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寒假在家，聚會娛樂之余，大多時間是窩在臥室和周楠聊天。她爸媽問查，就說是在和大學(xué)同學(xué)聯(lián)系。于是張莉又計劃開學(xué)多帶點兒特產(chǎn)，王靜趕緊拒絕，轉(zhuǎn)述她的室友對晉德特產(chǎn)的吐槽。
張莉只好放棄特產(chǎn)攻勢，用王靜的微信和她的室友打招呼，然后鼓搗著王奇生換手機，下微信以后和閨女多聯(lián)系，不過最后還是不了了之。
男女之間，越是親密越是想了解對方，這是欲望，是人性——順遂人性的王靜也開始思考周楠的事情。
此刻相隔千里，王靜很是關(guān)心周楠的工作是否順利。
“沒事，我能搞定！”
周楠總是給她這樣的答復(fù)，偶爾吐槽還是開玩笑性質(zhì)的。王靜也沒正經(jīng)的問他公司有沒有好看的小姐姐、小哥哥，但往往都是自己被撩撥得氣哼哼地躲出家門給周楠打電話。
相隔千里，距離消解了過分親昵的尷尬，也給雙方感情冷卻的機會。
王靜和高中幾個好朋友聚會，都是女生，吃吃逛逛聊天，無非是在各自學(xué)校的見聞。
一二好友都明確說自己有男朋友，或甜蜜或苦惱，王靜只附和著沒有透露自己的感情狀況，于是引來朋友們都感嘆——眼光太高。
一個女孩，她的男朋友同校大三，是西北人。她父母知道了，怕她嫁到大西北便強烈反對。她問男友畢業(yè)是否在東部工作，結(jié)果一根筋的男朋友竟然說要回家考公務(wù)員，建設(shè)大西北。女朋友又氣惱又委屈，兩人正在分手的邊緣徘徊。
幾個姑娘勸人很沒經(jīng)驗，有人還說：“分就分，天涯何處無芳草！”
王靜非常同情這位朋友，她不禁想到自己。一個西北地域的身份就足以讓父母反對，那么周楠呢？
她的父母比她還了解周楠的身世，那些不堪與絕望沒有誰比王家更清楚了。
她爸爸是最愛面子的人，即使幫助周楠，也不肯讓她與周楠過多接觸?？梢允┥釒椭?，卻不能接受被施者將自己拉入同一境地。
即便現(xiàn)在她告訴父母周楠有多努力，多半他們也不會信。
一段感情開始，真心付出的人不會設(shè)定期限，時間一到掐點走人。王靜想過她和周楠或許可以在一起很久，等到時機成熟，他們或許會結(jié)婚。盡管那是個很遙遠的事情，但不是沒可能。
那時候父母會答應(yīng)嗎？
周楠不讓她告訴父母，是否也有這種擔心？他們能走多遠？
女朋友抽著鼻子賭誓，絕對要分手。王靜勸她和男朋友多溝通，她說：“沒用的，這點小事他都不能答應(yīng)我，繼續(xù)在一起也沒什么意思。早死早超生！”
可是背井離鄉(xiāng)不是什么小事，兩個人的未來，不應(yīng)該只有一個人付出。
說出來大家都懂，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王靜喝了一肚子奶茶，回家晚餐桌上挑著蔬菜吃，謹慎地向父母打探。
“媽，對門現(xiàn)在住的是什么人?。俊?p> “陪讀的。唉，不知道是不是風水不好，那家孩子被車蹭了，手骨折了，不能寫字，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剛好?！?p> “胡說八道！”王奇生敲了一下筷子，瞪著妻子。
王靜沒理會她父親，繼續(xù)向富有同情心的母親問：“媽，以前那個周阿姨，她到底怎么回事？”
當年的事轟動了這一片區(qū)，街坊鄰居傳言不斷，埋頭學(xué)習(xí)的王靜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可她深知謠言的可怕，也許就是單純的自殺，卻能被扯上不堪的事情。
她覺得能教養(yǎng)出周楠這樣的兒子，那個周阿姨一定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女性——她必然是美麗而智慧，溫柔又堅強。
這樣好的女人為什么要丟下自己的兒子和母親，在那個時候自殺？
也曾被電視劇洗腦的王靜冒出個令自己冒冷汗的懷疑——周阿姨的死會不會有陰謀？
她的父母顯然不可能知道是什么陰謀，但是她迫切尋求更多線索。周楠那里她不敢開口問，看起來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她不忍心再撕裂，只能向父母詢問。
張莉沒想到女兒來了這么一問，愣了一下，看看丈夫才說：“人死都死了，你瞎打聽什么！”
“沒有啊，我就是聽到別人說……”
“說什么關(guān)你什么事，好好讀你的書！”王靜回家，王奇生保持了幾天好脾氣，現(xiàn)在又暴躁起來。
本來溫馨的家庭餐變得格外緊張，王靜郁悶地幫母親洗碗，鍥而不舍地打聽卻仍是一無所獲。
“哎呦，你個丫頭，問這個干什么，受什么刺激了？”
“沒什么，好奇而已。”
王靜的好奇沒有得到滿足，對周楠母親的死懷疑漸重，甚至和周楠聽同話時，她差點忍不住問出來，還在關(guān)鍵時刻轉(zhuǎn)了話題。
“……那個，你外婆她在哪兒？”
“外婆在大清山?！敝荛忻傲?，在咳嗽。
“哎，你年輕力壯都能生病，外婆一個人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放心？”
“別擔心，外婆和我舅公他們在一起，家里還有表叔，他們?nèi)硕己芎?，把外婆照顧得很好。外婆有手機，家里有事會給我打電話的。”
“那我什么時候去看看外婆，好嗎？”
“嗯，最近不行，我工作才開始，還要折騰好久。明年，寒假……不行，寒假你要回家。大三暑假，夏天大清山很漂亮的，你正好去看看，就當旅游了?！?p> 在王靜印象中，周奶奶人很和藹親切，老人家本來健康硬朗，但是不知一場大病之后能否康復(fù)如初。
除夕那天，家里很喜慶，一家三口團圓飯后，王靜蹦蹦噠噠下樓，躲在小區(qū)的花園給周楠打電話。
周楠的公司年假只有七天，他回家路上要二十幾個小時，三十的中午才到家。
大清山的氣候比較寒冷，年前下雪到現(xiàn)在還沒消融。他說想拍照給王靜看，但是山里基本沒有網(wǎng)絡(luò)信號，打個電話都必須站在高的地方找信號。
王靜被周楠逗笑了，說：“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拍好了，回學(xué)校再給我看?！?p> 周楠坐在體育廠的看臺上，春節(jié)學(xué)生和打工的都回家了，蓉大校園里空落落的。
他說：“小靜，我喜歡你?！?p> “我會很努力，努力給你幸福！”
“啪！”兩處的煙花同時炸響，話里話外，王靜看著幽暗天色下不甚燦爛的花火，臉上一同綻開璀璨的笑容。
“我也喜歡你！我們一起努力！”
臧春秋
唉，年輕人……其實周楠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