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貢紀4月1日傍晚王宮宴會廳
太陽已經(jīng)落山,頭頂?shù)脑七€帶著殘陽染上的紅。
王宮周圍的路燈逐一被侍女點亮,約有二十輛馬車專門停泊在宴會廳的臺階前,滿載著在龍心杯中取得優(yōu)異成績(前三甲)的各國學生和指導老師。
在幾位男仆的引導下,阿黛拉和夫人提著裙子走下馬車,路燈下,她的裙子和頭頂?shù)幕馃平幌噍x映。
同樣紅撲撲的,還有阿黛拉的臉蛋,顯然不是因為化了什么奇怪的妝。她神色緊張,視線無處安放,時而微微躬腰,時而左右顧盼。
讓她現(xiàn)在無比困擾的有兩件事:第一件無疑就是下午龍狼會晤的狀況。雖然之前已確認過奧德爵士的部署,結果的未知總是撓著她的腳心。唯一讓她安心的是從下午魔法部梳妝打扮到來王宮宴會廳的路上,沒有聽到一絲風聲,感受到一絲騷動。
{應該沒出事,出事早就戒嚴了。}阿黛拉這么告訴自己。
第二件事,也就是給阿黛拉的臉頰染上兩朵紅暈的事情,就是從一起上馬車開始,伊恩學長就一直盯著阿黛拉看。阿黛拉不敢和他對視,可一把視線挪開,伊恩就放肆地打量著她。
“看來今天你不用顧慮舞伴的事兒了。”
夫人微微側(cè)身,在阿黛拉耳邊小聲說道。
阿黛拉一臉嗔怪地看著夫人,夫人憋著笑,沒有任何幫忙的意思。
“伊恩挺不錯的?!睕]過多久,夫人又悄悄說。
在臺階前的小廣場上等候時,馬車來了一批又一批,很多附近的領主、貴族和收到邀請的富商、名士帶著他們的子女前來赴會,很快,小廣場上聚集了約莫兩百人。
沒過多久,宴會正廳的大門打開,從中走出四人,一個衣著華麗、又矮又胖的中年人,一個衣著樸素的老者,還有兩位全副武裝的騎士。突然,好像是后面的貴族們帶的頭,所有人都低頭行禮,阿黛拉不認識臺階上的中年人,也跟著一起行禮。
“那是誰呀?”阿黛拉問夫人。
“尼古拉斯親王,國王的弟弟。”
“各位老朋友,還有遠道而來的朋友,久等了,請隨我一同入殿吧,我們準備了豐厚的晚餐,還有賞心悅目的節(jié)目,今夜,大家一起盡興!”尼古拉斯親王張開雙臂,聲音嘹亮,很有領導者的風范,不愧是王室的人,德拉貢諾夫王族的成員都很有氣勢。他眼神示意一下一旁似乎是老仆的老者,轉(zhuǎn)身向殿內(nèi)走去。
跟著老者,阿黛拉等人有序的步入宴會廳。
“神吶!”
人群中有一個學生看著宴會廳的內(nèi)室忍不住驚呼,引得那些王公貴族哄堂大笑。阿黛拉完全沒有注意到動靜,她抬著頭,已經(jīng)忘記了呼吸。天花板上兩盞華麗精致的水晶燈看起來如同繁星鑲嵌在在銀制的松樹上,純白的立柱兩端都貼著金箔,雕刻著精美的龍紋,感覺每一根都價值連城,更別說琉璃窗戶,和各式各樣的龍紋家具。
大廳有半個斗獸場賽場那么大,兩邊各擺放兩張長得驚人的餐桌,蓋著手工編織的乳酪色絲布,銀白發(fā)亮的餐具整齊地列在桌子上。盡頭處,兩道弧形臺階如同一道完整的彩虹,托著一處高臺,高臺處一道神秘的大門,紅色的地毯似乎就是從那里延伸出來,鋪下臺階,一直鋪到宴會廳前廳的臺階處。
入口這里,約三十名女仆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干凈整潔的海藍色的連衣裙打底,配上素色的花邊圍裙,令這些王宮中的女仆也如同精致的娃娃。阿黛拉竟由內(nèi)而外地感到一絲自卑,仿佛在這里,她必須注重言行才能勉強維系身份。
“王宮看多少次都令人驚嘆,是吧,阿黛拉?”
“嗯,嗯……”阿黛拉回過神來,“您來過嗎?之前。”
“一年前,不過是作為維德維奇家族的女主人?!?p> “各位,晚宴即將開始,請就座!”尼古拉斯親王站在高臺上,那里是兩道弧形臺階的終點,剛剛守在他身邊的騎士,現(xiàn)在站到了他身后那道門的兩旁。
女仆開始工作,兩百多號人被有序的引導找到自己的座位,似乎是出于社交考慮,參賽者和其他人被有意地安插在一起。阿黛拉和夫人被安排在右前的中間位置,周圍是一些陌生的貴族。這些貴族中有幾個似乎認識阿黛拉,他們微笑著湊過來。
“久仰,‘瓦爾基里’小姐,我是雙子峰的希優(yōu)頓伯爵,這位是我的夫人?!币粋€年輕的男人帶著他美麗的妻子熱情地同阿黛拉握手。
“呃,幸會,希優(yōu)頓先生,還有夫人,哈哈,還是叫我阿黛拉,我,我配不上那個稱號?!卑Ⅶ炖缓靡馑嫉匦χ?,女武神瓦爾基里,雖然對方是開玩笑的語氣,阿黛拉還是不愿將自己與之相提并論。
“您一定就是阿黛拉小姐的老師吧,幸會?!?p> “幸會,伯爵先生?!?p> 一番不知虛實的互相夸贊之后,高臺上的門打開了,兩排騎士整齊地走出,然后等距地在弧形臺階上站定。緊接著,一堆樂手吹著號打著鼓從門內(nèi)走出,頓時整個大廳洋溢著歡快和愉悅的氣氛。
“這是?”
“王子要來了嗎?”
突然,一個扮相滑稽的小丑從門里跳了出來,他翻著跟頭,似乎想翻著花樣從右邊的臺階滑下來,結果一個不小心,像一只驚慌失足的山羊,嘰里咕嚕滾下來。爬起來時還摸了摸屁股,然后展開雙臂,單膝跪地,一下子就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唯有親王嫌棄地看著他,仿佛這是個拙劣的表演。
阿黛拉認得他,貝魯賽巴卜,一直陪伴國王殿下的宮廷小丑。
{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兒?}
“嗯,那個,呃有請!偉大!智慧!勇武!受人愛戴!的!國王陛下!”
“哈哈哈哈哈哈!”一整蒼老的笑聲從門里傳來,緊接著,在兩位侍女的攙扶下,一個頭戴王冠的老者緩緩從門內(nèi)走出。她身后跟著大王子還有羅萊雅公主。
一瞬間,全場都起立了,包括阿黛拉在內(nèi),所有人俯身行禮,高臺上的老者,是龍之國的國王,對抗魔神的君主,偉大的德拉貢四世——克里斯·德拉貢諾夫。
阿黛拉很震驚,她低頭行禮的同時,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如果說國王出現(xiàn)在這里,那么同狼國會晤的是誰?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晚上奧德爵士未說完的話,看來會晤的計劃有變,而且沒有告訴她,這一點阿黛拉倒是不驚訝。
“免禮,免禮,都坐吧。宴會開始,各位請用餐?!眹鯕q數(shù)并不大,看上去卻像命數(shù)將盡,他的聲音滄桑無力,也沒做什么演說,宴會就這樣草草開始。
在女仆上菜的這會兒,十幾步開外,有一段小聲的對話躥到了阿黛拉的耳朵里。
“國王不是去會談了嗎?”
“讓二王子去了。”
“二王子?這么重要的事情讓他去?”
“我聽說處理的不錯。”
“和平?”
“和平?!?p> “那不錯個屁,有條件嗎?”
……
聽到這兒,阿黛拉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長舒一口氣,按照夫人之前傳授的禮儀,慢條斯理地系好餐布、整理儀容,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悄悄開了花。祖國的事情有了著落,加上龍心杯的豐收,阿黛拉的心情現(xiàn)在和宴會廳一樣燈火通明、熱情洋溢,她端起酒杯,在親王的號召下,向國王干杯。
“敬友情!敬國王!敬諸位舊神!”
“干杯!”
“干杯?。ū娙藨停?p> 葡萄美酒、乳酪熏肉、烤雞牛排還有各種來自異國的調(diào)味品,這可是全龍之國最好的美食,阿黛拉的食欲幾乎要沖破她一直以來的抑制。吃東西這件事,作為惡魔比人要幸福的多,可惜阿黛拉是個偽裝成人的惡魔,在心里口水泛濫成災,在餐桌上只能擺著一張微妙的臉淑女的一小口一小口放進嘴里。
“鑲寶石的金項鏈~
如血的紅色~
那是愛呀,是犧牲賦予的光~
愿你歡愉~
愿舊神與你同在~
我將遠去~
我親愛的麗塔~
我將遠去~
而你會高飛~
去摘下我不曾仰望的星辰~
……”
大廳的中央,圣白城的夜鶯——懷特夫人動人的歌聲仿佛穿透心臟的弦,每一個婉轉(zhuǎn)的發(fā)聲都讓人為之渾身顫抖,卻又欲罷不能,如癡如醉。
“夫人,她唱得是?”
“萊翁的敘事詩,《麗塔》的第七章?!?p> “好美……”阿黛拉聽得入了迷,作為一年級生,即便沒有深入研修過龍國文學,這種情緒的感染力已經(jīng)超脫了認知,觸動了阿黛拉的心弦。
“啪啪啪??!”
歌聲最終如同薄紗飄落大理石地,大廳沉寂了數(shù)秒,爆發(fā)出炸雷般的掌聲。至此晚餐差不多已經(jīng)結束,人們紛紛起身,舉著酒杯,尋找聊天的對象。雜技演員們?nèi)又虿戎気嗆嚤谋奶厝雸?,臺階兩旁的小樂隊不停地吹奏著歡快的樂曲。
“阿黛拉!”阿黛拉正跟著夫人同幾位魔法部的人客套著,背后傳來了公主的聲音。
“公主殿下?!狈蛉撕湍Хú康膸孜粵_公主行禮后識相地走開了。
阿黛拉上下打量著羅萊雅公主,一襲白裙卻絲毫不顯單調(diào),每一朵褶花、每一條花邊都無比精致,加上練過舞蹈完美的身材和打扮后漂亮的臉蛋,她仿佛是雪的精靈。
“公主殿下,你真漂亮?!卑Ⅶ炖嶂棺有辛藗€禮,由衷地夸贊道。
“你也很好看啊,我從門那兒一出來就瞅見你了,你像朵紅玫瑰。”
“殿下是夸我好看還是夸我?guī)Т贪?,哈哈?!卑Ⅶ炖蛉さ馈?p> “都有?!?p> “……”
“對了,明天,明天來我那里,會晤已經(jīng)基本結束了,總管答應我會讓你進去?!?p> “好呀。呃,你老師,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不在吧?”
“他不在,你放心?!?p> 二人聊得起勁,她們年齡相仿,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共同話題很多,只是深入聊下去的時候,阿黛拉總是難以招架,畢竟,童年很難沒有痕跡地捏造出來。好在羅萊雅公主并沒有深究,她是個單純的公主,只是單純的好奇王宮以外的生活。阿黛拉把小時候的見聞和在圣拉夫堡一帶的經(jīng)歷糅雜在一起,就讓公主聽得入了迷。
“冒險者公會是這樣的?。课乙詾楹苡薪M織紀律呢……”
“很亂,可能還有小偷和強盜?!?p> “嘟嘟嘟~”
突然,一陣嘹亮的小號,那些表演雜技活躍氣氛的演員紛紛退去,這意味著,舞會環(huán)節(jié)要開始了。
阿黛拉頓時心頭一緊,她左顧右盼,找到了不遠處的伊恩學長,他端著酒杯和一個異國男子聊著天,果然還是時不時地往這邊瞥兩眼。若沒有公主上來找阿黛拉聊天,可能伊恩早就上來搭話了。想到這里,阿黛拉面紅心跳。
“嘿,我得走了,阿黛拉,按照禮儀,我和王兄要先做個示范來著。哦對了,我想起個事情。”羅萊雅公主突然湊近,小聲說道,“我之前告訴王兄你的事情,他好像很有興趣哦,他要是選中你做舞伴,你可別怪我哈,做好準備!”
“欸?你這么臉紅了?”發(fā)現(xiàn)了阿黛拉的異樣,羅萊雅公主壞笑道,“你該不會不會跳舞吧?哈哈,沒事,跟著轉(zhuǎn)就行啦,王兄他很溫柔的,走啦!”
說完,公主提著裙子跑開,和大王子一起站在臺階前,國王依舊坐在餐桌那里,并不管事,貝魯賽巴卜在一旁逗他笑,二人仿佛脫離了這場宴會。還是親王站了出來,替他哥哥主持。
“女士們先生們,宴會不能少了舞蹈,我們今天請到了盧娜之弦樂團,一起在悠揚的樂聲中起舞吧!”他雙手握扣在一起,然后拍了拍。悠揚的樂曲從臺階兩側(cè)傳來,立刻充盈了整個大廳。
這些樂手是剛剛聊天時就位的,盧娜之弦,是王國名聲最響亮的樂團,經(jīng)常受邀來王宮演奏,平民通常沒資格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或撥弦或吹奏,動作時而生猛有力,時而宛若輕風,阿黛拉注意到,幾個管樂演奏者表情不太自然,好像管樂器的吹口很苦,但這并不影響音樂的曼妙。
“按照慣例,我們讓王國最受人矚目的兩位年輕人領舞,來吧。”親王示意了下大王子,他欣然領命,走上前來。
“去挑個舞伴吧。”
這是年輕人的晚宴,上了年紀的長輩早已識趣地占到了后排,把前面的位置留給年輕男女們。一聽到王子來挑舞伴,女孩子紛紛往前擠,男孩子也禮貌地讓出了位置。
王子這個差事也不好做,他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厭惡,也不能表現(xiàn)出太多偏好,他必須一眼找到目標,然后禮貌地走個排場。沒人知道他挑了誰,他從右邊往左,眼神沒有停留,女孩們一一微笑行禮,他只是點頭。然后,在阿黛拉面前,他停下了,毫不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阿黛拉的紅裙子太過顯眼還是因為羅萊雅的“出賣”。
“小姐,可否做我的舞伴?”大王子左手背在身后,伸出右手,微微俯身。
阿黛拉腦子一團亂,她臉紅得發(fā)燙,一時竟不知所措。
“伸手啊。伸手!”一旁的姑娘小聲卻用力地在阿黛拉耳邊提醒,這才讓阿黛拉反應過來。
“啊,我,我愿意。”阿黛拉有些發(fā)抖地伸出右手,搭在大王子寬大的手掌上。
這一搭不要緊,阿黛拉整個人被大王子拉了過去,隨著音樂,大王子拉著阿黛拉的右手,摟著她的腰,有力卻不失典雅地回轉(zhuǎn)起來。
阿黛拉的心快跳了出來,被一個男子拉著手,腰被扶著,呼吸的余熱都拍打在臉頰的肌膚上,這是何等的……阿黛拉完全忘了夫人怎么教她的,她的舞步亂成一團,幾乎是被王子一人帶著轉(zhuǎn)。
“你這雙手不像是戰(zhàn)士的手?!?p> “?。俊卑Ⅶ炖ь^,發(fā)現(xiàn)王子正看著他。
“為什么你能打敗那么多男人,還能擊敗吾妹?”
“我,我也說不清,可能是天賦吧。”
“那你怎么舞跳得這么差?!?p> “我……”
聊著聊著天,阿黛拉的注意力從腳步上挪開了,開始漸入佳境。
“嗯,好起來了。跳得不錯?!?p> “謝謝……”
“說實話,如果不是事實如此,我很難相信你這樣一個纖弱的女孩子會是強大的戰(zhàn)士?!?p> “很多人都這么說,說我不像女孩子……”
“其他的我并不清楚,但你很漂亮,干紅小姐,請接受我的贊美,這是女孩子獨有的?!?p> “謝謝殿下……”
隨著音樂,羅萊雅公主也踮著腳,邀請了一位帥氣的男伴,四人,兩對,如同夏風中在鄉(xiāng)間河道里旋轉(zhuǎn)的花兒,在紅色的地毯上泛起波瀾。
然后,更多的人,同樣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加入他們的行列中,整個宴會廳,幾十朵花兒在旋轉(zhuǎn),上了年紀的人們在后面津津樂道,由衷地贊美著這些俊后生們。
伊恩沒有參與,他靜靜地站在后面,失落地看阿黛拉在大王子身邊翩翩起舞。
“伊恩,別太失望,大王子是心有所屬的人,一會兒的自由舞會,你好好把握。”夫人拍了拍伊恩的后背,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
伊恩驚嚇地回頭,又驚喜地轉(zhuǎn)了回去。
“謝謝夫人?!?p> 夫人一邊笑著,一邊望向在最前面舞動地阿黛拉,盤起的麥穗辮、鮮紅的發(fā)帶和禮服、一顰一笑時臉上躍動地小雀斑,她的眼睛愈發(fā)朦朧,漸漸被淚水噙滿。夫人掏出胸口的項鏈,小心翼翼的打開,然后緊緊握在兩只手的手心,貼在嘴唇上。
音樂結束,跳舞的年輕人們仿佛還沒盡興,他們開心地看著彼此,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親王看到這一幕也很滿意,他上前拍了拍大王子和阿黛拉的肩膀。
“哈哈哈哈,年輕真好哇,身強力壯,面容姣好,或許,還能遇到愛情,哈哈哈。各位!自由跳舞吧!老家伙們也跳起來!”
音樂再次想起,比之前更歡快些,這一會兒,就連后面的上了年紀的人們也都加入了跳舞的行列,還有些老頭邀請起了學生。按照慣例,王子只能和一人跳一支舞,他和阿黛拉告別一聲便走開了。羅萊雅公主是萬人迷,無數(shù)男孩爭先向她發(fā)出邀請。阿黛拉這邊就有些形單影只,她倚在餐桌前,從女仆手里拿了杯酒,抿了一口。
“阿黛拉,能和我跳一支舞嗎?”
還在回味剛剛的一切,阿黛拉甚至沒注意到,伊恩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他表情很不自然,但有很努力的看著阿黛拉的眼睛。阿黛拉捂了下嘴,她沒想到伊恩一下子這么主動,心又開始砰砰亂跳。
“你,我決賽的時候,你鼓勵過我,我們算是一筆勾銷了?!辈蝗绦木芙^,也沒理由拒絕,就找個理由接受,阿黛拉自己都覺得蠢乎乎的,最終伸出了手。
伊恩的舞跳得很好,比王子還好,這一點讓阿黛拉很驚訝。
“你真漂亮,阿黛拉。”
“謝謝……”似曾相識的對話,似乎男孩子也就會這么夸贊女孩子了,不過和王子截然不同的,是伊恩的眼神。
這個過程很煎熬,伊恩有心思,但一直不敢對阿黛拉說些什么,阿黛拉對他還沒有多少好感,也完全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喜歡自己,所以二人很尷尬地轉(zhuǎn)著圈。
夫人也找了個舞伴,是她魔法部的同事,他直言不諱地指出,夫人變得比以前溫柔一些了,不然肯定會故意踩他的腳。
“那個……阿黛拉……”突然,伊恩打破了尷尬的沉默,但同時失去了直視阿黛拉的勇氣,“我,我其實,呃……”
阿黛拉慌了,她腦子一片空白,伊恩接下來要說的話就目前的表現(xiàn)來看基本沒什么懸念,可然后呢?阿黛拉怎么應對?
“我……”
“嘣~”
突然,音樂像是被一把腐朽且鈍的刀斬斷一樣,帶著難聽的尾音停止了。大廳里的人們齊刷刷地看向出問題的地方——兩邊臺階下的樂團。
“怎么回事兒?”親王上前問道。
無人應答,那些樂手站起來,眼睛黯淡無神,渾身發(fā)抖,看起來非常詭異。
“情況不太對?!比巳褐杏腥苏f道。人們聚攏過來,看著突然變得奇怪的樂團,想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阿黛拉趁機擺脫了伊恩,也向前湊去。
沒有任何預兆,為首的一位豎琴彈奏者發(fā)了瘋似的沖向一旁的親王,像一只瘋狗,將親王撲倒在地,歇斯底里地撕咬他的脖頸。那完全不是人類擁有的力量,親王的脖子如同剛烤出爐的面包,一瞬間被撕開了,鮮血如泉水般噴涌出來。
“?。。?!”
尖銳的叫聲瞬間響徹大廳,人們爭先恐后地奔向宴會廳的出口,阿黛拉原先還踮著腳尖看熱鬧,幾乎是一瞬間被人群推倒,完全無力反抗。二三十個發(fā)了瘋的樂手也撲向人群,那些提著笨拙裙子甚至穿著高跟鞋奔跑的女孩子最先遭了殃,她們中的一些沒過幾秒便成了血泊中的尸體。
阿黛拉大腦一片空白,就連踩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陣痛都感覺不到了。
{為什么?為什么是這里?}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
漸漸的,那些踩踏的痛感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的重量。阿黛拉猛然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伊恩撐在他身上,已經(jīng)脫了力。
人群跑向了大門,他們終于有了喘氣的機會,但伊恩已經(jīng)不省人事,失去了行動能力,而那些被下了藥的樂手已經(jīng)靠近了。
“謝謝你,學長。”
阿黛拉將伊恩學長扶到墻邊,觀察了下四周,然后果斷地抓起椅子將琉璃窗砸碎,然后被伊恩學長丟了出去。
那些瘋子沖過來,瘋狂地揮舞著手爪,他們的指甲似乎變異了,變得又粗又硬,如同野獸,嘴里也長出長長的獠牙。阿黛拉抓起一把椅子,擺好架勢,準備來一場血戰(zhàn)。
“唔嘟嚕!!唔——”
突然,高臺那邊傳來了羅萊雅的聲音,她正被兩位騎士捂著嘴抱進高臺上通往王宮的小門。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些瘋子竟然沒一個往那個方向追的,除了倒霉的親王,其他王室成員很快就近從小門那里離開了。唯有羅萊雅,不愿放棄阿黛拉,可是她掙不脫兩位騎士。她的掙扎逐漸變得絕望而無力,最終,她的身影隨著門的緊閉,消失不見。
“砰!”椅子被砸碎了,一個樂手被砸飛出去,但很快又爬了起來。阿黛拉穿著呼吸都困難的裙子,手頭也沒有趁手的武器,只能就這樣一邊靈活閃避一邊一個一個擊退。
可阿黛拉拖住的僅僅只有四五個,大部分還是向人群逃走的方向追去。令人絕望的是,大廳的大門緊閉,無論任何敲打呼喊,也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他們像是被拋棄了。如果再繼續(xù)下去,很快,宴會大廳里就只剩下兩百多具尸體和鮮血匯聚的河流……
{“姐姐,我別無選擇……”}
確認沒有人注意到這里,不等姐姐回話,阿黛拉強行突破姐姐的限制,化作一道閃電,竄到一個樂手的身后,緊接著一個手刀,一聲清脆的聲響,樂手應聲倒下。
再一下,又一下,驚慌失措的人們還在尖叫,這邊已經(jīng)倒下了五個發(fā)瘋的樂手。
“啊??!救命?。?!”
“滾開!”
一個老人被撲倒在地,即將被咬破脖子,人群中一個魁梧的年輕人一腳踢開了樂手,將老人拉了回來。除了阿黛拉,這些人當中還是有一些會戰(zhàn)斗的人,
“好樣的!”
“我也來,我是維斯利安的戰(zhàn)士。”
“我們黑山人可不會輸給你們!”
“好樣的,如果可以,我真想讓你們做我的士兵?!币粋€中年人整理了下衣領,從人群中走出來,他似乎是一位將軍。
不一會兒,一些勇敢的男人站了出來,組成一道防線。
“你們看,那有個女孩!”人群中有人驚呼,他們發(fā)現(xiàn)在不遠處的一片狼藉中,站著一個鮮紅的女孩,她頭發(fā)隨意地散落著,眼里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
“是她!是瓦爾基里小姐!”
“她還活著!”
“滾開!”人群中,一個頭發(fā)亂作一團的中年女人掙扎著試圖撥開人群,正是夫人。
“阿黛拉??!快過來!那里危險!”夫人被裹挾在人群里,她焦急地沖這邊吶喊,喉嚨幾乎要喊破。
{夫人……}阿黛拉沒有回應,她有些犯難。
沒時間給人們思考,這些發(fā)瘋的樂手似乎眼里只有殺戮,他們不再被阿黛拉分心,撲向了聚成一團的人群。
“?。。 睉K絕人寰的叫聲,打頭的那個魁梧的男子瞬間被三個樂手撲倒在地,他露出來的腿只撲騰兩下就再也沒了動靜。樂手們抬起頭,牙唇之間浸滿鮮血,這位勇敢的男子已經(jīng)血肉模糊,腸子都被扯了出來。
恐怖的景象把那不少學者和貴族嚇得失了禁,他們失去理智地向門邊靠攏,剛剛那位發(fā)言的將軍早已消失在簇成一團的人群里,在最里面的人極有可能被活活擠死,但沒有人顧得了這些。
阿黛拉焦急萬分,再這樣下去,沒人能夠生還,她看了看身邊被雜碎的窗戶,立刻沖向了人群。
“我來引開他們,你們往窗戶那里逃,用椅子可以砸爛窗戶!”
沒人聽得見阿黛拉的話,他們被逼在門口,最外圍的人不斷地被發(fā)瘋的樂手或啃噬著后背,或直接扒下來咬死。
“往窗戶那里逃?。?!”阿黛拉喊破了音,也沒蓋過人們的吶喊。
{可惡!}阿黛拉想都沒想,直接掰掉了手上的反魔法金屬手鐲,這是進入王宮前,經(jīng)過詳細的搜身之后被強制佩戴的,本來是安保措施,現(xiàn)在卻成了桎梏。
“聽我說!!往窗戶那里逃?。?!”魔法強化過的吼聲,幾乎都要把窗戶震碎。人們這才注意到阿黛拉,還好他們驚慌中存留了一丁點思考的能力,帶著一絲希望,人群沿著墻邊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移動。
這些瘋子完全是為了殺戮,他們咬死一個,就立刻換下一個目標,一直優(yōu)先攻擊脖子,如同訓練有素。阿黛拉一邊靈活的躲避他們的攻擊,一邊思索著這一奇怪的細節(jié),她想起院長曾透露過,控制心智的魔藥必須要有對應的魔法才會起作用,也就是說必須有人操控,至少一開始必須在場。這是一個驚人的事實:晚宴時整個大廳的兩百多人中,有一個兇手。
被下藥的樂手們即使被火燒焦了照樣活蹦亂跳,非常棘手,阿黛拉無法同時應付好幾個,只得像遛狗一樣到處跑,還有十幾個在墻邊進行著屠殺。整個大廳門口已經(jīng)血流成河,尸體七零八落,夾雜著內(nèi)臟、咬掉的手指,還有掉落的鞋子,氣味難聞。難以想象,剛剛金碧輝煌的大廳,此刻竟變成了這般人間煉獄。
阿黛拉想要完全解除力量的限制,沖過去用恐怖的力量把這些無可救藥的瘋子都撕碎,可理智與姐姐都不允許。只有無力的迂回和用魔法干擾,試圖把更多的注意力轉(zhuǎn)移過來。
終于,這一百多人組成的一大團移到了窗戶邊。阿黛拉擊碎了玻璃,大聲吼道:
“快,里面的人快跳窗戶??!”
有第一個人跳出去,很快,人們?nèi)缤┒分械纳车[,不論用爬、摔還是跳,爭先恐后地往窗戶外面移動。
阿黛拉環(huán)顧四周,生怕忘記了什么。果然,在大門那里,有幾個被擠暈過去的人。阿黛拉迅速抱起一個女孩,從另一個窗戶帶了出去。
“先生??!帶著這個女孩,她暈倒了!”
那人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先生!請——”
“交給我!”一個黑山人接過女孩,見阿黛拉往回跑,追問:“你做什么?”
“里面還有人!”
“向你致敬,小姐,我去叫人幫你!”
跳進大廳,阿黛拉才想起來夫人,她連忙去確認。這里又多了幾句尸體,阿黛拉來不及愧疚,她一邊扒開發(fā)瘋地樂手,一邊尋找著夫人的蹤影。
“夫人!”
“阿黛拉!我在這!”
夫人的位置有些靠外,她完全是被裹挾著,無法動彈,聽到阿黛拉的聲音,她甚至試圖往人群外圍擠。
“別出來!夫人,跟著人群跳窗戶!”
“你呢!”
“他們奈何不了我!”
說話間,一個樂手從后背撲了上來,阿黛拉敏銳的察覺到并瞬間轉(zhuǎn)身躲過,可緊接著,另一個樂手抱住了她的腿。這個樂手脖子是軟的,像是驢蛋耷拉著連在脖子上,是阿黛拉之前用手刀“一擊斃命”的五個樂手之一,一直在地上爬著靠近,阿黛拉一時疏忽并未注意到。
{該死,這都死不了的嗎?!}
說著,她被另一只抱住了腿,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阿黛拉!”看到這一幕,夫人喊得撕心裂肺,她不顧一切地撥開向窗戶那里擠的人群。那一刻,她仿佛擁有了不屬于一個中年女人的力量,硬是生生撥開了一個口子。
“別過來??!夫人,別過來?。。。 ?p> 夫人哪里聽的進去,她沖了出來,用指甲抓,用牙咬,試圖把困住阿黛拉的樂手弄開,甚至和他扭打在一起,
為了夫人的安危,阿黛拉已經(jīng)顧不上隱瞞身份,她幾乎完全解放了力量,試圖掙脫并撕碎這些惡心的瘋子,可越來越多的樂手撲上來,像是人肉枷鎖一般死死抱住她的四肢,同時還不斷地死咬著,阿黛拉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幾乎用關節(jié)把這些瘋子的骨肉絞碎,依舊無法擺脫,鉆心的痛從全是各處傳來。
“阿黛拉!!”
一旁的夫人看到阿黛拉的慘狀,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她沒命的掙脫身邊的斷脖子樂手,向阿黛拉爬去。
脖子斷掉的樂手沒了咬人的力氣,但他依舊拽著夫人的腿,用已經(jīng)獸化的指甲深深地戳進了肉里。夫人表情痛苦,但從未停手,甚至用下巴挪也要接近阿黛拉,終于,她拽到了一個樂手的褲腳。
“***給我滾開!怪物!**!”
一切都是徒勞,那樂手甚至沒理她,繼續(xù)啃食著被困住的阿黛拉。夫人幾乎要脫了力,這時,她身后的那個斷脖子樂手慢慢爬上了她的后背。
“阿黛拉!”
“滾開??!你們這些**!”
“阿黛——唔——”
“噗——”
那聲音像是喝水嗆了出來,卻擊碎了阿黛拉的最后一絲理智……
“不?。。。。?!”
阿黛拉瞬間感到頭痛欲裂,悲痛與憤恨充斥著整個心底,她不顧一切地揮動雙臂,扭轉(zhuǎn)手腕,竟瞬間將三個樂手攔腰撕開,七零八落的殘肢被甩飛到一邊的桌子旁。起身后,她迅速把夫人身上壓著的斷脖子樂手抓起摔到墻上,然后生生扯下抱在腳上的另一個斷脖子樂手的兩條胳膊。
“夫人,夫人!”
阿黛拉翻過趴在地上的夫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生絕望,夫人痛苦的捂著脖子,那里已經(jīng)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如注。
“不,不,夫人,堅持住,有人嗎!有人會治療嗎??!來救人啊?。。 卑Ⅶ炖嬷蛉说牟弊?,聲音在顫抖,環(huán)顧四周,人們已經(jīng)逃竄出去,其余的樂手也追了出去,整個宴會廳只剩下一副靜謐的地獄景象。
“你,你沒事就好……”夫人微笑著,推開了阿黛拉捂著脖子的手。
“不,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阿黛拉眼周通紅,說著“會有辦法”,但已經(jīng)慌亂無措。
“……拿,拿著這個……唔……”夫人從胸口緩緩拿出項鏈,她試圖扯下,可手已經(jīng)沒了力氣。阿黛拉見狀用力扯下,緊握在手心。
“唔,謝謝你……阿黛拉……”
“才一星期,您成為我的教母,才一星期啊!我還有很多話,還有很多秘密,想告訴您,求您了,別離開我……”阿黛拉哭成了淚人,她握著夫人的手,淚水混著鮮血打濕了夫人的衣領。
“抱歉啊……”夫人的手緩緩摸向阿黛拉的臉,透過打翻在一旁的銀盤,阿黛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對角。
“哈哈,唔,謝,謝謝,你……阿黛拉?!?p> 終于,夫人的手從阿黛拉的臉頰滑落,她閉上雙眼,沒了呼吸。
“不,不,不……”
阿黛拉晃著夫人的肩,聽她的心跳,發(fā)現(xiàn)她的血幾乎都流干了。
“啊?。 ?p> 阿黛拉仰天吶喊,大廳的琉璃窗應聲粉碎,任憑碎片掉在這鮮血染紅的大廳里,她跪伏在地上,貼著夫人的額頭,放聲大哭。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動靜,騎士團趕到了,阿黛拉依舊跪在地上,不愿離去。突然,姐姐默默接管了身體,她迅速單膝跪地整理了下夫人殘破雜亂的衣服,握著夫人遺贈的項鏈,隱去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本章完
邁阿鳴
啊,好難寫啊這章,寫得很難受,我覺得應該可以寫得更好……讀的時候請用懷特夫人唱得那首歌作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