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何必如此,須知當年沈總兵統(tǒng)領近兩百艘水師戰(zhàn)船,不過是將不足十艘的紅毛夷戰(zhàn)船驅(qū)離,當時朝廷內(nèi)外不知道多少人抨擊其作戰(zhàn)不利,竟然將區(qū)區(qū)數(shù)艘敵艦放縱,其實今日看來沈總兵當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旁李騫勸解道。
他點出當年沈有容如何,那般多的戰(zhàn)船也不過堪堪將西夷人趕走,沒法聚殲夷人。
“好了,本官還不至于自哀自憐,某可不是一些酸腐的文人,戰(zhàn)敗而已整軍再戰(zhàn)就是了,”
方大同挺直了身軀,他向左右看了看,
“秦臻石何在,”
他身邊的護衛(wèi)急忙出艙室去召喚秦臻石。
“拜見大人,”
秦臻石入內(nèi)拱手道。
“三郎,很好,不是你差點錯失了這般戰(zhàn)艦,”
方大同安坐在上首已然恢復了登萊水師巨頭的氣度,這是多年歷練的結果,小挫折而已,何況這樣強悍的葡人戰(zhàn)艦正在求庇于他。
“大人,某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
秦臻石叉手施禮道。
‘哈哈,’
方大同笑著看向自家的女兒,一指秦臻石,
‘看看你秦叔父家的三郎一向這般守禮,’
“爹爹,三郎畢竟是自家人,此番也是深怕爹爹痛失臂膀,這才聯(lián)絡了葡人,阿爹要好生獎賞才是,”
方綺輕笑著盯著秦臻石,眸子里的神色頗為復雜。
‘哈哈哈,還是你二人兩小無猜啊,三郎,綺兒這是為你討要賞賜呢,’
方大同不留痕跡的幾句話越發(fā)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好像前些日子的小小齷蹉根本不存在。
秦臻石不得不在心里感嘆,方家父女都是人精啊,只要他們需要可以不留痕跡極其自然的拉近距離,這就是方家的王炸本領了,相比之下秦家人,呵呵,厚重笨拙多了,只會性命相搏,
“屬下也因為此番為平海營立下了殊功,大人是該重加賞賜,以為后來者表率,”
秦臻石笑嘻嘻道。
既然對方拿出世叔的范兒,那就休怪他就坡下驢,飆演技誰怕誰呢。
方大同眉毛一挑,頗有些驚喜的意味在里面,秦臻石如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發(fā)現(xiàn)秦臻石每每讓他出乎意料,也給他不斷的驚喜。
“三郎放心就是了,咱們大人對屬下向來寬厚,何況三郎還是自家子侄,”
胖乎乎的李騫笑道,不留痕跡的繼續(xù)為東翁拉攏秦臻石。
“三郎,此番返回登州,明日李先生就會去往京中兵部公干,相信很快兵部諭令就會到登萊水師,三郎子承父業(yè)指日可待了,”
方大同收起笑意正容道。
秦臻石當即大禮拜謝,
‘拜謝大人十年來提攜之恩,永不敢忘,’
方大同欣慰點頭,嗯,不錯,終于將這個有些桀驁的小子重新收入帳下。
“恭喜大人再有得力臂膀,”
李騫一旁湊趣道,引來方大同又是大笑起來。
一旁的方驄一臉的尷笑,他總不能表現(xiàn)的太另類了,但是心里真的很不爽,眼神不斷的掃向秦臻石。
“大人,此番回程還有段時間,何不在這里點驗一下葡人盔甲的威力呢,”
秦臻石乘機道。
方大同立即允了。
待得盞茶功夫,方大同被引入了甲板上,一副葡人的明光鎧和明人的魚鱗甲被懸掛起來。
方大同,克里斯蒂娜等人在一旁觀看。
幾個方大同的親衛(wèi)用步弓在四十步的距離上用破甲箭射擊,結果是兩者防護力相差無幾。
接著拉近后,用雁翎刀砍,用長槍刺殺,結果讓人驚訝,葡人的明光鎧的防護力強于明軍的魚鱗甲,明軍的魚鱗甲在雁翎刀和長槍下完全破碎開來,而明光鎧沒有抵御長槍,但是在雁翎刀的劈砍下完全可以做到傷而不死,可說防御力相當驚人。
總體來說,防御力上來講,葡人的戰(zhàn)甲更勝一籌。
此時此刻,方大同終于認識到秦臻石為他挽回的葡人手里都是難得寶貝。
葡人海船返回了登州港后兩個多時辰,已然黃昏時分,平海營的一眾海船才慢悠悠的返回大營,很多船只只是簡單的修繕后折返,還得入營后好生修繕一番,就表象來看,真的有點慘。
方大同則已經(jīng)和費那多、克里斯蒂娜兩人在府中會面密商。
此時,方大同等人才知道,原來桑托佐家族在葡人中是另類,由于世代和尼德蘭地區(qū)通商,因此他們信奉了新教,而拋棄了舊教天主教,結果就是桑托佐家處處被人針對。
費那多,克里斯蒂娜兩人的父親德尼羅被逼無奈只好來到遠東的澳門重新開始。
但是就在他的生意開始步入正軌后,生意上對手突然誣告桑托佐在澳門非法傳播新教,因為澳門教會懲戒所的施壓,澳門議事會將德尼羅拘押下獄,而費那多、克里斯蒂娜則是被德尼羅的朋友告知,他們立即駕船逃離了澳門。
但是南方航線上西班牙人掌控的馬尼拉等處也是天主教控制下,尼德蘭人雖然同屬新教,但卻是葡人的死敵,無奈下兩姐弟這才只能北逃。
秦臻石在一旁只是一聽就大略明白了桑托佐家族的處境,當真兇險,雙方雖然都是天主教,但是教義有分歧,為了爭奪教眾和藩國屬地,相斗的很是殘酷。
他們姐弟沒有逃離的話只怕也要落入教會手中,甚至可能被宗教裁判所審判后燒死,這個時代教會依舊在歐洲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方大同的體會當然差多了,對澳門可能前來的追討,他不甚在意,不過是夷人而已,他沒覺得是什么大事。
于是雙方達成了協(xié)議,克里斯蒂娜,費那多成為方大同的所謂家丁所屬,托庇在方家門下。
遇到海戰(zhàn),三艘海船跟從平海營出兵,他們麾下的士卒如果傷損,每人發(fā)予五十兩的燒埋銀子。
平日里的餉銀每月一兩足銀也由方大同支付。
當然了,方大同給予費那多,克里斯蒂娜其他的好處,最起碼船只修繕的費用方大同包了,只是這一項就不是小開銷。
方綺立即就監(jiān)造戰(zhàn)甲和克里斯蒂娜,費那多商議,在這份生意里給兩姐弟留下了股子,畢竟現(xiàn)下只有他們兩人的手下才有過制造全套戰(zhàn)甲的本領。
方綺畢竟是出身將門,很清楚這般大塊的板甲建造起來,不可能用普通的生鐵,還得用最好的閩鐵,也就是所謂大明上好的精鐵。
對于一般商家來說只能就近到臨清采買,那里都是大運河水運發(fā)來的,價錢較為便宜。
但是方家不會,自行派船去閩南采買就是了,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反應到盔甲上價錢可以大大降低,只是防護力好,成本太高,產(chǎn)出的板甲也不可能大行其道。
因此方家做這門生意有極大的優(yōu)勢,方綺也和克里斯蒂娜商議了半日。
不過這一切秦臻石是看不到了,他下值返家了。
方綺出海,春燕卻是沒有去,她去了秦府一行。
拜見了秦母后獻上了方綺讓帶來的禮物,春燕就去尋了秋菊,名義上看一看好姐妹的,秦母當然沒有阻攔,她很清楚這幾個婢子可是很受方綺寵信的,輕易得罪不得。
待得到了秦臻石的內(nèi)院,方一見面,秋菊好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立即是扯著春燕的衣袖流淚不止,春燕沒得好生心酸,只是這個心酸分為兩類,一個是垂憐秋菊,她曉得秋菊憨丫頭,剛經(jīng)歷人事,一定是很委屈,再就是她心儀的人如今和秋菊同床共枕,春燕也酸楚的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