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多時(shí),耳邊又傳來一聲低鳴。
“汪!”
什么聲音?祝子安警覺坐起,晃晃悠悠站起身,手中竹笛已然橫于胸前。這竹笛對他可不僅是樂器,此時(shí)此刻,還是稱手兵器。竹笛尾鈍,質(zhì)地溫厚,貿(mào)然出招也不置將人打死,可作為防身已經(jīng)足夠。
“汪!”又是一聲。
環(huán)顧四周,再沒有別人。祝子安疑惑回頭,看著平恩銘又道,“不是你在學(xué)狗叫吧?”
“汪汪汪!”聽到“狗”字,那聲音忽然變得激動。
未等祝子安反應(yīng)過來,一只半人高的黃狗自平恩銘身后一躍而出,四肢凌空鋪展,正朝祝子安撲來。祝子安機(jī)敏閃開,讓那狗撲了個空。
黃狗呲呲牙,目露兇光,側(cè)身騰躍正對祝子安,落地后又在地上蹭了蹭爪子。
“喂!平恩銘,你別亂來??!”祝子安對著黃狗伸手做拒絕狀,“就算你這輩子投胎做了只狗,也該認(rèn)得我吧!我,祝子安!”
“我呸,誰是平恩銘?”面前的黃狗頓時(shí)不悅,翻身打了個滾,竟從口中說出一句人話。
祝子安睜大眼睛晃了晃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叫包子。你要不嫌棄,交個朋友如何?”包子說罷用雙爪捧著地上的酒碗,貼近聞了聞,又道,“我說,你還有沒有酒,這酒太好喝了,我還沒喝夠?!?p> 我去!這是人是妖?。坎粚?,是狗,狗妖!祝子安看著那黃狗肆意在自己眼前跳來跳去,實(shí)在難以相信。
“啊啊??!”包子正沉醉在酒香里,忽然覺得自己四爪離地,身下空蕩蕩一片,再一回頭,原來是祝子安用竹笛抵著自己的肚子把自己提了起來,“喂,你要干什么?”
包子生怕自己掉下去,四肢并到一處,緊緊抓著竹笛。
祝子安借著微光仔細(xì)打量起包子,這一看不要緊,更是嚇了一跳。這黃狗不正是平恩銘生前的坐騎嗎?要是他沒記錯,這狗東西比平恩銘還要早死兩三年呢。
我靠,詐尸呀!
祝子安一怕,剛運(yùn)足支撐竹笛的真氣瞬間收了回去,竹笛跟著退回,將包子重重摔在地上。
“喂,你玩我呢?”包子不滿道,卻又不像被摔疼的樣子。做狗就是這點(diǎn)好,毛厚結(jié)實(shí)。剛才這一下,祝子安驟然抽力,若是換作人,必定重傷。
“我好心來幫你,你居然這么對我,不玩了!”包子說罷便跳入溪澗,只露了個頭,順?biāo)稳ァ?p> “幫我?”祝子安嘀咕道,“你能幫我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解蠱嗎?”包子自水中輕描淡寫了一句。
一聽解蠱,祝子安的精神頭又上來了。
“喂!狗兄,等等我!”邊說邊躍入水中。
眼見就要抓住狗尾巴,那狗靈活一回身,又道,“小子,跟緊了?!?p> 包子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不知使出了什么功夫,似一只鉆頭在水中側(cè)身旋轉(zhuǎn),四周水流被引導(dǎo),變得有規(guī)則起來,竟在水間形成一圓柱形空洞。
祝子安跟著沉入水中,隨它游去。越向前,水流越湍急,可包子卻越游越快。祝子安有些吃力,不得不用竹笛撥開水流,稍接內(nèi)力,才跟得上包子的速度。
臨近山洞另一側(cè)出口,水聲漸響,氣勢磅礴。祝子安掙扎起身,定睛一看,原來是到了瀑布。未等他開口,包子已縱身跳了下去。
“小子,下來!”瀑布下洪亮一聲過后,又跟了兩聲興奮狗吠。
祝子安走到瀑布邊,向下一望,腳下水氣彌漫、白沫騰飛,絲毫見不到底。這要是跳下去,還活得成嗎?
包子像是猜透了祝子安的心思,于下方又喊,“小子,你不是練過功夫嗎?運(yùn)上三成氣,借著水勢下來,人就沒事。”
祝子安細(xì)想,學(xué)習(xí)朝字訣第一式“飛瀑流沙”時(shí),的確練過向水借勢的基本功。這黃狗不愧跟著平恩銘到寒山澗住過,想必是也見過祝子安練武。
“喂,你還磨蹭什么?難不成學(xué)過的東西都忘了?”包子又催促道。
忘是沒忘,就是怕用出來生疏了。不過祝子安也不是怕死之人。與其留在寒山澗日復(fù)一日等死,還不如搏一搏。要真是能解了蠱,他就徹底自由了。而且這黃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死狗心善,應(yīng)該……不會騙人的吧。
祝子安不再多想,輕揮竹笛,腳下三四叢流水匯集一處,朝他涌來??礈?zhǔn)時(shí)機(jī),提住一口氣,借勢跳下,游刃有余便到了谷底。祝子安立于水中一塊鵝卵石上,任腳下流水湍急卻屹然不動。舉手過頭,接過剛掉下來的竹笛,愛撫地望了幾眼,心中暗喜。十幾年了,萬幸這功夫使得出。
“走啦!”包子看祝子安這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的身法,既不奇,也不嘆,稀松平常在水中翻轉(zhuǎn)了身子,朝祝子安平淡說道。
本還想借此炫耀一番的祝子安立時(shí)失去了興趣,撇了撇嘴,行至岸邊,乖乖跟在包子身后。
“喂!你說你能解蠱,怎么解?”才走出沒幾步,祝子安就不耐煩了,開門見山問道。
“我可沒說我能解。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幫到你。”
“什么地方?”
“琉璃,錦月樓?!?p> 祝子安一聽錦月樓可樂了。這地方我熟啊。去年她們家頭牌雀瑤姑娘唱的《厭春詞》還是我寫的呢!可樂著樂著又樂不出了。這黃狗打的什么主意,騙我去樂坊做什么?這種地方也能解蠱?還是說聽曲消遣,有益身心,蠱蟲就能變得安分?
“狗兄,你是認(rèn)真的?”
“哼,不信算了。我就幫你至此了?!秉S狗說完跳入一旁草叢,再跳幾下便沒了蹤影。
“什么?那到了錦月樓,我找誰???”
“不必找誰!”自叢中傳來渺遠(yuǎn)一聲,“九日后你到錦月樓,進(jìn)門直說你是祝二爺便是,自然有人來找?!甭曇魸u遠(yuǎn),直到消失。
祝子安有些不解,可再問卻不見回應(yīng),想必是那黃狗走遠(yuǎn)了。既然它開了口,試一試倒也無妨。只是祝子安回頭望了望這瀑布,心中有些不爽。
既然知道是錦月樓,剛才在洞內(nèi)為什么不說,他一人動身去錦月樓便是。還非要騙他跳這瀑布做什么?害得他白白心驚膽戰(zhàn)了一場。
難不成這黃狗做了妖怪性情大變,也喜歡耍弄人玩了?
罷了,祝子安不愿多想。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去錦月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