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城回來,葉眉便待在龍城的小公寓里,和喵喵在一起。
只有喵喵。
易庭也沒來過。
從前他喝醉了,回家太遠的時候,會來這里休息一夜,雖然一醒來便會匆匆穿上衣服走人。
但總歸是來過。
她到龍城這幾天,易庭直接不聞不問,不過是因為她失敗了。
想到這里,葉眉不禁冷笑一聲。為這人的狠,為自己的蠢。
葉眉蹲下來,抱著喵喵,埋著頭。
她想到了許久之前,自己十八歲,歡快地跑在唐人街的街道上,像劃過天空的鳥。
那時候她衣著邋遢,剪著男孩子的短發(fā),瘦小的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但姣好的五官仍讓路人紛紛駐足。
她轉過頭朝著同伴笑著笑著,卻不想撞進了他的懷里。
他那時候也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穿著干凈的白襯衣,皮鞋擦得一塵不染,身上是清爽的古龍水味道。
她驚惶地仰起頭,正撞見他的眼神,有如黝黑的夜里星光閃爍。
他仿佛也呆住了,盯著她。
葉眉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午后,唐人街里汽車來往鳴笛,人潮在他們身旁穿梭,街邊的菜館里飄來記憶中小時候媽媽炒的中國菜。
這世上一切有條不紊地運轉著,只有她多年來一直記得那一刻,他與她這么對視著。
他是出國旅游,不過要待短短的一星期時間,她成了他的導游。
直到那夜,把她帶出國的養(yǎng)父意圖侵犯她,她深夜敲破了養(yǎng)父的頭,驚惶地光著腳一路跑到了他住的酒店。
她不管不顧,再一次沖進了他的懷里。
天大地大,她無處可去。
一路的赤腳狂奔,她腳上的傷血淋淋,像極了童話故事中的小美人魚。她也曾經(jīng)一度認為,自己從那以后會長出完美的雙腳,站在他旁邊巧笑嫣然。
他回國,帶著她,把她安置在一個小公寓里。為她創(chuàng)造新的身份。
他問她想叫什么名字。
她沉吟了一下,說:“叫葉眉吧?!?p> 他笑了笑,問:“眉如遠黛的眉嗎?”
不,不是。
葉是記憶里母親的姓。
眉,是舉案齊眉的眉。
她讀的書并不多,但對這個詞語印象深刻。
她想跟他舉案齊眉。
直到某一天夜里,他喝醉了闖進她的公寓,瘋狂地要她。
她其實是習慣了的。
只是那一次,他口中一直喃喃地念叨著:“冉冉,冉冉……”
那一瞬間,她覺得世界崩塌了。
從那之后,她開始用盡一切手段查探這個叫冉冉的女人。
他知道了以后像個發(fā)狂的野獸一般,讓她見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我的事情你少管,不聞不問,我就可以養(yǎng)著你,不要癡心妄想。”
她聽著他的凌辱,冷漠地不發(fā)一言。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學會了面無表情。
那個不顧一切奔跑的女孩子,灑下一地銀鈴般笑聲的女孩,已經(jīng)被她自己弄丟了。
或者說,被他毀了。
她成了他的玩物,他不止自己把玩,還開始將她贈與別人。
似乎是要讓她清醒認識自己的在他心中的價值,不過是個玩物。
她蓄起了長長的海藻般的長發(fā),練習出了最完美的笑容,她的眼波流轉,讓男人一看便移不開眼。
她成了別人眼中的尤物。
但只有她知道,這具看似完美的軀殼里面,藏著如何殘破不堪的靈魂。
她開始瘋狂愛上黑色的裙子,那些精妙的裁剪讓她的身材展露無疑,卻能包裹住她藏在黑暗中的靈魂。
只有這樣,她才有安全感。
時至今日,天大地大,她依舊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