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夠幸運的。那個項永山。”旁邊一男生用艷羨的眼神看著項永山，伸手耙了耙剪成平頭的金發(fā)，“我是91號，算算還要等三屆呢——嘖?！?p> “嗯?！标P(guān)瞻點點頭，91號男孩眼里的狂熱讓他一陣不適，“這么想變成‘上流人’？”
“傻子才不想?！蹦泻⒊痣p手，“你看看我們，你看見對我們的限制沒有？”
他粗野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們變成這樣，反抗都反抗不過來。講真，你再看看他們?！?p> “強大。我想變強?！蹦泻⑵G羨地接下自己的話，“他們吃一個人就能拿一項能力，我如果能這樣，哪里還要受打壓？”
關(guān)瞻敷衍地點點頭。
男孩繼續(xù)想入非非：“我如果吃一百個人，就能拿一百項能力！”
“所以說，我們是真的弱小?！本熌雀胶土艘痪?，“我也要變成上等人?！?p> 她轉(zhuǎn)著寫明“39”的胸牌，低頭看著自己細瘦的手指：“我也要。我也要好多能力……”
“那你們也可以違規(guī)去提前參賽。”關(guān)瞻建議道。
“我干嘛要冒險做這種事情？”男孩翻了個白眼，“總會輪到我。而且給他們留下個好印象至關(guān)重要?！?p> “可不是嘛。”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關(guān)瞻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白悅光回來了——他的右手腕多了一處腫起的傷口，尚未愈合，鮮血直流。
“你們慢聊，”他慢條斯理地說，“我不參與了?！?p> “你的手怎么啦？”緹娜尖聲問，沒等白悅光回答，她的注意力又迅速轉(zhuǎn)移了，“那些人在干嘛？”
幾人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一名身材矮胖的保潔員正忙著在墻上張貼巨大的表格，第一張剛貼完，就有人圍了上去。
“往后退一退！”保潔員大聲嚷嚷，“病房安排！一個一個排隊看！”
“他們給我安了定位儀?！卑讗偣獾吐晫﹃P(guān)瞻解釋。
關(guān)瞻拍拍他的肩膀。
“誰敢動我我宰了誰?！卑讗偣庑α艘宦?，“要去看‘宿舍’嗎？”
那五張表格前已經(jīng)沒有空地了。關(guān)瞻費力地往前擠，人群推推搡搡，讓他差點站不穩(wěn)腳跟。
他總算在第三張表格的最下面看見了自己的病房號——負129。
女院長拿起麥克風(fēng)，清了清嗓子。
“請各位保持安靜。在你們看自己的病房號前，先回頭看我?！?p> 等囚犯們完全安靜下來，她才又清了清嗓子，喜氣洋洋地從口袋里抽出光屏。
“很遺憾地告訴大家，”她矯揉造作地嘆息一聲，“就在剛剛，西A區(qū)001號精神疾病研究所內(nèi)部發(fā)生病患動亂事件，3名帶頭鬧事的病患已被就地處決?！?p> “下流人管理部門為此緊急起草了一份法案，我……”
關(guān)瞻矮下身體，偷偷溜出去了。
負一樓地下的長走廊頂上，規(guī)律地安著簡易的白熾燈泡?；椟S的光照出灰撲撲的地面上蔓延的水漬、走廊兩邊一間間無人的病房，也照出那兩道擋在廊口的沉重黑色鐵門。
這兩道門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監(jiān)獄或者水牢。
第一道門后邊放著一張破舊的木頭辦公桌，桌上隨意擺著兩瓶喝得半半拉拉的便宜白酒。
坐在桌后的兩個老頭正在打牌，桌椅不堪重負地吱呀直響。
“病患？掃虹膜進?！逼渲幸粋€瘦骨嶙峋的老頭抬頭望了關(guān)瞻一眼，他的臉因酒精作用而變得通紅，“干！他媽的，對A！”
關(guān)瞻低頭湊近門上的虹膜掃描儀。
“老兄，戾氣別這么重嘛?！绷硪粋€稍胖些的光頭老人笑了笑，“你繼續(xù)?！?p> “呵?！笔莨轻揍镜睦项^沙啞著嗓子哼了一聲。
他的眼睛晦暗無光，關(guān)瞻仔細看了看他，半天都沒判斷出來這到底是人還是怪物。
也對。由于吸入了大量抑制劑，【無礙觀瞻】已經(jīng)不能使用了。
“我要是當初換個人吃，哪會這樣……”老人說，搖了搖頭，“這么落魄?！?p> 胖老頭嘿嘿一笑，伸頭去看桌上的牌。
關(guān)瞻腳步一頓。
“老兄，別這么著。有你在，至少咱能喝上熱酒呢?！?p> “閉嘴！”老頭蒼老的臉龐不甘地扭曲了，“我——好不容易啊，就得了那么個破能——”
“我還不是一樣?！迸掷项^踢了他一腳，“下流人面前，注意些?！?p> 關(guān)瞻后背緊繃，假裝若無其事地慢慢往里走。
瘦老頭嘶啞的聲音有些遠了，聽起來是刻意壓低了嗓門：“憑什么他們的運氣就要好些！我也想要厲害的能力……”
“哥！”胖老頭呵斥道。
“我忍不了！”瘦老頭說，他的聲音壓得更小，其中包含的恨意卻讓關(guān)瞻心跳一漏。
“上頭那幫老畜牲他娘的吃香的喝辣的！資源全在他們那兒，還要來剝削我們！你知不知道他們還在找寶貝？本來應(yīng)該屬于我——我們的寶貝！”
“怎么說？”胖老頭問道，抻著脖子看了看走廊。
關(guān)瞻正緊緊貼著一扇病房門，冰冷的鋼鐵讓他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那小子走了?！迸掷项^說，聲音大了些，“怎么？”
“一本書?！贝丝?，瘦骨嶙峋的老頭臉上一定是帶著笑的，“有回匯報工作，我在辦公室外頭，聽見院長在談。那個爛女人?！?p> 沒人言語。
片刻過后，瘦老頭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一本寶書，奇書。叫什么什么物語……他們，所謂的上流社會……”
他嘿嘿笑了一聲：“在找。拿到那本書，就能同時擁有無窮種能力！”
“你確定？”胖老頭問，“這下流人這么多，一個一個找？”
“這我不知道?！笔堇项^說，“我跟他們拼個頭破血流！我沒有的東西，其他人別想有！”
門猛地被從里面打開，關(guān)瞻一個趔趄向后仰倒，一連后退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
“關(guān)瞻？”
冷風(fēng)嗚嗚地吹，雨點從病房上方半開的玻璃窗刮進來。
南明還是一身牛仔工裝，手里提著一只大號塑料袋，驚訝地瞪著他。
“嗨?！标P(guān)瞻沖她揮揮手，笑了笑。
“我回來了。你……怎么？”南明一臉迷茫。
“我可能要涼?！标P(guān)瞻真誠地看著她，“我——”
“誰？！”怪異的嘶吼從走廊盡頭傳來，鞋子在地面上拖出瘆人的響動。
南明眨了眨眼睛，把一枝快要干枯的康乃馨往他懷里塞。
她聽上去毫無悔意：“我是不是惹禍了？”
腳步聲近在咫尺，鑰匙相互撞擊，發(fā)出清脆的響動。
一只灰白蒼老的尖爪扒住了門框，專屬于人皮怪的側(cè)臉也露出了一小部分——長橢圓形的鼻孔翕動著，一顆泛黃的利齒向下滴著涎液。
關(guān)瞻能聽見這只怪物喉嚨里的痰音。
好吧。
它會猛地轉(zhuǎn)過來，黑幽幽的眼睛里泛著一層濃郁的深灰，深灰下面壓著深不見底的欲望和邪惡——
砰！
關(guān)瞻松了口氣。
想象中的畫面實際上并沒有發(fā)生，破舊但尚算堅固的鐵門阻擋了外面的一切。
他聽見了南明無辜的腔調(diào)：“你干什么？嚇我一跳?！?p> “病房區(qū)不準有響動！”
“是門銹了?！蹦厦髡f，屬于她的腳步聲遠去了，“莫名其妙?！?p> 怪物粗重的喘息聲卻并沒有消失。
啪嗒。
啪嗒。
這是涎水滴落地面的聲音。
鑰匙“喀啦”一聲插進鑰匙孔，鐵門被打開了。
“我都聽見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