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完了材料,瑤微拐到路邊的洗手間里洗手。
已是黑夜,夜空懸著零碎的星星點點,偶爾吹響了風,把所有的雜念捋得干凈,空明。連水光都泌在夜里,澄澈透明。
她低了低眉,洗了臉,剛出洗手間,依稀看到遠處夏奕正悠悠坐著,不緊不慢地同一位女孩說話。
女孩努了努嘴,舉著手機同夏奕撒嬌。方才又順著長發(fā),扭扭腰,諂媚地會心笑起來。
靜了半晌,瑤微抓緊懷里袋子,情緒十分混亂,一時不知如何安頓這份突如其來的焦慮,轉(zhuǎn)身便躲到了榕樹后。
“哎呀,你就加個微信嘛?!迸⒄0碗p眼,嘟囔著嘴,不依不饒地繞在夏奕身旁。
興許是叫嚷時間過長,夏奕眉頭挑了挑,眉開眼笑,一臉波瀾不驚地托著腮,帶著濃烈笑意望向她:“怎么辦好,總得問問我的女孩兒,我招架不住她?!?p> 望見眼前少年的眸子愈發(fā)陰冷,恍恍惚惚掠過一縷光,女孩頃刻明白被內(nèi)涵不少,臉驀然白了一片,氣呼呼地走了。
風拂過,落葉紛紛揚揚。卻驚擾不起瑤微此時的心情。好似墻頭攀爬的愛枝蔓,纏繞在一起,錯亂,復雜。
什么嘛……
瑤微低下頭,下巴抵在膝蓋上,不停地抓玩著地上胡亂生長的雜草。
我為什么生氣。
他憑什么讓我生氣?!
抓了一堆雜草,她自顧自地扔它們到另一邊,好像只要這樣做,就可以把夏奕那混蛋驅(qū)除一樣。
其實,她明白,此次生氣已經(jīng)不是簡簡單單的嫉妒了,他越好,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越遠。
團隊集合后,所有人圍在一起吃燒烤?,幬⒃谛睦锊粩嘀貜偷啬钪痪洹安挥嬢^”,結(jié)果總出乎意料地避開夏奕,選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不吃他給的任何東西,不理他的每一句問候……
就這樣僵直了很久。
瑤微不理夏奕,旁邊沒一個好受。
班長看了看一旁正摩擦著副班長魔方的笑面虎祖宗,一臉畏懼,忽然腦子一激靈,朝同學們拍了拍手:“要不,我們玩?zhèn)€游戲好了?!?p> “我們二人自由組一隊,每對派一人來猜拳,輸?shù)哪墙M要一起兩邊吃烤串?!?p> 眾人紛紛舉手贊同,瑤微也只好跟著心不在焉呼應,還未來得及眨眼,眾人都組好了隊,只剩瑤微和夏奕兩人。
身旁隱隱傳來嬉笑聲,繼而揚起口哨聲,雜著溫熱的呼吸擾在空氣里。
瑤微小小抬眸,望見少年輕松地坐在一旁,手輕輕托腮,偏過臉張揚地沖她不懷好意的笑,眼里瀲滟生花,一字一句道:“灰姑娘,從不從?”
心跳個不停,跳得她臉紅到耳根。
她咬唇,呼了一段氣,心里實在不爽。
你就是這樣蠱惑女孩子的嗎?!
想到這里,她本能地扭過臉去。就在夏奕洋洋得意的時候,韓愈和文藝委員不明所以地從洗手間里出來。
班長:還有兩個?!
眾人笑容僵硬。
就這樣,瑤微又心不在焉地與韓愈組了隊。其實她也不知道游戲規(guī)定,就是為了湊湊熱鬧而已,當游戲開局后,她方才知道其中的嚴重性。
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能輸后,瑤微終于膽戰(zhàn)心驚地再次開局,結(jié)果上帝沒開眼,第一個就讓她輸了。
耳道邊頃刻涌起一道道尖叫聲,緊接著,同學們瘋狂大喊“懲罰,一起吃!”,一聲接著一聲,一道比一道重,充塞滿她的大腦。
心猛然跳起,扭頭,只見韓愈紅了臉,卻還是故作鎮(zhèn)定自若地咳了咳,抽出一根烤串,冷著聲線道:“一起吧。”
她木訥地扯了扯嘴角,呼吸頻率加快,臉像燒開一般熱,又回答不上來。
“可以不嗎……”想了很久,終于還是猶豫不決地怯怯地問了一句。沒預到同學們硬要看戲:“一口,至少一口!”
心跳不止。
黑夜埋沒了她倉皇的臉,連同那不知所措的焦慮不安的心,每一陣風,都帶著那徹耳的心跳聲,涌動。
其實,她很焦慮,莫名其妙又想逃避。
不應該吧,我喜歡韓愈吧?
內(nèi)心一陣絞痛,波濤洶涌,翻滾至她的腦海。原來,人一旦無法作出選擇時就會拋幣,并不是為了得到選擇的結(jié)果,而是因為在拋幣的一瞬間,他有了心中的答案。
她咬咬牙,想著豁出去了,抬頭,生硬地咬上烤串,頃刻間,少年冷峻的眸子近在咫尺,像星辰大海,吞沒了她的呼吸。
近,近得不可理喻。
鼻息聲越來越重,軟軟地拂在她臉上,只覺帶著瘙癢的觸感。
她紅了臉,屏住呼吸,機械般咬下一塊肉。
就在她想著放棄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退縮,韓愈便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腦勺,俯下身靠了過來。
呼吸,愈漸急促。
瑤微愣了愣,張口結(jié)舌,看著少年的臉靠近,方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
她反射條件地猛然閉上眼睛,咬緊牙關,還沒來得及喊一聲“?!保砗笸蝗伙w來一個魔方,直直砸中了韓愈的臉。
“抱歉呀,”黑暗中,夏奕抬頭,輕輕松松地理了理衣襟,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眉眼爽朗,卻隱不去眼眸里泛濫起的邪惡氣息,“魔方不長眼?!?p> “嘖?!表n愈撇過臉。
待一片沉寂后,夏奕懶懶地直起身,套上耳機,波瀾不驚地朝遠處走去,同時留了句“我去買飲料,你們繼續(xù)”。
此刻又是靜得可怕。班長驀然淚流滿面,恨自己沒出息造了這個游戲,蹲在一旁自閉了。韓愈愣然著,默默揚了揚嘴角,沒說什么。副班長為魔方哀悼。
幾分鐘后,又恢復了原來的熱鬧,大家各自叫嚷,不亦樂乎。
瑤微離開人群,小心翼翼地穿過枝吊叢,循著光,糾結(jié)地望向坐在椅子上喝飲料的少年。只見路燈打在他臉上,溫柔地勾勒起他棱角分明的臉。長睫覆蓋而下,閃爍著星星點點。
環(huán)過長發(fā),瑤微捏著裙角,慢慢拐到他身邊。
“夏奕……”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瞄了一眼夏奕,又不爭氣地縮回了眼,抿了抿嘴,苦思冥想上了良久,最終還是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少年又眉開眼笑,笑得干凈利落,笑得黑暗都被吞沒:“怎么樣,灰姑娘。”他挑了挑眉頭,輕輕湊向她,“白馬王子弄到手了,不應該慶祝一下?嗯?”
心跳漏了半拍。
瑤微抓了抓衣角,想開口,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更不明白,為什么偏偏要讓夏奕理清楚一切。
他們明明沒有關系,他的忠實追逐著也數(shù)不勝數(shù),他受到的是無窮無盡的仰慕,而她自己,又算什么?
“嗯……要不,我陪你好了?!崩潇o了一會兒,瑤微慢慢地挪了過來,站在了他身旁。
她瞇了瞇眼,剛要抬頭看夏奕,卻不覺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襟,把她冷不丁地按到桌上,飲料隨之從桌上落了下來,灑滿地面。
“灰姑娘……你還真不怕我?”黑暗覆蓋住了夏奕的臉,只留下眼里一絲光澤,陰冷地,寫在他迎著的笑容的每一個角落。他舔了舔唇,瞇下眼望,聲線壓低了許多,“你還真以為我不會生氣,不會打你,罵你,吻你?”
星空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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