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鴛鴦蠱毒

　　“哪里不對(duì)？”祝子安急忙湊過去，朝上官文若手指的地方一看。鵝腹之中，似有什么東西在動(dòng)，窸窸窣窣，就要破皮而出。再看自己手中這只鵝，似乎也是。

　　自己在斷崖峰吃了這么多只鵝，從沒遇上過這種事。祝子安覺得有趣，盯著鵝身直發(fā)呆。慢慢的，那個(gè)不安分的小東西游于鵝腹，現(xiàn)于皮下，越來越明顯了。忽然，兩只鵝的肚子上一齊裂了個(gè)口，從中各鉆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甲蟲，伸著長觸角，周身黑色，只有翅膀呈現(xiàn)七彩。

　　這什么東西啊！祝子安一驚，扔下木簽朝后退了一步。

　　祝子安面前的甲蟲也是一愣，向四周爬了爬，最終還是把目標(biāo)鎖定在他身上。抖動(dòng)翅膀飛過去，正停在他嘴上。一陣騷動(dòng)后，祝子安耐不住癢，忍不住張了嘴。那蟲進(jìn)到嘴里，似乎也不害怕，收起翅膀就要朝祝子安喉嚨里鉆。祝子安不讓他進(jìn)，死死用舌頭將它壓在嘴里。

　　偏頭一看上官文若，似乎和自己情況差不多。她單手捂嘴，微低著頭，神情痛苦，想必另一只鵝里的甲蟲現(xiàn)在也在她嘴里。

　　祝子安努力朝上官文若靠過去，可誰知這一靠近不要緊，口中那只甲蟲更不安分了，在他口中左右亂撞，終于安分時(shí)，便死死抵在牙后，幾只腿扒住牙，怎么也不肯放開。

　　上官文若也覺得愈發(fā)難受。那蟲子縮在上頜，隱于牙后，不住朝前頂，似乎要將她引向什么地方。

　　可她力氣小，拗不過這倔蟲子，只好由它牽著自己走，恍惚中已有些痛了。走了幾步，痛感愈發(fā)強(qiáng)烈。那蟲子猛地用腿一擊，忽然朝前撲去，正讓上官文若跌在地上。她閉上眼，強(qiáng)忍著痛，單手攥拳，單手撐著地面。

　　也不知道這痛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

　　她想喊“師父”，可又喊不出。一旦張嘴，萬一那蟲子落入腹中，還不知要遭什么罪。

　　身子一虛，又朝前栽去。一只手猛地按了下去，可所按之處，似乎不是地面。

　　并不冰冷，而是暖暖的。

　　是師父么？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祝子安將手驀地向內(nèi)一收，像只凌空布下的網(wǎng)，將她的手牢牢扣在下面。

　　她驚慌睜開眼，面前模模糊糊的一只影子，早有預(yù)謀一般，徑直朝她而來。

　　霎時(shí)間，晝夜永暗，四時(shí)廢止。

　　上官文若第一次覺得自己遲鈍。

　　二人凝滯許久，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口中的小蟲緊緊貼在二人牙關(guān)，似要越壁而出與對(duì)方相認(rèn)。

　　他們都明白，或許現(xiàn)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張開口，讓這對(duì)蟲子出去。

　　可要如何張口呢？祝子安心想。此時(shí)已是情難自持，若是再張口，不是要釀成大禍嗎？不可。她是阿若。我怎么能……

　　僵持許久，二人額間都冒了汗，精疲力竭，可那對(duì)執(zhí)著的蟲子卻仍不罷休，非要黏在一起不可。

　　上官文若只覺雙頰火燒火燎地炙熱起來。她再也忍不下去，用舌頭將蟲一卷，強(qiáng)行吞咽幾口，終于讓它跌落腹中。

　　二人立刻分開，分別跌倒在地。祝子安只覺自己口中的蟲子忽然沒了力氣，又要順著喉嚨進(jìn)入腹中。連忙又用舌頭壓住?？蛇@次，這蟲像是下定決心，奮不顧身朝喉嚨跌去。祝子安耐不住，竟也將它吞了下去。

　　“是蠱毒！”祝子安自言自語道，努力吞咽了幾次好讓自己舒服一點(diǎn)。雖不知道是什么毒，可這東西與先前平恩銘御蠱時(shí)用的大蟲子們差不多，應(yīng)該沒錯(cuò)。祝子安跑到上官文若身邊，剛要扶她又見她躲開。

　　“別過來！”上官文若大喊，眼神像把刀子，像要把方圓百里所有活物都拒之門外。

　　“阿若，你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

　　祝子安只覺剛剛誤打誤撞wen了她，她必定嚇壞了。

　　上官文若搖搖頭。

　　祝子安再看看自己，好像也沒什么不對(duì)的。看來這蠱蟲不要命。至于其他什么害處，一時(shí)半會(huì)可就弄不清了。

　　直到天色大明，二人沒有再對(duì)過一句話。有時(shí)祝子安耐不住寂寞，朝上官文若湊過去，可對(duì)上她滿眼的冷漠驚惶，又只能硬生生把嘴邊話又收了回去。

　　上官文若正覺困頓，忽然被身后一聲犬吠嚇清醒了。

　　“你們?cè)摬粫?huì)一直沒休息吧？”上官文若一回頭，才見說話的又是那只黃狗。

　　“狗兄，你怎么在？”祝子安晃晃腦袋，以為自己在做夢(mèng)。

　　“祝子安，我是來接你走的?！卑佑行┪乜s在一旁，又道：“本來昨夜就想來找你們，只不過……只不過嘛……”包子說不下去，看了看身后趕來的凌海。

　　“夜里你就跟著我們了？”上官文若驚恐道。

　　“??？啊，就算吧！”包子吞吐地敷衍起來。

　　那她和祝子安相擁一處，不是也被黃狗看到了？上官文若一皺眉，有些不悅。

　　“哎呀，”冷場片刻，包子又解圍道：“你們不用怕，這種事我又不會(huì)亂說?！?p>　　上官文若立刻解釋：“昨晚事出有因，不是為情。你想錯(cuò)了。”

　　包子突然好奇，老實(shí)趴下聽故事。待聽上官文若說完昨夜事情經(jīng)過，忽然又興奮。

　　“你們倆，不是中了鴛鴦蠱吧？”包子一臉驚愕吼起來。

　　“鴛鴦蠱是做什么的？”祝子安又問。

　　“這多簡單。顧名思義嘍！”包子一本正經(jīng)講起學(xué)來，“此蠱蟲多情，但凡遇見另一半就不想分開，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蠱蟲一生只能寄生于其他活物，要是寄主死了，沒及時(shí)找到下家，它也活不成了。雌雄蠱蟲從不獨(dú)活，一方死，另一方也要尋死?？蛇@蟲子要是尋死，寄主也活不成?！?p>　　“這么說，容納雌雄蠱蟲的二人一定要一起死。”上官文若沉思道。

　　“小公子真聰明?！卑佑纸忉尩溃凹热荒銈兌怂痰男M蟲冒死都要親近，一定是一對(duì)了?！?p>　　上官文若與祝子安沉默對(duì)視片刻，又問：“有辦法解蠱嗎？”

　　“這個(gè)嘛，有是有。不過，你確定要試？”

　　“嗯?！?p>　　“那你們倆得先死一個(gè)。盡快開膛破肚取出蠱蟲給另一人服下。這樣蠱蟲在另一人體內(nèi)團(tuán)聚，那人就不是必死了?！?p>　　“解蠱那人必須死嗎？”上官文若又問。

　　“都開膛破肚了，還能活嗎？”

　　祝子安聽不下去，攔住剛想再問的上官文若，又道：“既然這蠱不害命，留著也無妨?！?p>　　上官文若望著祝子安豁然神色，忽覺得自己這般堅(jiān)持有些冒失。她執(zhí)意要解蠱，不過是想和祝子安少些瓜葛。已有的恩怨解不開就算了，總不要再有新的。若總是糾纏不清，將來報(bào)仇之時(shí)，叫我如何與你一刀兩斷？上官文若越想越是郁悶，又沉默起來。

　　祝子安見她面露愁色，便開玩笑道：“阿若，你放心吧！師父我一時(shí)半會(huì)死不了，你很安全的。”

　　上官文若瞪了他一眼，猛地將頭扭向另一側(cè)。祝子安也不氣，自顧自笑笑，看看她，又看看包子，無奈搖了搖頭。

　　包子有些蒙了。自古都是徒弟怕師父。這倆人怎么總是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