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雖然來勢洶洶,但其表現(xiàn)出來的奇異之處,沒有一樣能逃過張良的慧眼,細心看之,略微思之,便猜出了敵方的用意。
一旁的劉邦見張良胸有成竹,分析的極有道理,那一直緊繃著的心這才安穩(wěn)下來。
于是,漢軍諸人皆將目光放于城下楚軍大將龍且身上,更準確的說,是龍且旁邊的那輛馬車,車上之人不出現(xiàn)不發(fā)話,這向來脾氣暴躁的龍且破天荒的沒有叫陣,著實奇怪,如此表明,車上之人的身份地位在龍且之上。
忽然,車上有了動靜,一個身著灰衣的人探出了頭,其旁邊有軍士見此,急忙過去攙扶,前方的龍且朝他看去,眼神中盡是尊敬。
劉邦、張良等人終于見到此人,當(dāng)即集中精力,細心看去,只見這人乃一老者,須發(fā)盡白,皺紋遍布,看其樣子似是沒有多少生氣。
當(dāng)仔細觀察其臉時,劉邦等人瞪大了眼睛,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頓覺心驚肉跳,不可思議。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城下馬車上的這個人,是范增,那個該天殺的老賊!那個早已歸西的老賊!
像范增這種年紀,很難找到與之相貌極為相似之人,何況劉邦與這老頭交戰(zhàn)數(shù)年,也見過幾次面,根本不可能認錯。
張良、曹參等文士謀臣,樊噲、灌嬰等猛將統(tǒng)帥,皆認得那范增,此時一個個目瞪口呆,顯然表明,他們眼下的范增,確是無疑。
“這……這難道是那范增老賊的魂魄?”
一名將領(lǐng)嚇的面無人色,十分驚慌的大叫,這一舉動,引起城上士兵的騷亂,皆交頭接耳,頗顯慌亂之態(tài)。
劉邦見此強定心神,板著臉厲聲喝道:“普天之下,哪有魂魄一說,本王乃真命天子,若此人真是妖邪,定叫他灰飛煙滅!爾等盡忠職守,要有點男子氣概,自現(xiàn)在起,散布謠言、擾亂軍心者斬!后退者斬!”
此聲渾厚有力,充滿威嚴,響徹城樓,眾將士聽罷,慌亂漸漸平息,但心里,那份疑惑和恐懼無法消失,因為城下這人剛才被人證實過,確是那已死了的范增老賊,他的死訊,自昨日起,便已經(jīng)傳遍全軍。
因此,范增的突然出現(xiàn),給了所有漢軍一個驚喜,此次僅僅露面,便讓敵方軍心不穩(wěn)。
“劉邦小兒,可還認得范某啊?”
范增悠哉悠哉的坐在馬車外面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瞥了城樓上的劉邦一眼。
劉邦聞言大驚,頗為平靜的問道:“你……你這老頭,不是身患毒瘡死了嗎?”
此刻聽到那頗為熟悉的老賊聲音,劉邦心里的唯一一點僥幸,蕩然無存,眼前這老頭,就是范增。
范增聞言大笑道:“托漢王的福,范某本已到了那閻王殿,可是判官說你漢王命數(shù)有缺,不可擁有天下,因此,我便被送回來了,以助大楚滅你這氣數(shù)已盡的漢王!”
此話,范增大聲說出,使那城樓上的士兵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漢軍眾多士兵看向城下的老人,面露極度驚恐之色,隊列開始混亂起來。
在這個戰(zhàn)亂的年代,這些最底層的士兵哪里受到過教育?他們之中十有九個,都是大字不識的人,并且有些還是新進士兵,沒有多強的心理素質(zhì),此番見到這種情況,自然信以為真。
因為范增之死,早已深入軍心,張良陳平等人那時候深知,楚軍之謀,全在于范增,若將其死訊傳告全軍,必然可以振奮軍心,卻沒想到,如今這老賊沒死,倒讓自家的軍士心境不穩(wěn)。
“諸位將士切莫驚慌,在下百分之百的斷定,眼下這范增老賊是假冒的,如今楚軍找到這個老頭,就是用來擾亂我軍軍心的!”
張良見軍士們慌亂成一片,急忙道:“你們看看,哪有文士如此不知羞恥的?何況是一個一生謀劃、譽滿天下的高潔之士?”
眾多士兵聽到張良這么說,急忙又將目光移向城下的馬車,眼前的一幕令他們難以置信。
只見范增一手抓雞腿,一手拿蘋果,毫無風(fēng)度的啃咬,模樣在他們看來,極為難堪,更讓人驚奇的是,這老頭覺的坐著不爽,把鞋脫了,光著個大腳丫躺在馬上,露出十分享受的樣子。
這強烈的視覺沖擊擊的眾將士大腦劇震,一個個呆若木雞,此種情景,對他們來說極其震撼和疑惑,用邪門二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在他們的認知中,范增身為楚軍軍師,又是項羽亞父,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做出這番姿態(tài),明顯有違常理,不由的又回想起張良的話,心中已認定范增已死,眼下這老頭是假冒的。
張良見將士們不再慌亂,軍心已逐漸穩(wěn)定,不由的微微一笑,他之前的說辭,是用來穩(wěn)住軍心的,而自己,已經(jīng)看出,這城下的范增,舉動再怎么離奇,也確是無疑。
作為老對手,之前,張良與范增不知斗過多少次,雙方也見過幾次面,就算一方化成灰,另外一方也認得。
劉邦目睹了這個過程,極為贊賞的朝張良使了個眼色,心中暗道:我有子房,勝過百萬雄兵啊。
城下的范增極為享受的吃著喝著,忽地見漢軍啥事都沒有,反而饒有興趣的盯著自己,不由的極為不爽,心中已明了,劉邦張良這兩小兒穩(wěn)住了軍心!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是自己這一系列瀟灑吃相,給了那張良可乘之機,因為這副姿態(tài)對21世紀的人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范增今日首見劉邦,不由的被其風(fēng)度所驚,那張良的形象,白衣飄飄,感覺比自己裝出來的高人形象真實多了。
劉邦乃一代雄主,在歷史上是赫赫有名的,心胸必然開闊,如今之局面,想要氣哭或氣暈他,難如登天,而氣瘋、氣死他,是白日做夢。
旁邊的張良智計百出,不來點實際的,根本唬不住他,其周圍曹參等人,皆智謀之士,有他們在眾人之中,想要討點口舌便宜,不太現(xiàn)實。
唯今之計,想要達成氣人計劃,須向漢將下手,猛將無謀,某些心思單純,最好下手,只要其脫離漢軍智嚢團,就有機會了。
一念及此,范增朝不遠處的龍且使了個眼色,那龍且早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戰(zhàn)斗,此時得到軍師授意,立馬點頭,大笑一聲。
龍且當(dāng)即拍馬向前走了幾步,狂笑數(shù)聲,充滿不屑的目光射向城樓:“劉邦,你這鼠輩,可敢出城與我龍且一戰(zhàn)?哈哈哈!”
猖狂的聲音傳遍城樓,驚的樓上眾將士盡皆膽寒。
劉邦瞇眼看去,只見那龍且囂張不已,手中那把大砍刀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