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從門前走了過去。
我們看見她從門前走了過去。
她在門前停下了腳步,我推了推她。
“你要是想聽,我唱給你聽就是了,不會比他們唱的還難聽吧?”
她有點不甘心,但還是跟著我離開了。
她跟著李易晗離開了。
我松了口氣。
昨晚一夜無眠。
我為我做的事感到無地自容,我不想再后悔下去了,也不能再犯錯了。
然后他們,包括李易晗,陪著我失眠了一夜。
如果剛才她進來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有的時候真的必須按劇本才能進行下去。
他們還在我身邊大聲的吼叫著——練了那么長時間了他們還是沒有一點兒長進,真是,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夸他們。
我坐在角落里看著他們唱,我竟然緊張的不行——陶然明明就是我的女孩兒,我竟然緊張了,又或者是在害怕。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哥幾個就先過去了?!?p> 劉洋拍了拍我的肩,我點點頭,擠出了一絲笑。
“別緊張——她終歸是你的女人。”
王俊總能看出我的想法,總是說的那么大義凜然——很大程度上我一直都在佩服他,因為他總會為了喜歡的東西努力去追求,從不會傻傻的等待——這是他的人生哲學。
我明白,但我學不來。
我有些無力。
我們出去了。
我回頭再次看了看張云軒,他一直都低著頭,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他們離開了,就只剩下我在這喧鬧的包間里。
很大程度上這是張云軒自己的事,我們本不該參與,但是,我真的很怕他失去陶然,因為我無法想象他失去她后會以什么樣的狀態(tài)生活下去。
也許會一蹶不振吧——我不敢保證——像他這種人,不動感情也就罷了,一旦動情就是一輩子。
他們兩個很興奮,我看著他們倆有些想笑。
聲音停下了,我們推門走了進去。
陶然愣怔的看著我們,我們只是嘻嘻哈哈的把她忽略了。
李易晗就淡漠的坐在角落里,連頭都沒抬一下,大概是因為早就知道了,所以也就不用刻意的表現(xiàn)出驚訝,不過,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們進來了,一點兒也不見外,可能是跟陶然已經(jīng)很熟了。
他們大聲的唱著歌——難聽,難聽死了。
我把耳朵塞上了——不是所有難聽的歌曲我都能聽得下去的。
他們又開始跳舞——我沒敢看,把眼睛閉上了。
時間差不多了。
我站起了身,向門外走去。
我倚在門邊,聽著里面的喧鬧聲——我的指甲深深的陷進了皮膚里。
我的手心出汗了——從大一到現(xiàn)在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表演過那么多次,可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緊張過,大概是因為以前她從不在場吧。
李易晗對我們點了點頭。
時間差不多了——我也怕等的時間太長,外面的張云軒會受不了——他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這么多天一直都是。
“除了我們外還有一個人要給你唱一首歌——自彈自唱?!?p> 陶然吃驚的看著我們,可還沒等她露出疑惑的表情,門就被打開了。
門被打開了。
吉他沉重而清脆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朵里,響過幾聲后,一個有些蒼涼沙啞的低沉聲音也隨之響了起來——我想看清那個人是誰。
“對我笑吧,像你我初次見面”
“對我說吧,即使誓言明天就會變”
“抱緊我吧,在天氣這么冷的夜晚”
……
這聲音是那么不熟悉。
可是闖進眼中的那個人卻是我最熟悉的——張云軒。
他一身整潔干凈的白襯衫,配著淡藍色牛仔褲——這是他最喜歡的穿著,然后,我也喜歡,喜歡他這副清爽的樣子。
他的頭發(fā)比昨天見到時短了,梳的很利索。
吉他就斜挎在他的腰間,流淌著沉悶的聲音。
他望著我,一邊輕輕撥弄著琴弦,一邊輕聲開口唱著。
“想起我吧,在你感到變老的那一年”
“過去的歲月都會過去,最后只有我還在你身邊”
……
張云軒,你怎么來了,你怎么來了……
她站在原地,從張云軒進門起她的雙眼就沒有就未從我身上移開過。
我的目光也一直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
她的雙眼里浸著淚水,在昏暗的燈光下那么凄美。
我的心里更難受。
我緊咬著嘴唇,忍著打在臉上的冰涼淚水——我真怕自己失聲痛哭起來。
我只知道他多才多藝,只知道他會彈吉他、會唱歌,可我從未去聽過他唱歌,從未去看過他的表演,他也從沒給我唱過什么——我沒有想到他的聲音可以這樣蒼涼,可以這樣讓人想哭……
“陶然,我來認錯了,對不起?!?p> 我走到她身邊,拉起她木然放在一處的手。
她一句話沒說,卻早已經(jīng)淚如雨下。
“我真的只是太在乎你了,我太幼稚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但求你原諒我吧,我不想離開你?!?p> 他的眼中既有悔恨又有深情,我仰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他,心因為他的最后一句話晃動的很厲害。
我看著他們,然后下意識的把身子往暗處縮了縮,不敢再看陶然——那里太刺眼了。
“張云軒,你這個樣子人家陶然怎么可能原諒你呢——誠意明顯不夠!”
我實在不想讓他們倆就這樣對視著。況且,比起悲劇我還是更喜歡喜劇。
我一把擁住了張云軒,貼在他耳邊私語。
“你不是還有一首歌要唱給陶然嗎——快唱呀!”
“什么……”
我不明白王俊在說什么——很多時候他的做法都很奇怪。
“《愛轉角》——你不是練了很久嗎?”
他使勁拍著我的背,喊的也很大聲。
我看著他那夸張到做作的表情克制不住的笑了——到底是誰練了很久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順著他的說法自彈自唱了起來——
愛轉角遇見了誰,是否有愛情的美
愛轉角以后的街,能不能有我來陪
愛轉角遇見了誰,是否不讓你流淚
也許陌生到了解,讓我來當你的誰
我不讓愛掉眼淚,不讓你掉眼淚
現(xiàn)在永遠,你就是我,就是我的美
張云軒的聲音本就是清脆綿軟的那種,所以,他很適合唱這種歌,只是我們這幾個打拍子的人全都打不到點上,不過都打的很起勁。
“怎么樣,陶然小姐還滿意嗎?你要是還不滿意,我們就把張云軒痛揍一頓,你看怎么樣?”
我唱完了,王俊立刻快步走到了陶然面前,然后說了這句話。
我還沒反應過來,劉洋和張智源就配合的奪走了我的吉他,并勒住了脖子。
“你們好煩人,非得把我弄哭了你們才開心……”
她雙手使勁擦著眼淚,哭著,聲音有些像在鬧別扭。
“沒有,沒有,你別哭……”
我慌了,我很害怕她哭,雖然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連連擺手,可又說不出多余的話——只是幾天的時間我竟然就對這個女孩兒無從下手了。
還是李易晗冷靜,不慌不忙的將桌上的紙巾遞給了她,我沖他笑了笑。
真不知道張云軒怎么想的,只是傻呆呆的站在她面前看她哭——大哥,你在這樣下去會被挖墻腳的。
“我今天還化了妝,這下全花了……”
“沒事,你天生麗質,即使妝花了也好看……”
“王俊你他媽媽的又在這放屁!”劉洋從身后一點兒也不留情面的狠狠踹了我一腳“你這樣說就不怕你家迎瑩生氣?!?p> “她這不是不在嗎——”
“滾一邊兒去,慫貨——云軒,該你了?!?p> 劉洋說完,我和張智源就俯首稱臣般乖乖的閃到了一旁,張云軒忙放下吉他向陶然走了過去——一定程度上我真的很為這傻小子操心。
“陶然,你能原諒我嗎?”
張云軒,你說什么原諒啊,我根本就沒怪過你,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看到她點了點頭。
我的身體立刻不堪重負的重重的靠在了沙發(fā)上,眼睛也閉上了。
張云軒,你還不明白嗎,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原諒你了,不,也許是更早之前。
“我就說嘛,人家陶然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這不,人家一下就原諒你了,還虧得我們折騰了半天,吼了大半天的歌……”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劉洋他們三個就擠到了我和陶然中間,他們又擊掌又歡呼——這樣子比我還要開心的多,明明是我得到了原諒。
真是,真是輸給他們了。
“小然啊,別介意,剛才那歌權當助興,哈哈,哈哈哈……”
劉洋有些少年老成的拍了拍陶然的肩,一個人在那兒尷尬的大笑。
“大哥,你輕點兒,別再打壞了。”
張智源好心的提醒到,劉洋立刻知錯的擦拭寶貝一樣輕輕摸了摸陶然被他拍過的肩膀,又慢慢收回手,真誠的道著歉,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和搞笑。
我站在一旁,有些頭疼的看著他們,我雖然很感謝他們幫忙,若不是他們,氣氛絕不會輕松,但也正因為他們我的第二次告白又變得像第一次一樣了,那么搞笑——為什么我張云軒的愛情會是這個樣子的?
“小然,你知道不,張云軒本來打算今天向你求婚的,可他擔心你會覺得太早了,就怎么勸也不愿意了——其實我覺得吧,求婚是遲早的事,早求晚求都一樣,現(xiàn)在求了婚,省得夜長夢多,你說是不是,小然?”
“大哥,咱先把稱呼改了行嗎——這樣叫,嗯,就是很顯老的?!?p> 劉洋很真誠的掰著手指頭教導著陶然,陶然卻顯然有些不給面子。
我和張智源被陶然那冷不丁的嘲笑逗得捂著肚子大笑,劉洋瞪著我們倆不停地說“笑什么,笑什么”。
“大哥,你這是怕陶然跑了不成——你放心,陶然不會的,哈哈……”
“多嘴,我知道……”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今天張云軒被原諒意味著什么?大哥,你的,你的初戀結束了……”
張智源就像是怕劉洋的傷口不夠痛一樣又撒了點鹽——媽媽的,他還真是夠彪的。
“你小子他媽媽的是不是找抽?!怎么能在今天提這種事呢?!”劉洋一邊大吼,一邊自愛自憐“唉,說的也是,哥的初戀就這么沒了,我咋就這么可悲呢……”
“大哥,節(jié)哀順變哈,畢竟凡事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你小子哪兒來滾哪兒去,還不是你提的,要不我怎么可能想起這事?!”劉洋大睜著眼瞪張智源,又轉而滿懷憐愛的看向陶然“陶然,以后張云軒那家伙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給我說哈,他那小身板我一下就撂倒了……”
“謝謝大哥。”
陶然識趣兒的點點頭,嘴難得的這么甜,張云軒立在一旁,像個千古罪人一樣,看著兩人苦笑——到底誰才是今天的主角?
“唉,我的初戀呀……”
劉洋又搖了搖頭,不住的嘆息。
“大哥,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的…..”
“再好也不會是我的初戀了?!?p> 劉洋難得的矯情了一回,使勁握了握陶然的手,就像以后再也見不到了一樣,陶然略覺尷尬的沖張云軒苦笑,張云軒不忍心打斷劉洋的真情流露,但無奈他流露情感的人是自己的女友,他便拍了拍劉洋。
“大哥——”
“張云軒,我可跟你說,你以后可得對陶然好點,要當寶貝一樣捧著,她要是再出啥事我可不饒你!”劉洋像是太過入戲的演員一樣,猛轉過身又沖著我說教“以后別再這么不長眼,沒心沒肺的說走就走……”
“我知道了,知道了……”
張云軒舉手投降,王俊和張智源硬把劉洋拉走了,硬把話筒塞給他,硬逼著他唱歌。
角落里,李易晗一直被忽視般落寞的坐著,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尋不到他的影子。
他們說的真融洽,可是我全都不感興趣,唯一有興趣的也就只有劉洋的那句話了——是啊,喜歡的人還會有很多,可再也不是初戀了,也不會有第二個她了。
她和張云軒重歸于好,明明是好事,他們的和好我也參與了,甚至于這個計劃都是我提出的——因為就連我自己也覺得我是最了解她的那個人,只有我才知道怎么樣才能打開她的心里防線。
然后他們真的和好了。
可我卻那么不甘心。
我真是個矛盾的人。
他們三個人唱的忘乎所以,歌曲不分好壞、也不論年代遠近,統(tǒng)統(tǒng)是喊出來的,沒幾首在調上。
其實,說句實話,王俊他唱歌其實很不錯的,他只是在今天刻意唱成那樣而已。
李易晗一直一個人靜坐在角落里,我們三個就把他硬拉扯過來了——這家伙竟然往耳朵里塞衛(wèi)生紙!
我們把他耳中塞的衛(wèi)生紙揪出來丟到垃圾桶里了,然后逼著他唱了一首歌——是許嵩的《你若成風》——這歌好,這歌難唱,許嵩的嗓音太特殊了。
然后李易晗就唱了,他一開口,我們仨就傻了,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
“沒想到你唱歌唱的這么好?!?p> 他唱完了,我忙將胳膊搭到了他肩上,臉湊的很近。他卻沒有受到表揚后應有的喜悅,一臉平淡,倒是劉洋在一旁盯著他使勁搖頭,使勁嘆氣。
“這個世界真不公平,為什么讓一些人長得好看了后,還要給他一副好嗓子。”
劉洋今天挺悲傷的,只是他的悲傷難過全被嘈雜的音樂和張智源的笑聲淹沒了,只留下了好笑——今天我們都只是陪襯。
“后年,陶然畢業(yè)后,七月份,我一定會娶她的?!?p> 張云軒毫無征兆的站起了身,拿起麥克風站在包間中央看著我們,像國王宣示諭詔那樣正式。
我終于還是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話。
其實,我應該為他們感到開心的。
畢竟我比誰都希望陶然幸福。
可是,我一想到她的幸福跟我沒任何關系,一想到她的幸福沒有我的份,我又會非常難過,非常后悔自己剛剛做的一切——我想讓她幸福,但那幸福要讓我來給——這才是我想要的。
我多么希望說出“后年我娶你”這句話的那個人是我。
“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來啊?!?p> “一定,一定?!?p> “一定去,畢竟你倆在一起也有我們的功勞。”
“你們可都聽見了——后年七月份他們結婚,張云軒要是敢反悔,我們可不能饒他——往死里打……”
……
他們說的很開心,好像明天就要結婚了一樣,好像要結婚的人是他們一樣。
他們?yōu)槭裁催@么開心?
他一直躲在黑暗里,一句話也不說。
我看著他,對他說“你也一定要來呀”,他眼神悠悠的望我,沒說話,只露出一絲笑。
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剛才的那句話一定戳痛了他。
“你敢不來——到時綁也得把你綁來!”
劉洋很是自來熟,原本對李易晗最有意見的是他,此刻他卻不認生的沖他大喊大叫,李易晗笑了。
“一定去?!?p> 他們還在唱歌,我看著李易晗,看著他——我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什么也說不出。
一直以來讓你費心了,原本我是想陪你做你喜歡的事的,結果就連這也是你為我安排好的。
李易晗,你為什么總是要對我這么好?為什么總要自己一個人默默的付出……
你快點找到自己的女孩子吧——有個女孩子在等你,她需要你對她好。
我們又唱了一會兒便推攘著找了個餐館簡單的吃了頓飯,吃的很熱鬧,只是跟我無關。本來不打算喝酒的——畢竟我答應過陶然了,可終因拗不過劉洋而開了瓶白酒。
我和他們碰杯,可我一口也沒喝,他們也管不了我。
四點四十五,我們三三兩兩、前前后后的走出了餐館。
一切都結束了,什么都結束了。
劉洋喝的太多了,臉紅著在街上亂嚷嚷,張智源很是費勁的攙扶著他——有的時候有個朋友真不是什么壞事。
王俊激情沒地方發(fā)泄一般,用力摟著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清——我也沒打算回應他。
身后,陶然和張云軒,他們好不熱鬧的你一言我一語的互不相讓的斗著嘴,似乎從來就沒有過不快——看來我的計劃真的很成功,就連我也佩服自己了——我為什么就不能把這份計劃用在自己身上?
大概,本來一切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只是,我的青春,不,我的人生要留下遺憾了。
陽光還很燦爛,市區(qū)的街道上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劉洋因為不小心被路人撞到而流著淚沖那人大吼,王俊、張智源使勁按著他,不讓他發(fā)瘋。
我站在一旁,淡淡的看著這一切,不喜不悲。
我抬起頭,看著這方天空——
這方淡然空氣籠罩下的人,有人假歡喜,有人真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