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石已經(jīng)清楚,這月來看到的水城碼頭停留的那三艘風(fēng)帆海船就是這兩人的座船。
而且秦臻石也大略能看出方大同的想法,斟酌是沒錯,但是方綺退回禮單的說辭則是說明方家很可能推了此事。
想想也明白,大明以中央大國自居,和夷人搭上關(guān)系不但沒有好處,甚至被同僚上司排斥,方大同一推了之的可能性極大。
想來這兩人也從中探知了一二,因此才愁容滿面,想來他們在澳門的禍事不小。
一行人出了府門,秦臻石等人從兩人的從人那里接過了幾個禮盒,其中一個巨型布袋極為沉重,其中還有鏗鏘之聲,讓人側(cè)目。
李管家則是笑語盈盈恭送兩人上馬而去。
秦臻石卻是將目光投在了兩人的坐騎上,但見兩人的坐騎十分的高大健美。
即使是遼東上好的戰(zhàn)馬也遠遠不如。
這兩匹灰色和栗色的戰(zhàn)馬頭高和克里斯蒂娜平齊,這已經(jīng)相當?shù)捏@人。
秦臻石立即想到了伊比利亞半島上很有名氣的安達盧西亞戰(zhàn)馬。
這種戰(zhàn)馬在歐洲也是極有名氣的一支,速度不是最快的最靈活的,也不是最健壯的,卻是將兩者結(jié)合的很平衡的一種馬匹,就是在后世也相當?shù)挠忻麣狻?p> 秦臻石不知道面前的這幾匹馬是不是安達盧西亞戰(zhàn)馬,應(yīng)該就是。
望著一行人騎馬遠去的背影,秦臻石相當?shù)牧w慕,只是因為這些葡人身上有著他極為渴望的幾樣?xùn)|西。
偏偏卻是被大明人輕易的放過。
風(fēng)帆海船,重炮,戰(zhàn)馬,哪一個不是大明極度匱乏的,可惜無人看重運作,如方大同一般推出去了事。
一行人將禮品帶到了正廳門口,李管家將幾個小禮盒和一柄長劍送入廳內(nèi),幾個家仆則是打開了那個大禮包。
里面驀然閃出光芒來,卻是一個亮瞎眼的明光鎧。
頭盔,胸甲,護臂,鐵裙,護腿俱全,都是打磨成了亮白色的精鐵。
看上去光芒萬丈,震懾了四周的眾人。
一個家仆急忙入內(nèi)稟報。
方大同、方綺聞訊而出。
方大同、方綺兩人在大廳門口好生打量了一番這個絢爛非常卻又極為怪異的鎧甲。
說是怪異,那是因為大明最好的明光鎧盔甲,也是鐵葉子打造的,當然也經(jīng)過打磨,亮閃閃的威武非常。
大明盔甲只有前后的護心鏡是一個整體,其他的都是鐵葉子包裹的,非常散碎,打造起來很費工時。
而這個鐵甲前后胸甲,護臂,護腿分為幾大塊,簡單的用皮革,繩索合為一體。
相比之下明人盔甲要繁瑣多了。
‘這個盔甲怎的如此樣式,這般大片的甲片只怕不能抵御刀劍吧,’
方大同理所當然道。
他作為軍將營中就有作匠營,他對這些通曉一些,為什么都做成鐵葉子,很簡單,大的甲片鐵質(zhì)不過關(guān),太厚則是過于沉重,行走不便,薄了可以行走,卻是抵御不了弩箭、刀槍的打擊。
因此大明的鐵甲都是葉子甲,即使每個鐵葉子間都要絲麻連接,十分的繁瑣也沒法。
方大同這一說,他身邊的親衛(wèi)頭目王笠等人也是點頭贊同。
“大人,此事卻是未必,屬下聽聞這種盔甲防護力極好,和我大明的鐵甲比起來不差,”
一人聲音傳來。
眾人驚詫看去,特麼的同知大人的話也有人敢反駁,真真大膽。
眾人一看,嗯,原來是這兩日風(fēng)頭正盛的秦臻石。
“哦,是小石頭啊,呵呵,”
方大同不但沒有生氣,而是笑瞇瞇的說起了秦臻石的小名,這是他多年沒有提及的,還是秦臻石的小生活的稱呼,此時說出來顯得分外親近。
在方大同身邊的大部分也是人精,只是一句話就聽出了秦臻石在方大同心里的地位。
“你個娃兒也沒有見過這般甲胄,聽誰講過,”
聽聽,你個娃兒,真正世伯自居了。
秦臻石面上頗為感動,但是心里穩(wěn)得住,他很清楚方大同如此對他,只是因為他前日的表現(xiàn)為自己爭取到的,這位世伯嘛,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呢,不過想要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將他收攏過去嘛,段位稍嫌不夠了。
“稟大人,數(shù)月前,曾有兩艘澳門葡人的貨船到過登州,屬下極為好奇,總?cè)ゴa頭觀望,因此結(jié)識了一個船上的船頭,這人乃是明人,只是受雇葡人而已,”
秦臻石當然是忽悠,他去了碼頭嗎,去了,想要探聽這個頗為讓人轟動的海船上的海員嗎,有過這個想法,但無奈囊中羞澀,也就罷了。
但是現(xiàn)在海船早就離開,誰能證實他的說辭呢,只怕沒有任何人吧,只要他能說出東西來,就不怕方大同不信。
“此人言稱葡人和佛郎機人的貴族戰(zhàn)甲防護力極好,抵御弓箭、大棒的打擊比我大明的明光鎧還要強上幾分,只是長槍刺殺的結(jié)果稍差而已,”
秦臻石篤定道。
這個根本不是什么船頭說的,而是后世講的,甚至有比較的視頻呢。
秦臻石因女友喜歡上古風(fēng)音樂,也對歷史有了濃厚的興趣,加入一個歷史群,也算其中活躍份子吧。
這個群里他可是看到了很多以前不了解的東西,比如后世如何復(fù)古制造火銃,火炮等,當然他也就是圍觀一下,動手的時候不多,實在沒那么多的余糧,但也足以應(yīng)付很多東西了。
‘他們不就是佛朗機人嗎,我等戰(zhàn)船上的佛朗機就是師從澳門人的,’
方綺疑惑道。
秦臻石有些驚訝,這位當大小姐果然不凡,就連這些軍械的出處也能曉得,難怪方大同所謂的我家方綺如是男兒論了。
‘昔日某也以為如此,只是從那人得知,我大明南邊的西夷人分為三類,一個就是澳門人葡萄牙人,一個是呂宋馬尼拉的佛朗機人,再就是上番襲擾我大明的紅毛夷尼德蘭人,其中佛朗機人將西邊的葡人吞并了,葡人一直都在鬧獨立,這也是我大明將他們都認為是佛朗機人的原因,其實他們只是語言相近,類似我大明和朝鮮而已,’
秦臻石這么類比,眾人恍然,大明和朝鮮可不就是宗主國和仆從國的關(guān)系,到現(xiàn)在朝鮮的官方文字兩樣,漢字和朝鮮文,漢字的地位猶在朝鮮文之上,那是貴族才有資格學(xué)習(xí)的文字,簡直是貴族高高在上的標簽了。
“難得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機智,倒也博聞廣記,”
方大同越發(fā)的和藹了,他笑笑,
“只是嘛,這個船頭說的可真,”
“這個船頭說的真與不真,很簡單,將這個盔甲一試就知,”
秦臻石一指這個盔甲道。
“秦千戶之意是將這個盔甲用刀槍弓弩一試了,”
方綺嗔道。
秦臻石哈哈一笑,到底是女子仔細了些,
“大小姐,如果能從鎧甲上一探西夷人的兵甲,損失一副盔甲又如何,”
‘小子你是崽賣爺田毫不心疼啊,哈哈哈,’
方大同點了點秦臻石哈哈笑道。
甭說,這位能做到水師同知,執(zhí)掌平海營,比殺敵立功的秦秩官職還高,自有原因,比如眼前頗有感染力的笑容來說,秦秩就遠遠不如,秦臻石的記憶力里他老爹多是一個撲克臉。
“那就過幾日用這個盔甲試一試,”
方大同拍了板。
方綺看了眼這副精致的明光鎧,可惜了啊。
方綺思量了一下,
“爹爹,這兩個夷人怎么處置呢,”
方綺問道。
‘嗯,這兩個夷人不曉得在澳門做下何等禍事,怕是引得無數(shù)麻煩,此多事之秋,還是不沾染的好啊,’
方大同下了決斷,也是官場常態(tài),趨吉避兇而已。
秦臻石心中暗覺可惜,但是他很清楚,兩個葡人投靠的是方大同,大明登萊水師同知,他這個小小的護衛(wèi),哪怕是身負千戶之職也不放在兩人的眼里,沒那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