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年少有為也輕狂
洛顏汐的一番話,直擊在孤向淵心頭。
丫頭啊,你知不知道,若你不愛他,這份情緣便會消逝在輪回的滌蕩里。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將孤獨。
你讓師父究竟該如何?是遂了你的心意,讓你此后永遠(yuǎn)孤寂,還是助你幸福,生生世世與所愛的人在一起?
“話別說這么滿。看你日后真動了心怎么辦。”
洛顏汐輕輕一笑,“嘁,我才不會呢!活在這世上,女人就應(yīng)該堅信一點。”
孤向淵眉毛一挑,“哪點?”
“男人靠得住,豬都能上樹!”
這話一說,別說孤向淵,就連莫觴的臉都僵了。
“咳咳。那只是少部分。”孤向淵呷了口茶。
隨后,師徒兩人聊的都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大多是孤向淵問,洛顏汐答。莫觴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問他話他就回答,不問他就品茶。
此行,莫觴是陪洛顏汐回祥云山取凌云玉簫的,洛顏汐早就料到她的東西會被收拾回來。
她有兩件寶貝,皆是由祥云山天然孕育而成。一件是凌云玉簫,曲出便可馭獸。另一件,是泣血符鐲,隨修為收納萬物。
玉簫通體承透徹的玉色,乍一看,似是翠綠,實際上卻是淺淺的藍色,盯著它看得久了,竟會發(fā)覺它濃稠的藍色。
玉簫直徑約莫兩指,邊上有一個微微突出的孔環(huán),是用來掛簫穗的。在與這個孔環(huán)共線的位置,還有一條環(huán)繞一周的細(xì)細(xì)的凹槽,這凹槽像是個箍,嵌在上面。
當(dāng)年,洛顏汐幾乎是下意識地去觸摸那個孔環(huán),誰知,那孔環(huán)竟如此鋒利,她白皙的小手一下子被劃破,鮮血瞬間滴落在玉簫上。
隨即,她的血透過玉簫,像是融了進去一樣,那一道凹槽瞬間被血填補,漸漸變成了金紅相間的花紋,看起來,那繁瑣的花紋竟像一個突出的箍兒,緊緊箍在上面。
師父說,這是凌云認(rèn)主了,以后就只有她一人才能駕馭得了凌云。
而泣血符鐲則是血紅色的,猶如古老的繁瑣咒語連結(jié)成環(huán),像一串符號。而那咒語上頭,又有細(xì)碎的暗紋,由暗金色鋪底,極其古樸奢華。隨后,泣血符鐲也以同樣的方式認(rèn)主。
祥云山不僅盛產(chǎn)靈藥,還孕育寶器。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她六歲那年與洛心儀跟隨洛楓去城外的破廟祭奠已故的父親洛南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她一個人被丟在破廟里。
她沒有哭,沒有怕,就靜靜地等著洛楓來接她。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能記得回家的路了??墒撬幌胱约夯厝?,她堅信自己不是被故意丟下的。
等到黃昏,天漸漸冷了,她還是沒有等到爺爺。那時,正值晚秋,周遭的枯樹影隨著晚風(fēng)詭異地?fù)u曳,撕扯著郊外的寂寥??墒?,她依舊沒有哭,沒有怕。
小小的她早就懂得很多自然道理,她知道樹影晃動是因為有光,她知道那些奇怪的聲音是風(fēng)造成的,她知道破廟里的古佛不會變活,一如她知道總會有人來接她。
可是,等來的不是洛楓?;蛟S,從那個黃昏開始,她就已經(jīng)把洛楓當(dāng)成只有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了吧。
彼時孤向淵提著一把殘劍,渾身是血,莽莽撞撞進了破廟。
那時她才知道怕。她怕這個人會殺她。
誰知,這個長得好高好好看的叔叔一進來就倒下了。
畢竟是護國侯府大小姐,她隨身帶了不少銀兩。她跑到城里,買了最最普通的金瘡藥,又買了六個包子,一壺酒。
她不會看病,只知道這個人受了傷,不能隨便用藥。
小小年紀(jì),這些事情做起來毫不拖泥帶水,不是因為她多聰明,而是這些都已經(jīng)成為了習(xí)慣。在洛家,沒人會教她禮儀,沒人會教她如何處理各種緊急情況,她只有自己牢牢記住,才能在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活下去。
她將他身上的傷口都上了一遍金瘡藥,沒想到他真的醒過來了。
“小丫頭……是你救了我嗎?”孤向淵聲音沙啞。
洛顏汐把酒壺遞到他嘴邊,說,“叔叔,這是酒,你喝點會對傷勢有幫助?!?p> 孤向淵喝了兩口,問她怎么知道,她說這是她一個小哥哥告訴她的,喝酒暖身子。
兩人就這樣在寒冷的破廟里睡了一夜。第二日,孤向淵傷勢恢復(fù)了不少,至少能勉強走一段路了。
孤向淵請求她到集市上幫他買藥,再買一個藥鼎,她照做了??墒牵你y子買完藥就不夠再買一個藥鼎的了,她只好當(dāng)了身上的玉佩,換了藥鼎。
后來那塊玉佩被樂云天贖了回來。因為跟樂云天有關(guān),那玉佩從此就被洛顏汐當(dāng)寶一樣供著,再也沒有離身過。
孤向淵用內(nèi)力將藥湯煮沸,洛顏汐看到這種神奇的現(xiàn)象,便不斷問叔叔是怎么做到的。孤向淵只是隨意告訴她修煉的大致原理,沒想到這個年僅六歲的小娃娃竟能自己摸出些門路來。
孤向淵見她天賦異稟,待傷好了之后,便將她送回護國侯府,并告訴護國侯洛楓自己偶然在城外救了這個走丟的丫頭。
洛楓自是感謝。
在城外時,孤向淵有意收洛顏汐為徒。
“我要是做了你的徒弟,是不是就得跟你回去?我不想離開我的家。”她拒絕了。
雖然護國侯府滿是令她心涼的人,可這里還有一個云天哥哥。
孤向淵很驚訝,這可是世上頭一個不想做他徒弟的人,還是個六歲大的小女娃。
“小丫頭,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道啊??墒遣还苣闶钦l,我都不能離開家的。”
“我……我是祥云山掌門,我一輩子就收一個女徒弟,若你拜我為師,南涼南王殿下就是你唯一的師兄!”
她感到很奇怪,這個叔叔怎么像聽不懂她的話一樣,“就算南涼皇帝給我當(dāng)師兄,我也不會走的。你這么想當(dāng)我?guī)煾?,那不如你搬到我家住,可好??p> “我是祥云山掌門,我是不可能搬到你家去住的!”
“叔叔,是你非要收我為徒的。我又不可能離開我家,可你又不來我家,那我怎么做你徒弟啊?”
叔叔?想他孤向淵十歲行走江湖,十四歲練得一手好琴技,十七歲在劍術(shù)上小有成就,二十歲被江湖無數(shù)女子追求,二十三歲繼任祥云山掌門之位,如今二十七歲,這還真是頭一回被一個小丫頭嫌棄。
“誰說師徒一定是要待在一起的?我大徒弟就不跟我待在一起。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拜我為師?”
“還可以不用待在一起?那你怎么教我?”
“有時間我可以去找你。你愿不愿意?!”
“那你來找我不可以被我爺爺和其他人發(fā)現(xiàn)!”
“好。你愿是不愿?”
“那我愿意!”
孤向淵這才滿意,隨手將凌云玉簫取出送她做見面禮,誰知凌云玉簫竟認(rèn)了主。
孤向淵詫異不已,又取出祥云山同年孕育出的泣血符鐲,沒想到泣血符鐲竟也認(rèn)她為主!
他大哥孤臨涯曾告訴過他,泣血符鐲與凌云玉簫不是普通物件,它們所認(rèn)的主,那一定是命格十分罕見之人。
本以為這兩樣寶貝會分別認(rèn)兩個主人,誰知它們竟都認(rèn)了洛顏汐!
孤向淵走后,給洛顏汐留下了一本心法,名為《墨煙訣》。
大概一個月后,孤向淵領(lǐng)著千月酌來護國侯府偷偷找洛顏汐,那時,洛顏汐竟已經(jīng)練到了墨煙訣第一層!
墨煙訣是一種亦正亦邪的功法,極其難修。本以為洛顏汐這小丫頭自己一個月能琢磨到修煉的路子,能自己沖開未修煉過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是逆天了,誰知道這丫頭居然一舉摸到了墨煙訣第一層!她才只有六歲呀!
孤向淵異常驚嘆,他以為自己大徒弟千月酌已經(jīng)是天才了,沒想到真正的天才在這呢!
后來,孤向淵找孤臨涯,想讓他算算洛顏汐,兩個人都沒想到得到的結(jié)果是那么令人嘆服。
洛顏汐是兩千年難遇的鳳凰命格!
命好,奈何命途坎坷。
孤臨涯算出這丫頭并非護國侯府親出,而是被當(dāng)年的護國大將軍洛南淮帶回來的。說白了,她不是親生的。
難怪護國侯府那么對她。不過也正因為護國侯府,她才長成了比同齡孩子格外成熟的小丫頭。
這件事,孤向淵并沒有告訴她。為什么呢,因為天機不可泄露唄。
憶一憶往事,三壺清茶已經(jīng)下肚。
“說起來,當(dāng)初還真幸虧遇到了師父。否則啊,現(xiàn)在的洛顏汐已經(jīng)是個只會皺眉頭的面癱了?!甭孱佅ξ氐馈?p> 孤向淵不多言,心里默默心疼這個傻丫頭。這丫頭平時看似嘻嘻哈哈沒個正調(diào),其實她心里傷心事多了去了。她,從來都不喜歡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
“對了師父,我?guī)熜帜兀俊?p> 說起千月酌,孤向淵更心疼。
那傻小子,心里一直對夢兒情有獨鐘,可惜啊,從前夢兒喜歡樂云天,如今,她的心思再也沒人能摸透了??傊г伦米⒍ㄊ且簧陋毎?。
“他從千丈崖跳下去了,找你?!?p> 嘭的一聲,洛顏汐拍桌而起,“你說什么?!”
她從千丈崖掉下去都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沒死,還遇見莫觴這么個大神把她的傷給治好了,可是如今千丈崖下誰去救她的師兄???!
“他已經(jīng)被你偉大的師父給救上來了。”
洛顏汐這才松了口氣,隨后,她又炸廟了,“你也下去了?!”
“沒有。我們倆都只在千丈崖半山腰掛了兩宿,沒到底。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掛在山巖間橫生的樹干上,渾身是傷。好在后來我們都回來了。他現(xiàn)在在南涼。”
洛顏汐點了點頭,仍舊心有余悸,“你居然找到他了?”
“有你那個老神棍師伯,你師父還能找不到他?”
洛顏汐點頭,“對,也對。那師兄的傷重嗎?”
“重。不過現(xiàn)在該好了。你放心。”
洛顏汐重新坐下,認(rèn)真道:“師父,我想讓你跟我說說祥云山的實力?!?p> 孤向淵不滿道:“哼,用著我了知道叫師父了,用不著我連成婚這等大事你都敢瞞我是吧?”
洛顏汐面色一囧,“哎呀,那不是情況特殊嘛。再說了,這婚又沒真成?!?p> “自己說,再有一次怎么辦?”
“不會再有一次的,我說了我不會再對任何人動心,也就不會再成婚。”
孤向淵這才正色起來,“丫頭,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想利用祥云山的勢力幫黎冥?”
“是。”她回答得果斷,也坦然,“不過也不全是。樂云瑤聯(lián)手煙云澗,將我逼得不得不跳崖,這個仇,總得算上煙云澗一份吧。本姑娘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敢得罪我祥云山的勢力,我滅他滿門!”
“嗬!好家伙!你要滅煙云澗?!”孤向淵勾起唇角,饒有興致。
“不錯!我要、滅煙云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