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運的軌跡
聽說,在無數個漫長寂寞的夜里,天地間會有一份緣,悄悄地來到命運軌跡旁邊。
聽說,當一個人感到孤獨的時候,靈魂就會離開軀體,在天地間徘徊,尋找著屬于自己的歸宿。
聽說,孤獨的人在思索的時候,其實并不是真的孤獨。因為,天下這么大,余生這么長,總會有一個人,他跟你一樣,在孤寂的夜百無聊賴,靈魂不知何時出來徘徊。若是一直居無定所,就在輪回里默默守候,等待與你初見,或者重逢。
就如這份緣,悄然落在兩個相隔千里的人身邊。
她坐在屋頂,遙望空中一輪孤月,心在不經意間飄向遠處,自己卻渾然不覺。
千里之外,他亦倚在屋頂,看似賞月,思緒卻飄了老遠,不知飄向何處。
跟師父聊了一下午,洛顏汐本以為自己會累,誰知到了夜里還睡不著了。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黎冥亦是如此,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像在古墓一樣,晚上爬到古墓頂上看看逼仄的夜空。
古墓一月,兩人經常心照不宣地爬到墓頂,一言不發(fā),就躺著望天。
有時甚至一夜都不說一句話,卻一點都不尷尬。
如今,身邊突然少了那么個人,雖然兩人在一起也沒幾句話,可是現在還是好不習慣。
黑無常,你在干什么呢?
洛顏汐,你在干什么呢?
沒有你在身邊,我還怪不習慣的。
心中所想皆一樣,兩人卻天各一方,卻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對方,亦不知對方在想自己。
佛說,萬法唯心造,心動即緣起。命運的軌跡已悄然重疊。
然而,還有更孤獨的。
莫觴獨自坐在屋頂,看著不遠處躺著的人,心中亦是思緒萬千,只是不會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這種不為人知,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獨吧。
躺了一會兒,三個游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便紛紛起身,回屋,睡覺。
翌日清晨,洗漱過后,洛顏汐與莫觴坐在屋外的石桌旁,等孤向淵送飯。
獨自霸占一個山頭,連只狗都不讓進來,孤向淵只能自己做飯,因此,這么長時間,他的廚藝也練得格外好。
“洛姑娘,我們不去幫幫孤前輩,真的好么?”
洛顏汐大大咧咧坐著,“好?。∮惺裁床缓玫??放心吧,有我在,我?guī)煾附^對不會說你沒有禮貌的!”
不久后,莫觴實在過意不去,去給孤向淵搭了把手。
孤向淵十分欣慰,有時候想想自己那兩個徒弟,他差點就以為全世界的年輕人都是那么沒大沒小。再看看人家莫觴,人家還是有名的神醫(yī)呢,人家也沒像自家倆徒兒這樣??!
哎,都是讓他給慣的!
孤向淵親自做了三菜一湯,黃燜雞、糖醋魚、竹筍、蘑菇湯。
“臭丫頭,吃等食吃慣了是吧?都不知道幫幫師父!你看看人家小觴!罷了罷了,一想起你們師兄妹倆我就來氣!我怎么就收了你們這兩個兔崽子呢?”
聽了這話之后,莫觴才明白,洛顏汐剛才那話的意思是,有她在,孤向淵就不會說別人沒禮貌。因為,她才是最沒禮貌的那個。
“咳咳?!甭孱佅珡阶詩A了塊竹筍,“師父,你跟人家熟嗎?小觴?我都沒聽過有人這么叫他!還有,你要是覺得莫觴好,那你干脆把他收了得了,這樣正好我也有師弟欺負了!”
“上一邊去!回屋把師父的龍泉釀取來!”
洛顏汐將竹筍填入嘴里,“哎呦,還是這個味道!”
龍泉釀取來后,洛顏汐才問道:“這是去年沒舍得喝光的吧?”
龍泉釀要取高山上常年不化的寒冰化水釀酒,且封壇的時間都是有一定限制的。因此,只有在每年入冬后,千月酌才會給孤向淵帶龍泉釀。
如今是深秋,剛剛有點冬的氣息,師兄應該過一段時間才會來看師父。所以,這壇龍泉釀一定是去年的。
“就你知道!快坐下吃飯?!?p> 吃了一會,孤向淵才發(fā)現自己徒兒這么能喝。
“你這酒量是什么時候練出來的?”
“小時候你跟師兄喝酒,從來都不帶上我,我只好自己去偷偷喝嘍。久而久之,我發(fā)現酒這東西還真是我的知音。”
“你個臭丫頭!”
洛顏汐不甘示弱,朝他吐了吐舌頭,“你個臭老頭!哼!”
吃完飯,洛顏汐也沒說洗碗。好吧,全能大神莫觴主動請纓,他知道洛顏汐有事要跟師父說。
“師父,徒兒……今日就要走了?!备鷰煾刚f話,洛顏汐難得如此傷感。
她知道,今日一別,她跟師父可就真的難見了。
師父必須守著祥云山,而她和黎冥的計劃沒給她留太多的空閑時間。
“走!走走走,你可快走吧!省得在我這耗著,浪費我的口糧,還惹我一肚子氣!”
昨天是誰讓她多留幾天來的?這老頭,就死撐吧!
可惜,氣人的話洛顏汐沒能說出口,“師父,徒兒這一走啊,怕是有段時間不能回來了?!?p> 孤向淵眼圈一紅,別過頭去不看她,“哼,你還知道想為師就好。要走就快走吧?!?p> 洛顏汐點了點頭,起身站到孤向淵背后,心都是抖的,隨后,她緩緩抱住師父,抱住這個給自己命中帶來溫暖的男人,猶如父親一樣的男人。
不經意間,她發(fā)現師父的鬢角多了幾根白發(fā)。
“去去!都多大的姑娘了,少往為師身上蹭!”話這么說著,孤向淵卻舍不得讓她離開。
他一生無子,幾乎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兩個徒兒。他是真的把兩個徒兒當親生孩子一樣來疼??!
“師父,你老了。”她輕輕道,“不過沒關系,我和師兄都不會嫌棄你的!”
“閨女啊,你可記住了,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為師教你的兩套功法好好練,劍術也別落下。想要站在強者身邊,你必須有資本!東王是個好小子,為師讓那老神棍看過,相信你跟著他,會有一番作為的。小閨女,你一定要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p> 許久過后,她才道:“徒兒記下了?!?p> 洛顏汐松開了孤向淵,這時,她突然腳下一個不穩(wěn),心口開始劇痛。
孤向淵連忙起身去扶她,她卻死死按住心口,開始嘔血。
看著她吐出的黑血,孤向淵懵了,“丫頭,你中毒了?!”
莫觴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
“前輩,洛姑娘這是中了燎毒,晚輩無法解毒。”
“燎毒?老夫也沒聽過啊!”
洛顏汐捂著心口,疼得說不出話來。其實她特別想跟師父說一句:師父,徒兒沒事,疼過去就好了。
“前輩且寬心,這只是殘余的毒素在作怪,她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疼痛難耐?!?p> “只是余毒便疼成這樣,那她……”
莫觴一邊給洛顏汐施針一邊道:“燎毒是一種罕見的劇毒,晚輩只能設法減輕她的疼。此毒若想根除,除了解藥,怕只有一個人能解了?!?p> 看著徒兒緊鎖的眉頭,孤向淵的心徹底被揪痛,“你是說,萬毒窟那毒婆娘?”
“正是此人?!?p> ……
青璃大陸四大神秘組織,分別是青云齋、煙云澗、萬毒窟、紫金閣。
青云齋是青璃大陸最大的情報組織,除了青云山莊這個總部,沒人知道它任何一個分組織的位置。煙云澗是青璃大陸最大的殺手組織,只接殺人任務,總部的位置不對外隱瞞。萬毒窟就厲害了,是天下最大的毒窟,只要是跟毒有關的一切,都很它脫不了干系,它的位置就在祥云山的隔壁山,萬毒山。紫金閣就比較常規(guī)化了,它賣大陸最受人喜歡的衣飾,屬于商業(yè)范疇,只是迄今為止,包括各個紫金閣分店鋪的掌柜在內,沒有一個人見過紫金閣的老板。
換句話說,這四大組織最神秘的要數青云齋,最危險的就是萬毒窟了。
萬毒窟正主是個三十四五歲的女子,江湖中都叫她毒后。當然,一些交惡的也稱她毒婆娘、老毒蟲、毒蝎女等等。那座山本叫鐘靈山,只是毒后帶著萬毒窟來了這里之后,大家都習慣性稱之為萬毒山了。
自從改了名,萬毒山就真的成“萬毒山”了。萬毒山之內,一草一木皆是毒,蛇蟲鼠蟻根本數不過來。
但,縱然如此,孤向淵還是毅然決然下了山,親自出面,帶著徒兒來了萬毒山。
“師父,你就跟我說說唄!你們當年到底怎么回事???”
孤向淵被磨嘰得心煩,“臭丫頭,我看你還是沒事!能不能別吵了?”
“是啊,我本來就沒事!我都說了,收回青云齋,解藥自然來!也不知道是誰非得拉著我來見什么毒婆娘!”
孤向淵停住腳步,“行!你沒事兒是吧,那咱走,回去!”
洛顏汐上前探了探孤向淵的額頭,一本正經地道:“師父,您沒病吧?都到人家大門口了又要回去?您這是誠心耍我吶?”
孤向淵皺眉打開她的手,“你再亂嚷嚷,我就把你扔蛇窩里!”
洛顏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扔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徒弟藝高膽大,那些東西我向來不怕!”
孤向淵不再搭理她,她卻豎起耳朵,謹慎道:“師父,好像真有蛇。聽?!?p> 這下,孤向淵和莫觴同時停下,仔細聽了一番,果真聽到了蛇類爬行的聲音。
洛顏汐嘿嘿一笑,“師父,這下輪到你徒弟大顯身手啦!”
“少臭嘚瑟!待會兒要嚇尿褲子喊師父,我鐵定給你踹蛇窩里!”
洛顏汐才不怕呢,右手搭在左腕上,從泣血符鐲中取出凌云玉簫,擱在唇邊。
隨著她吹奏出一個個悠揚的曲調,周遭的蛇開始不斷聚集,漸漸地,蛇群越來越龐大,將三人包圍起來。
這群蛇之中,有毒的沒毒的全都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扭動著身體,整片蛇群一個動作,任誰看了都會明白它們這是被控制了。
洛顏汐還在繼續(xù)吹,蛇群就這樣隨著曲子調轉方向,開始四處散去。
看著這一幕,莫觴眼里藏了一抹深深的驚艷。
早在古墓,他就懷疑,一個女子怎么可能隨身揣了那么多蟲子?一定是她有憑空取物的本事。如今再看她能取出凌云玉簫,心中的猜測漸漸證實。
這些蛇竟能隨著她音調的變化而改變行為,她會馭獸!莫非,她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本事嗎?
莫觴什么都沒說,手中卻悄然多了一把藥粉,他把握好風向,適時松開了手。
洛顏汐會馭獸,是師父教的。她以為是師父教的。
她能通過特殊方式感受到動物的情緒。她剛要收起凌云,卻感覺平息下來的蛇群有些躁動。
她一邊吹曲子一邊感受,通過蛇群的情緒,感受到了某個方向……
她的眼角狀似隨意地瞥了一眼,果真見莫觴的右手有些異常。
哼哼,莫觴大神,你這時候放一把藥吸引蛇群,是想比比是你的藥厲害,還是本姑娘的馭獸之術厲害嗎!
簫聲依舊,洛顏汐一直吹一直吹,吹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停。
不是莫觴的藥粉藥效持久,而是她直接免除了待會再遇到蛇類的機會。她給蛇群傳達了一種信號:冬日將至,它們該冬眠去了!
嚯哈哈哈,她是天才!
收好凌云,洛顏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墨發(fā),不經意間道:“本姑娘素來喜歡直來直去,有什么說什么。要是有人拐彎抹角,暗地里搞小動作,姑娘我可是會生氣的!要是想知道什么,直接問就好了。莫觴大神,你說呢?”
被點名的莫觴冷汗涔涔,笑呵呵道:“是,是。姑娘說的是,是在下迂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