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最初的根源古神?!?p> “放牧混沌的大淵之王?!?p> “執(zhí)掌終末的永夜君主?!?p> “我以謙卑之言祈求您的降臨!”
“我以叛神之血換取您的垂憐!”
陰森潮濕的地下室內,只有一盞昏黃的黑石燈點亮在墻壁上。
以鮮血所畫的繁復陣紋中,臉色蒼白的紀長安閉著眼睛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于胸前。
陣紋共有五角,每一角上都擺放著一片黑色樹葉,葉子上各放著一滴殷紅血液,血液之中閃爍著奇異的金色碎芒。
紀長安跪坐在陣紋的中間,身前擺放著一只盛了大半碗鮮血的黑瓷碗,口中念念有詞。
在誦念的同時,他溫養(yǎng)了三年的靈性開始小心翼翼地自內向外蔓延,速度緩慢,猶若拉絲一般逐漸拉伸至體外,化作幾條肉眼無法看見的“觸須”伸進黑碗中的血液。
殷紅血液帶著點點碎金色,此刻如同沸騰一般汩汩作響,整個過程只持續(xù)了短暫的幾秒。
血液中的金色如蒸發(fā)般飛快析出,如顆顆金子漂浮在血液上空,于升空中漸漸消失。
在這一過程中,殷紅的血液慢慢失去了色澤與活力,縮水大半,變?yōu)橐煌牒谏酿こ砦镔|。
五角黑色樹葉上的血液毫無動靜,只是其中的碎金色黯淡了不少
淡淡的腐朽氣味傳來。
四周沒有發(fā)生任何異變。
儀式失敗。
紀長安睜開雙眼,雙眉緊鎖,望著已經(jīng)失去所有靈性的血液,反思之前的步驟有無出現(xiàn)錯誤。
他的臉色因為失去大量血液而顯得格外蒼白。
沉思許久,他拿起一旁的小刀,在自己眉心處輕輕劃了一道口子,任由鮮血滴落在地。
緊接著,他又一臉凝重地將小刀小心插入心口處極小的深度。
待拔出后,他將刀尖沾染之血連同小刀一起放在身前。
按理說普通血液失敗,應采用眉心血與心頭血,不過他終究是沒敢一刀直接深插在心口上,只能以心口血代替。
紀長安心中自嘲。
事到臨頭才發(fā)覺有些事想起來容易,真要做起來,需要的勇氣將遠超想象。
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合十,再次念誦禱文。
“始于最初的根源古神。”
“放牧混沌的……”
“……換取您的垂憐!”
當念誦完禱文,他靜靜在原地靜候,心中復雜難言。
他既希望儀式能順利進行,卻又不希望儀式能成功。
儀式一旦成功,那就代表他將獲得在接下來的大潮中逆流而行的資格。
但同時,也代表著那個將儀式過程教給自己的男人,所說的基本都是真的。
最遲百年,這個世界將迎來滅世的浩劫。
就在這時。紀長安忽然感到空氣中多了一分凝滯感,仿佛有某個龐然大物從虛無中降臨,來到他的周圍,緩慢游動著。
空氣的流動變得遲鈍而趨于停滯。
濃濃的壓抑感從四面八方擠來,將這個狹小的地下室填塞的滿滿的。
下一刻,還未睜開眼的紀長安“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眸!
這并非肉眼所見,而是他的“靈”目睹到的景象。
巨大的眼眸威嚴而森冷,漠然地注視著他,不夾雜任何情緒。
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迫感,迫使紀長安低下頭顱,以一種臣服的姿勢跪坐在地。
真的……成功了?!
那人沒有騙他!
他的血液居然真的有效!
他竟然真的憑借如此簡陋的儀式喚來了一尊古神的目光!
紀長安拼命壓制自己瘋狂的內心活動,竭力讓自己不露出任何馬腳。
那人說過,這尊古神塵封的太過久遠,意識長期處于混沌,遵循本能,只要別露出太明顯的破綻,以他身具的特殊性都能瞞騙過去!
冷靜,不要太慌張!
但也不能一點慌亂都沒有,要表現(xiàn)出欣喜若狂,以及瘋狂而虔誠的信仰!
據(jù)那人說,這尊古神的信徒自第三紀元以來,先后成立了數(shù)個隱秘教會,可在整個第四、第五紀元中,成功與這尊古老的神靈取得聯(lián)系的,加上自己,也依舊不過一手之數(shù)。
可見,這是一尊極少回應信徒的古老舊神!
而極少與信徒溝通,再加上封印已久,代表著祂對現(xiàn)世的掌控了解幾近于無。
祂似乎長期處于混沌蒙昧的異常狀態(tài),而從祂的尊名來看,祂近乎凌駕于所有的神祇之上,只有那位同誕生于第一紀元,號稱群星締造者、真實之主、全知全能的至高造物主可與祂并肩!
但令人奇怪的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眾多典籍中都沒有祂的名諱。
哪怕是祂的信徒,也有極大部分說不出祂的尊名,只知道自身所信奉的是永夜的君王、無光之主,祂的尊名就如禁忌。
“我聞到了……群星的腐爛氣息。”
晦澀、古老、沉悶的聲音緩緩響起。
祂的語言古老而玄奧,每一個字都似乎蘊藏著非凡的力量,這不是人類能掌握的語言。
紀長安聽不懂祂的話語,但腦海中卻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相應含義。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劃過。
祂好像很疲倦,仿佛一直在壓抑自身的負面狀況,勉強保持清醒,與自己進行交流。
“被群星……所眷顧的生靈……你為何敢呼喚我的尊名……”
難以形容的厚重威壓從天而降,將他死死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尊古神果然與那人說的一樣,和締造群星的至高造物主是死敵!
仿佛被人用手壓著頭死死摁在地上,紀長安艱難地說道:“偉大的永夜君王,您的榮光播灑在黑暗之間,您的偉岸無法取代,請允許一個身在群星之下,心卻向往黑暗的卑微生靈,向您獻上虔誠之心,以及叛神之血!”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來自那個自稱血色兄弟會總座的男人。
那個男人教會自己獻祭儀式的陣法,又將儀式成功后,可能發(fā)生的各類情況一一歸納總結,說明每一種情況發(fā)生后自己應該回應的話,并警告自己最好別說錯任何一個字。
“唔,這是海拉的味道……”
“群星的女兒,伊德海拉已經(jīng)死了嗎?”
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紀長安心中瞬間又劃過一個念頭。
這聲音相較于之前少了晦澀與遲緩,變得逐漸流暢!
祂比之前清醒了許多。
難道祂正在從混沌的狀態(tài)蘇醒?
“偉大的永夜君主,夢神伊德海拉已經(jīng)被您虔誠的信徒設計斬殺!”他按耐住涌動的念頭,按照那人的話一字不漏的恭敬說出。
“……”古老的存在沉默停頓了幾秒,再次緩緩道,“那么,我的利維坦是否已經(jīng)蘇醒?”
紀長安心中一緊。
按照第四紀元的古書記載,利維坦是活躍于第三、第四紀元的混沌舊神。
祂在第四紀元被夢神伊德海拉聯(lián)合另外一位舊神重創(chuàng),不得不陷入沉睡,并在夢神伊德海拉的設計下陷入了永恒夢魘。
未等紀長安回答,古老的存在自言自語道:“我并沒有感受到祂的活躍,看來祂仍舊陷入在永恒的睡眠中。我的信徒,我需要你去喚醒那個蠢貨,告訴祂,盡快與貝希摩斯、席茲聯(lián)手,吞噬三塊群星石板,打開大淵之門,我將再次降臨這個世界!”
祂似乎越來越清醒了!
紀長安只覺頭皮發(fā)麻。
貝希摩斯、席茲同樣都是混沌舊神,且都是在第四紀元初戰(zhàn)敗的一方,但祂們強大的生命本質注定了祂們只會陷入沉眠,難以被徹底磨滅。
他硬著頭皮道:“偉大的大淵之王、歸墟之主、永夜的君王啊,在那場設計夢神伊德海拉的戰(zhàn)役中,我們失去了近乎所有的高階位超凡者以及半神,我們的力量已經(jīng)不足以深入科維坦帝國,接近并喚醒古老的利維坦,這一次的儀式,也是希望您能給您虔誠的信徒一點小小的指引?!?p> 因為心虛,他一連喊出了自己知道的這位古神的所有尊名。
“……”
這一次,古老的舊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知在思索何事。
“又是一個紀元嗎……我感覺到了,我麾下神眷者的命燈竟然都已熄滅……我的信徒啊,報上你的名字與身份,我將賜予你永恒的榮耀?!?p> 滄桑、低沉的聲音幽幽傳來。
與此同時,紀長安發(fā)覺先前那股壓迫感降低了許多,自己已能小幅度活動身體,但他沒敢妄動,仍舊低頭觸地,聲音恭敬而火熱道:
“回稟偉大的永夜君王,我的名字是安文·梅塔特隆,自幼被道林·特里森大人引進陰影之森教會,在特里森大人的安排下,我于三年前成功潛入血色兄弟會,成為教會在血色兄弟會中的暗子,如今已經(jīng)是血色兄弟會預備圣子?!?p> “特里森……我記得這個姓氏,瓊恩·特里森,他是第一個聯(lián)系到我的人類,也是我的第一個神眷者?!?p> “偉大的永夜君王,道林·特里森大人生前正是特里森家族最后的子嗣!”
“生前……特里森家族竟然已經(jīng)滅族了嗎?!”
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猶如悶雷,炸響在紀長安耳畔,他強忍住耳朵的陣痛,低聲答道:
“一百年前,您麾下的兩大教會聯(lián)手邪神猩紅血月以及阿布霍斯共同擊殺夢神伊德海拉,這一戰(zhàn)使兩大教會失去了九成以上的高階強者,而古老的利維坦卻并沒有如預言中一樣蘇醒,同時邪神阿布霍斯的反戈一擊,讓我們失去了三大圣物。在之后的百年里,我們一直被夢神教會的殘存勢力,以及不凈者教會追殺。尤其是最近十年,裁決圣殿也加入了追殺的行列。道林·特里森大人,就是在兩年前被裁決圣殿的人圍剿,最后血戰(zhàn)至死!”
“偉大的永夜君主啊,您的信徒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已經(jīng)無力抵抗來自不凈者教會、裁決圣殿、夢神教會殘存勢力的圍剿,存活下來的兄弟們都已經(jīng)轉入了地下,等待著您的蘇醒和指引!”
“而現(xiàn)在,偉大如您終于蘇醒,兩大教會必將迎來新生!眾神必將跪伏在您的腳下!”
他的嗓音時而低落沉痛,時而憤恨不甘,到最后激昂興奮,甚至“情不自禁”般僭越地仰起頭,試圖直視古神的真容,神色慨然,雙手激動無比地在空中亂舞。
古老舊神并未計較年輕人的僭越,祂的聲音威嚴而有蠱惑力。
“是的,我已經(jīng)蘇醒!”
“當我的神國降臨現(xiàn)世的那一刻,所有逝去的,都將歸來!”
“那信仰我的,將獲得永生,那不信我的,必將墜入無底的深淵!”
“我的信徒啊,不要在意一時的得失,神并未遺忘為那些為神而戰(zhàn)的勇士,他們都將進入神國,侍奉我左右。”
“作為這一紀元第一個與我取得聯(lián)系的生靈,你將成為我的神眷者,你的名將傳遞在我眾多的信徒之中,你將成為他們的引導者,背負重大的使命,成為我與這個世界溝通的橋梁?!?p> “我賜予你……類神的力量!”
威嚴的話語落下,一點純粹到極致的黑意緩慢地浮現(xiàn)在紀長安面前。
這點黑意明明小到無從測度,卻又給人一種深沉無止境的感覺,它不斷跳動閃爍著,仿佛身處的空間無法承載它的重量。
純粹到極致的黑意在某種牽引下,慢慢融入紀長安的眼睛。
“這就是根源的種子,努力靠近群星吧,我的眷顧者。當你真正獲得群星眷顧的那一刻,它將會取而代之。這也是我的一次嘗試,我很好奇當群星與大淵相碰撞時,會是怎樣的結局。”
“我已經(jīng)記住你的靈性坐標,當天上的血月第四次升起,我們將再次見面?!?p> “去嘗試接近利維坦吧,祂的蘇醒,將拉近我與現(xiàn)世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