看了看這人的著裝道:“這是童家的人?!?p> 穆天仇道:“何以見得?”
“他的衣服,是深青色。童氏的衣服似乎是由地位從低到高,由淡青色變道墨青色的。宗主童程是顏色最深的墨青色。眼前這人身著深青色,地位應該不低,應當是之前領著小輩們一起出來的那位客卿?!绷褰忉尩馈?p> “那這么說來,其他人···應該也在這一片吧?!?p> 穆天仇感覺好像有了點兒什么頭緒,他拔出炎宓,一劍下去劍氣將方圓二十米的草木削了個干凈,頓時,十幾具森森白骨展露在眼前。還有一些,甚至已經(jīng)連骨頭都殘缺了,身上童氏的道袍也爛了個七七八八。
“額,這下倒是全都找著了。”穆天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十幾具尸骨橫在眼前,怕倒是不怕,只是莫名有些悲憫。
柳含清仔細看了看剛剛死去的那位客卿的尸體,拿銀針試了一下,確定他沒有中毒。
穆天仇問道:“可查的出死因?”
“老死的。”柳含清道。
“老死的?怎么可能!他們才進來不過半月,這十幾個人都是老死的?”穆天仇不太相信,十幾天前還年輕的生命,十幾天后就老死了。要知道他們都是修仙世家的弟子,本身壽命就比普通人長過好幾倍。。
“再在這兒待久點兒,我也要老了?!绷宓溃骸拔覀兿韧刈撸@兩不歸里的事兒還得從長計議?!?p> 穆天仇聞言,一面跟著往回走,一面問道:“含清,你說他們都是老死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p> “這山谷里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越往里越快,童氏那些人估計是太深入了,想返回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绷宓溃骸袄锩娴臅r間流速到底有多快我也不知道,但就連空氣都因為時間短縮變得粘稠,實在是難以想到,到底什么力量,竟能做到如此。”
穆天仇又問道:“那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時間與外界不同的?”
柳含清無奈道:“剛才叫你看的那株草是白看了嗎?”
穆天仇頓時恍然大悟。
但柳含清不會告訴他,提醒她注意這些植株變化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感到餓的時間間隔縮短了。
她是金仙,早就辟谷不食了。但她這個人就喜歡口腹之欲,因此一直以來對吃飯這件事都很規(guī)律。她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會餓。但自進入兩不歸以來,她已經(jīng)不知道餓過多少次了,而且越往里,餓得越快。
因此,這山谷應該是越往里,時間流速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