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喬汐醒得早，出門沿著小區(qū)外圍跑了一圈，又從南門慢悠悠晃回來。
走到樓下，碰到自個兒親爸。
喬勝左手捧著茶杯，右手拎著漁具，肩上還背了個大包，看這架勢是又要去一整天。
“你少往外跑?！边@段時間她媽情緒不穩(wěn)定，要是讓她知道他大清早就跑了，肯定又要發(fā)火。
喬勝朝她笑，“我騙你媽說是去你奶奶家，回去別說漏嘴了。”
喬汐：“……”
回到家，喬媽在陽臺晾衣服。
喬汐吃完早點，告知她自己約了人要走，中午不回來吃飯。
喬媽楊聲問：“晚上呢？”
“值夜班。”
喬汐朝她擺手，換鞋出門。
她跟魏晴晴不同科室，上班時間也不同，很難湊到時間。約在今天，還是因為魏晴晴跟人調(diào)了班。
兩人在市區(qū)合百商廈碰面，然后坐直梯上了六樓。
魏晴晴就是奔著買過年衣服來的，拖著喬汐一直中午十二點，才買了件滿意的衣服。買下來的這件，還是蔣謖通過微信遠(yuǎn)程選中的。
“找個地方吃飯吧?！?p> 喬汐艱難地邁著步子，只想找椅子坐下休息。
魏晴晴回完消息，嘴角還帶著笑，點頭同意了。兩人就近上了商場七樓，光顧了常去的那家店。
坐上扶梯，魏晴晴一臉癡笑對著手機(jī)。
喬汐沒眼看，將視線落在別處。
嗯？
旁邊往下的扶梯上，一男一女并排站著，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偏頭正對他說著什么，笑容很甜。
喬汐眉頭緊皺，半小時前，這個男人還和她好友開了視頻，眸光溫柔地挑選著衣服，轉(zhuǎn)眼就同別的女人出雙入對。
渣男！
喬汐正糾結(jié)要不要跟她說，轉(zhuǎn)過頭便見魏晴晴嘴角的笑意斂去，目光頗冷地盯著那兩人看。
“晴晴？”
“我沒事?！?p> 這時他們已經(jīng)錯開，那兩人并沒有看到她們。
上了七樓，魏晴晴直接甩了個電話過去，那邊剛接通，就聽她說：“分手吧?！?p> 蔣乍聽‘分手’二字，以為她在說笑，等察覺出不對后，做賊心虛地環(huán)顧四周，試探性問：“你在哪呢？我過去找你?！?p> 魏晴晴就站在扶梯口，冷笑道：“好啊你來，我在醫(yī)院?！?p> “我馬上過去，你……”蔣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他著急忙慌就要走，哪知身側(cè)的女人硬是不愿意放手，不依不饒讓他解釋。
這怎么解釋！說他其實有女朋友，就是不甘寂寞想找個不同類型的女人玩玩，順便約一PAO？
這幕，落在魏晴晴眼里，格外的刺眼。
呵！
應(yīng)該讓他去高鐵北站的，便宜這狗東西了！
喬汐見兩人拉拉扯扯終于消失在視線里，等了會兒，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蔽呵缜鐡u頭。
她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的人，甚至憧憬了兩人未來的日子，突然來這么一擊，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事實上，她做不到電話里的那份決絕。
魏晴晴靠著欄桿，眸色黯淡：“我本來打算過年帶他見我爸媽的，這下省事了?！?p> “你倆認(rèn)識時間并不長，見家長有些早了?！?p> 都說勸和不勸分，雖然喬汐對蔣謖的印象并不好，可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能火上澆油，只中肯提了建議。
“去吃飯吧。”魏晴晴挽著喬汐的手，邊走邊說：“分手就分手！”
決不能虧待自己。
“下一個會更乖?！眴滔齑揭恍?，接了話。
吃飯期間，魏晴晴的手機(jī)快要被打爆，把手機(jī)丟給喬汐，“你接吧?！?p> 她現(xiàn)在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就怕忍不住拿手術(shù)刀把人剝了。
“喂？”
喬汐開了免提，蔣謖語氣焦灼，“晴晴你在哪？我問了你的同事，他們說你一早就下班走了，出什么事了？”
“蔣先生，是我。”喬汐自報家門過后，冷淡問：“你有什么事？”
“晴晴呢，你讓她接電話?！?p> 喬汐向后一靠，漫不經(jīng)心開口：“有屁快放，別耽誤時間?！?p> “……”
蔣謖沒想到她會這般，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喬小姐，麻煩你把電話給晴晴，我跟她有點誤會，需要解釋一下?！?p> 喬汐一直開著免提，魏晴晴忍不住插了句：“呵，哪門子誤會?。俊?p> “晴晴，你是不是怪我沒去接你下班，我是真的沒……”
“閉嘴吧你，你剛剛在哪？我要聽實話！”魏晴晴對著手機(jī)怒吼，已經(jīng)顧不上周圍桌投來的目光。
蔣謖沉默良久，認(rèn)命問：“你看到我了？”
“是啊，還有你身邊的女人?！蔽呵缜缙ばθ獠恍Γ榫w穩(wěn)定下來，“劈腿都劈我眼前來了，您可真是個人才?！?p> 說完，沒等他回話，直接按了關(guān)機(jī)鍵。
這頓飯，以謾罵吐槽狗男女結(jié)束。
喬汐把魏晴晴送回家，確認(rèn)她真的進(jìn)了屋，才開車回去。
到家，剛到兩點。
考慮到晚上值夜班，喬汐睡了會兒。
***
南軍一附院。
趙強(qiáng)接連打幾個哈欠，腦袋像漿糊。
他偷瞄了眼緊閉的主任辦公室，小聲喊喬汐，“小喬，我睡會兒哈，有人來叫醒我。”
不等喬汐同意，就自覺地拼他的‘床’。
值班室開了空調(diào)，門是關(guān)著的，走廊昏黃的燈光透過門縫照了進(jìn)來，喬汐聽到門外有人來走動，然后歸于平靜。
凌晨四點，呼叫器驟然響起。
護(hù)士站值班護(hù)士一激靈，把聲音關(guān)了，還沒晃到病房，就被病人陪夜家屬撞了滿懷，緊接著，她小跑去通知護(hù)士長，又敲開值班醫(yī)生的門。
“喬醫(yī)生，23床病人無反應(yīng)，無明顯呼吸，需要馬上搶救?！?p> 喬汐沖出值班室，門被風(fēng)吹得‘嘭’一聲巨響，扯呼的趙強(qiáng)猛然驚醒，抹了把臉快步跟過去。
“頸動脈無脈搏！立刻心肺復(fù)蘇！”
“主任，患者無自主呼吸。”
“呼吸囊輔助呼吸，高流量給氧！”
心電監(jiān)護(hù)下，患者心室呈直線，情況危急。
“1mg腎上腺素靜脈注射?！眳侵魅慰粗鴨滔?，目光堅定。
喬汐接過李蘭香遞來的針管，指腹摸到患者靜脈，刺入緩緩?fù)谱ⅰ?p> 凌晨四點十分，又一次靜注腎上腺素，注射完吳主任持續(xù)進(jìn)行胸外按壓……四點半，患者無自主呼吸，瞳孔擴(kuò)大……
吳主任宣告臨床死亡，終止復(fù)蘇。
門外的家人似乎有所感應(yīng)，從最開始的嗚咽變成崩潰大哭。
吳文海松開做復(fù)蘇時交疊的手，平靜宣布：“病人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確定時間是2月8日凌晨四點三十分鐘，通知病人家屬。”
喬汐和趙強(qiáng)對視一眼，走出病房。
23床胡悅是車禍?zhǔn)罩蔚牟∪?，三名重傷患者，只有她的情況反反復(fù)復(fù)。在搶救的過程中，她的家人已經(jīng)趕到。
通知完，胡母癱倒在地，幾次要暈厥。
趙強(qiáng)攙著她，安慰了兩句。
面對女兒的離世，其實再多的安慰都不管用，只能靠自己挺過來。
“我可憐的女兒啊，還那么年輕，要我跟你爸怎么活……”她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趙強(qiáng)身上，突然間，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直撲向一旁的喬汐，“你不是說會沒事的嗎？你還說我女兒求生意識很強(qiáng)，那她怎么會沒了！”
趙強(qiáng)大驚失色：“喬汐——”
喬汐被她推到墻上，扼住了脖子，肩部巨疼讓她眼前發(fā)黑，想用力推開又怕傷著她，只能掰她的手。
咳咳！
呼吸越來越急促，她能感受到胸腔氧氣被慢慢耗盡，聽到了胡悅母親的咒罵，也聽到了趙強(qiáng)急得直罵臟話，可她就是掙脫不開。
……
墻面被燈光照的慘白，病房里空蕩蕩的，半拉的窗簾被風(fēng)微微卷起一角。
喬汐驀地驚醒，想要起身，感覺到肩膀的疼痛又側(cè)躺了下去。
她這是怎么了？
“你不是說會沒事嗎？”
“我女兒求生意識很強(qiáng)不會有事。”
“可她現(xiàn)在沒了，沒了！”
意識清醒后，這些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喬汐揉了揉腦袋，好疼。
周薇進(jìn)來瞧她醒了，沖到床邊關(guān)切問：“小喬，你感覺怎么樣？”
“頭疼?！?p> 她的臉色并不好，這會兒泛著不健康的恍白。
周薇把她的手拿開，“你撞到后腦勺了，輕微腦震蕩，趕緊躺好了?！?p> 腦震蕩啊，怪不得她那會兒想吐。
喬汐問：“23床家人怎么樣了？”
周薇冷哼，憤懣不滿道：“回去了，一句對不起都不說，沒見過這樣的人?！?p> 她今天是白班，一來就聽說了凌晨發(fā)生的事，要不是譚杰攔著，她當(dāng)場就要去找他們算賬。
都說醫(yī)生是高危行業(yè)，之前她是沒什么感覺的，可喬汐被這樣對待，她相信了。
喬汐輕點頭，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p> “你可千萬別那么想，你沒有錯！”周薇急得拍床，把吳主任搬出來，“他都說是胡家做的過分?！?p> “薇薇，你不用安慰我的。”喬汐朝她淺笑，緩聲道：“剛來實習(xí)的時候主任就說過，同患者家屬除了有必要的病情溝通之外，不要有其他接觸，我沒有做到。”
“可是…我就是覺得你沒有錯?！敝苻笨粗陀X得特別心疼。
是，除了她，他們所有人都把主任的這段話放在了心上，也都做到了，可這樣的冷漠，真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