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蘭別院。
祝子安悠閑地站在屋內(nèi)窗旁,時不時朝窗下的街市望去。距開市已有一會了,街上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今日的這些“好事之徒”多半是要去城東湊熱鬧的。
畢竟是比武招親的大場面,通州也許久沒辦過如此繁盛之事了。若是祝子安沒記錯,上一次好像還是康王成親,而不知不覺,衛(wèi)阿迎進(jìn)府也已有十年了。
秦雙立在他身后,手里拿了一只鎏金圓盒,盒蓋輕啟,芳香四溢。
祝子安只要嗅到這香,便知道她來了。
“時辰到了!”秦雙道。
祝子安微微將頭探出窗外,忽然看到一路人馬,急匆匆穿過行人,朝城東奔去了。領(lǐng)頭之人,正是齊寒月。
祝子安一時沒忍住,差點(diǎn)笑出聲來,又怕露餡,急忙將頭縮回窗內(nèi),收了笑,朝秦雙道:“動身吧!”
秦雙嘴上答是,一雙腳卻始終粘在地上。
祝子安朝她走近了些,無奈嘆了口氣,安慰道:“放心,你帶他們先走,我隨后就到。此番絕不食言?!?p> 秦雙不說話,雙眸幽幽看向祝子安,慪氣一般,只道:“這天底下,我最信不過的就是二爺你?!?p> 祝子安笑了,“不過是回自己家取趟東西,去去就回。你呀,就帶他們?nèi)嗽诔峭庑蓓?。我與你說的那戶人家,你還記得吧!”
秦雙努了努嘴,不情愿地扭過頭,才道:“記得?!?p> “那就好。”祝子安道,只是礙于時間不能再哄她。
出了屋,見到簡空,也不多言,只道:“一路小心?!?p> 馬車早已侯在后門,車內(nèi)的袁虎袁豹尚在熟睡。簡空和秦雙相繼上了車,趕車的是怡蘭別院的一位龜公。繞開人流密集的街市,一眾人自后巷潛行朝西而去。
直至馬車走遠(yuǎn),祝子安這才將屋門反鎖,越窗而出。
今早起來,他便與齊懷玉互換了衣物。此刻黑衣玉帶,金冠束發(fā),雖少了平素灑脫之態(tài),倒是越發(fā)英氣逼人,貴不可言。
這一路上,祝子安毫不遮掩,行動如常。兩次與康王府侍衛(wèi)軍擦肩而過,卻無人辨識得出。康王府那些侍衛(wèi),祝子安再熟悉不過,他們向來唯母親命令是從,康王之命都未見得有母親命令重要。齊寒月畢竟是軍旅出身,親自帶過兵打過仗的,管家治州也如行軍作戰(zhàn)一般,稍有不慎就是就是軍法處置。指東打東,指西打西,無人敢說出個不字。
這般最好,祝子安暗自竊喜。母親若知道他在街上散布的比武招親的消息,必會想到他在聲東擊西,而后命侍衛(wèi)軍于各城門嚴(yán)防死守。休將軍聽令自然也只對城門嚴(yán)守,城內(nèi)反倒松了。殊不知祝子安在城內(nèi)逛得悠閑,半點(diǎn)要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逛了幾圈,路上行人漸少,比武招親也快開始了。再閑逛下去,反而不安全。
祝子安立刻折返回身,直朝康王府奔去。
到了府前,騰身躍上屋頂,自前院越至里院,再到偏院長廊盡頭的一間屋外。
院中蕭蕭枯草,已多日無人打理。院門緊閉,鮮有人來。只因此地早已成為康王府內(nèi)一處密所,凡涉及機(jī)密、十分重要之人,常常被看管在此。玉漠便是其一。
屋門上設(shè)雙鎖,每只鎖都較尋常之鎖堅固。鑰匙只由康王保管,即便是祝子安也不知到底放在何處。好在以朝字訣之內(nèi)力,對付區(qū)區(qū)兩只鎖倒也不算難事。
四周無人,祝子安不必顧忌許多,竹笛一出,雙鎖頓落,幾乎只在一瞬。
祝子安接鎖入懷,生怕墜地聲響引人過來。他小心翼翼推開門,朝屋內(nèi)探查一番。屋內(nèi)晦暗潮濕,一股土腥氣撲面而來。幾案上放著未吃完的飯菜,床上堆著被褥,祝子安伸手去摸,那被褥都還是熱乎的。只是玉漠卻不見了。
窗全是關(guān)的,完好無損,窗外的鐵釘也嚴(yán)絲合縫嵌入屋內(nèi),十分正常。由此看來,人必是自門走的。
真是奇怪!母親、康王都不在府,就連休將軍也被支去城門了。還有誰能將人救出呢?
祝子安此時再看看手上的鎖,倒是有些懷疑了。要是有人先毀鎖開門,再用兩只新鎖掩人耳目,未嘗不可。只是那毀鎖之人的內(nèi)力莫不是和自己不相上下?
最讓祝子安想不通的,還是事發(fā)時間。所有的一切,明明都是他一手安排,也只有他知道此時救人時機(jī)最好。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來人不但知曉地點(diǎn),算準(zhǔn)時間,甚至還能先他一步。
祝子安正疑惑不解,忽聞院外傳來一陣人聲。
“就是那邊,剛剛一個黑影,跑到了屋頂上……”
“府里進(jìn)賊了?”
“白日,哪里來的盜賊?”
……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祝子安丟下手上的鎖,躍上屋頂,快步自偏院逃出。誰料剛到了里院,剛剛的人聲愈發(fā)清楚了。
他急忙停下腳步,伏在屋頂,悄悄朝下望去。
只見王叔拿著根棍子,一瘸一拐地帶著一群家丁捉賊來了。祝小五跟在他身旁,作為那“盜賊”的目擊者之一領(lǐng)著路。
“王叔……”祝未涵清脆叫到,自后奔過來,卸了王叔手上的棍子,“您腿腳不便,讓我去?!?p> “郡主,這怎么行?”
“我的武功雖比不上母親和大哥,可至少也比你們強(qiáng)些吧!”祝未涵道。
祝子安在屋頂邊聽邊氣,這死丫頭只提了母親哥哥,看來是又將自己忘了。剛剛嘆了口氣,忽覺身后有異動,猛地回頭,卻見祝未涵站在了屋頂上。
一年不見,這丫頭的輕功竟也不弱了。祝子安著實(shí)嚇了一跳。
祝未涵插著手,朝祝子安白了一眼,一臉得意。
“郡主啊,上面有人嗎?”王叔和一眾人昂著頭,急切地望著祝未涵。
“噓!”祝子安急忙讓她住口。
祝未涵不屑地撇撇嘴,朝下道:“沒有人,不過一只不安分的黑貓。王叔可以帶人回去了?!?p> 待王叔走遠(yuǎn)了,祝未涵拍拍身上的灰,走上前來,一把擰住祝子安的一只耳朵,“我就曉得是你!”
“喂!松手!你個死丫頭!”祝子安抓住她的手腕,卻不使力氣,只在嘴上不住求饒。
“回府還鬼鬼祟祟的,又打得什么鬼主意?”祝未涵十分不愿地松了手,還不忘單指朝他頭上恨推了一把。
祝子安按了按頭,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嘛,這幾日在外身上錢都用光了,回來取點(diǎn)錢,立刻走人!”
“好啊,你還想走?”祝未涵呵斥道。
祝子安也不知她為何生氣,只覺這丫頭越大越隨母親,不但脾氣不好,還偏喜歡多管閑事。
“涵兒乖,放我走吧!等哥哥下次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祝子安討好道。
“誰要你的吃的玩的?”祝未涵最討厭祝子安將她當(dāng)小孩子看,“街上傳你要去比武招親,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母親已讓休將軍帶人去了城門,你現(xiàn)在哪兒也去不得!”
“我又沒說要出通州?”祝子安懶散地靠在一旁看她。
“那也不行!”祝未涵犟道,“今日有我在,莫說通州,康王府你都出不去!”
她這般強(qiáng)硬,倒是讓祝子安愈發(fā)不解。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讓這丫頭這般執(zhí)著于留我?
祝未涵朝他又是一記白眼,怨道:“雀瑤姐姐真是看錯了人,怎么會心甘情愿給你這樣的人生孩子呢?”
“孩子?雀瑤?”祝子安一臉錯愕。
“可憐姐姐命苦!”祝未涵只繼續(xù)道,“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卻換不來你這個花花公子半點(diǎn)關(guān)心!”
雖只寥寥數(shù)語,卻有翻天覆地之效。
祝子安直起身愣了片刻,一抬頭,問她:“等等,你是說……雀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