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光躺在床上,一雙眸子半開半闔,似是倦極了。
她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牙齒一顆顆松動,青絲漸漸變成了白發(fā)。
這輩子經(jīng)歷過的事情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次第回放,回首這一生,她覺得自己委實沒有什么遺憾的了。
她和季行知結(jié)婚那天,巴厘島的天藍(lán)的像是艾薇兒·拉維尼的眼。
阮父親自扶著她走上了紅毯,將自己珍視了半輩子的女兒交到了另一個男人手中。
阮氏集團(tuán)的股市曾因為她和愛人的結(jié)合有過短暫的動蕩,很快卻也平息了下去。
或許她和季行知并不是人人看好祝福的一對,一同走過的這許多年里,卻有著太多不足對旁人說道的溫暖甜蜜。
她和愛人結(jié)婚后并沒有選擇搬出老宅。阮父表面上仿佛嫌棄極了,暗地里卻還要偷偷向老友們炫耀小輩的貼心。
這一輩子,擁有名分的季大總裁和上輩子的老情人之間的戰(zhàn)爭從未停止。
結(jié)果往往是兩敗俱傷,被各自的親親老婆拎回去跪搓衣板。
顧流光想著想著,眼睛里竟隱約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唔,雖然自己從不會讓愛人跪足十秒鐘就是了。
她不能生育,季行知便主動將責(zé)任擔(dān)下來。他們收養(yǎng)了一個三歲的女孩,粉雕玉琢,玉雪可愛。
那個女孩和自己的愛人在同樣的年歲來到這個家里,這樣奇妙的緣分,就像是生命的延續(xù)。
他們一同面對著外界的質(zhì)疑,一同送走了阮父阮母,送走了許多的至親好友,把對方的悲歡看作自己的悲歡。
在攜手走過的一甲子的年月里,他們從不曾違背自己當(dāng)年在神父面前許下的承諾。
“我愿意她(他)成為我的妻子(丈夫),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蜇毟F、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p> 就在三年前,季行知的身體突然衰弱了下去。
他多年來為公司費心經(jīng)營,終于積勞成疾,病來如山倒。
在男人不舍疼惜的目光中,顧流光泣不成聲。
她再也不能握他的手。
阮洺如她向顧流光承諾的一般,一輩子再也沒有回來。
沈靳后來還在四處打聽阮洺的下落。
他被罷了職,反倒更覺出情人的好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干出了許多荒唐事。
他不再是人們交口稱贊的青年才俊,成了圈子里出了名的紈绔公子哥。
喜歡一個人的代價太大。他為阮洺付出了那么多,如果連阮洺都失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他沒能見到阮洺,卻徹底惹了沈老爺子厭棄。沈父迅速從旁系中挑選了一個真正有才識的青年用心培養(yǎng),那個青年很快就成長為了沈父的左膀右臂。
終其一生,沈靳都只能吃著公司的分紅,再也沒能觸碰到沈氏的權(quán)利核心。
……
那些故人故事一點一點如流星散去,最終都凝成了愛人那張深情如許的臉。
刻骨鮮明。
顧流光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睛里卻隱約有光。
她這幾年,經(jīng)歷了太多生離死別。至親至愛的人相繼離去,如今,用于輪到她自己。
顧流光用盡最后的氣力,對著床邊強(qiáng)忍著淚水的養(yǎng)女眨眨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去找你的父親啦?!?p> “這么多年,他一定很寂寞……”
再不走,她怕他找不到她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神情卻是安詳?shù)摹?p> 在一眾小輩的哭泣聲中,顧流光的眼睛永遠(yuǎn)地閉上了。
當(dāng)顧流光再次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就聽到一道清亮的女音:“於戲!位亞長秋,坐論婦道,聽天下之內(nèi)治,序人倫之大端,御于邦家,式是風(fēng)化。
惟爾贈禮部尚書蕭鼎長女,祥會鼎族,行高邦媛,體仁則厚,履禮維純。有沖敏之識,不資姆訓(xùn);有淑慎之行,自成嬪則。蘊此貞懿,灼其芳華,選躬之初,奉承先命。肅恭之儀,克稱尊旨,鑾輿比幸,侍從勤誠。祗事壽宮,備申哀敬,能盡其節(jié),實同我心。
久奉椒涂,載揚蕙問,勤於道藝,每鑒圖書。動有箴規(guī),必脫簪珥,進(jìn)賢才以輔佐,知臣下之勤勞。謙讓益勤,記功惟最,聲流彤管,道洽紫庭。克副宮教,敬修壺職,眷求賢淑,用峻等威。百辟抗辭,六宮歸美,宜崇禮冊,俾舉彝章。是用冊曰貴妃。
往欽哉,無或居上而驕,無或處貴而逸,降情以逮下,誠事以防微。潔其粢盛,服其汗濯,敬循禮節(jié),以率嬪御。
膺茲嘉命,可不慎歟!”
顧流光跪于拜位北面。她目光低垂,極恭謹(jǐn)?shù)亟舆^冊文、寶文,行六肅三跪三拜禮。
禮畢,內(nèi)監(jiān)捧節(jié)出宮,顧流光在引禮女官的導(dǎo)引下行至宮門內(nèi)道右。
內(nèi)監(jiān)在景運門將節(jié)杖授予正使。正使持節(jié),副使緊隨其后,往后左門復(fù)命還節(jié)去了。
宮人次第退出宮門。一名宮女引著顧流光往昭陽宮去了。
顧流光跪坐在昭陽宮的軟榻上,一個子字都不想說了。
她揮退了宮人,動作極快極優(yōu)雅地拈起案上的如意糕送入口中。
這具身子仿佛多日沒有進(jìn)食,身上的貴妃朝服又極是繁瑣沉重,不過簡單的幾個動作,便再難以支撐,竟似馬上要昏過去似的。
幾塊糕點下肚,顧流光覺得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她拿起一旁的娟帕輕輕拭了拭唇,這才有空梳理這方小世界崩壞的劇情。
《錯嫁:暴君榻上歡》是一本古早的狗血虐文。
大燕朝肅王府世子蘇緒,溫潤如玉,有美姿容,才情家世皆是拔俗,是大燕無數(shù)女子的春閨夢里人。
坊間皆知,蘇世子善琴棋,曉書畫,一支玉簫鏘鏘咽咽,可傾天下。
卻鮮有人知道,蘇緒奏簫,獨奏《長相思》。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
這樣驚艷的男子,又有著這般難得的深情,該是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
可偏偏蘇緒傾心愛慕的那位女子,注定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存在。
大燕朝最受圣寵的貴妃,禮部尚書蕭鼎的嫡長女,蕭羲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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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箬衣
貴妃冊封圣旨及大典流程參考自唐代宗獨孤貴妃(貞懿皇后)冊文及百度百科。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背鲎岳畎住肚镲L(fēng)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