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時光悠悠而過。這兩月里,夏侯礽瑾果真如自己所說,沒踏出自己的寢宮半步。夏侯方期間忍不住來過兩次,看著在宮中認認真真抄佛經的女兒,他心中有點不忍,但最終在徘徊許久之后轉身離開。
時方七月,天氣酷熱。這日,寫了小半日的夏侯礽瑾擱下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又不肯把氣呼出,憋了半天,本就微胖的小臉瞬間鼓成了一個包子。
清樂在一旁看著夏侯礽瑾這可愛的舉動,頓覺自家公主無限討喜。小娃娃現(xiàn)在安分的模樣,與之前相傳調皮搗蛋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她上前道:”公主可是乏了?可想去歇息片刻?”
夏侯礽瑾搖搖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開心:”終于抄完了!還有五天就可以出去了!“
清樂笑看著自家主子,不語。
清樂原本是皇后身旁的丫鬟,兩月前因為照顧公主的嬤嬤丫鬟都被發(fā)配去了別處,她便被皇后派來服侍公主。她在皇后身旁服侍多年,素來知曉公主調皮,卻不知她如此大膽,私自跑出宮。皇上大怒是在意料之中,可令人未意想到的是,她竟用自己不出宮兩月抄佛經的懲罰,救了貼身嬤嬤和丫鬟的性命。
正是這份擔當,對他人的負責,讓她堅定了跟著這位公主的信念。這些年皇后娘娘待她很好,為著報答娘娘的恩情,她也要盡心服侍照料公主才是。
夏侯礽瑾抱著膝靜靜看著桌上抄完的佛經,這些日子抄著這些繁冗的佛經,她看起來心緒沉淀了許多,小人不再如從前那般頑皮。抄了兩月的字,她原本不怎樣的字竟悅目起來,這是令夏侯礽瑾最開心的事。
夏侯礽瑾將頭轉向清樂:”清樂,大哥現(xiàn)在在東宮,還是軍營?”她一直想去看望大哥,給大哥賠禮道歉,奈何無法出宮??v然她知道大哥不會生她的氣,可她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太子殿下此刻應該正在東宮之中讀書?!毕暮畹i瑾一拍腦門:”對哦!”她怎么忘了,上午在宮中讀書,下午到軍營練武是大哥幾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夏侯礽瑾好不容易挨過了五日,這日早晨,剛用完早膳的她擦完嘴,便迫不及待地沖出了明瑾宮。清樂剛要給自家公主整理儀容,卻見小家伙早已跑出老遠。她慌忙在后追趕:”公主,慢些!“
出了明瑾宮,夏侯礽瑾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嗅著其中的青草香,這是在宮中永遠聞不到的味道。她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悠閑的白云,頓覺自由如此美好。
光陰荏苒,十九年光景,夏侯方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大楚國力日盛??v使依然有鄰國不懷好意,虎視眈眈,卻不敢輕舉妄動。
大楚東面臨海,西北南三方分別與三個國家接壤。北面的懷遠國是與大楚國力相當?shù)膰遥@個占據(jù)北方草原的游牧國家,深處內陸,有強銳的騎兵力量,表面與大楚交好,實則早已對大楚臨海的地域虎視眈眈。大楚每年沿海的貿易收入是國家經濟的重要助力,這個大國,正以迅猛的速度超越懷遠。
而南面的燕國和西面的薊國,則是兩個國力衰微的小國。大楚建國以來,在夏侯方的父親夏侯溫執(zhí)政的時間里,他曾帶兵攻打過燕薊兩國,是以兩國與大楚結下了梁子,十幾年來關系一直不溫不火。然而兩國懾于大楚強盛的國力,不得不向大楚低頭示好。而夏侯方采取和平相處的政策,在位以來從未對兩國動用過武力。
人間,雖看似暗流洶涌卻也算太平。而神界,卻早已數(shù)年之久不得安寧。
青丘國。
大殿之中,一精壯男子躺于大床之上,衣衫未攏,松松垮垮,露出堅實的胸膛。男子手中執(zhí)一酒壺,面色酡紅,酒液正不斷傾注進他口中。大床上和地下,遍是空的或滿的酒壇。
大殿外面,一身金色裝扮的金焱向仆從問道:”他還是如此嗎?”聽了滿面愁容的仆從稟報,他妖媚的臉上滿布憤恨和無可奈何。嘆了口氣,吩咐仆從下去歇息,抬腳走進了大殿之中。
殿中,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聞著這鋪天蓋地的酒氣,金焱這只酒力不錯的狐貍,甚至有了醉意。
上一次他來這里,同樣為了勸說這位頹廢不堪,飲酒度日的狐族首領,卻是被他一腳踢到了殿門口。尊貴的他何曾受過這等對待,氣得他狠狠罵了幾句扭頭便走。他本以為他過些時日,自己會漸漸想明白,脫離頹廢,重振精神。可金焱卻不知那女子,那個他差點稱為嫂嫂的人,在涂山霆心中占據(jù)的位置何等重要。
涂山霆上次大醉,還是他只是個六百歲的毛頭小子時,情竇初開,看上了天庭的梨花仙子。偏巧天族的四皇子也對她有意,一來二去,涂山霆并未爭奪過天族四皇子。只因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梨花仙子與四皇子早已生米煮成熟飯。涂山霆得知后,不屑離去,卻是在青丘大醉了三日。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涂山霆每每回想此事時,僅是輕輕一笑而過。只是如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那時不過是賭氣與不甘罷了,心中卻未曾真正有過漣漪。而她于他,卻是掌中寶,心頭肉。
金焱嘰哩哇啦地向涂山霆叨咕了好一通,涂山霆卻一個字也未聽進去,只覺耳邊嘰嘰喳喳好生煩躁。金焱見他毫無反應,怒罵一句,上前要奪了他的酒壺。忍無可忍的涂山霆甩了酒壺,大吼一聲飛了出去。
可憐的金毛狐貍呆呆站在原地,身上沾著酒滴,待反應過來時,哪里還有涂山霆的影子。
涂山霆漫無目的地飛著,眼眸迷離,渾身酒氣,飛離青丘,飛至凡界。此刻他早已化成了九尾狐的模樣,心中滿是失去所愛的痛楚。白狐痛苦嘶叫,叫聲響徹天際,所過之處,云霧無存,天空陰暗。
正從東宮開心離去的夏侯礽瑾被高空之中的嘶叫聲嚇得瞪圓了雙眼。她抬頭看天,只見天空陰沉,一道白光劃過,瞬間便消失在天際。
夏侯礽瑾這小娃娃驚在原地,數(shù)刻未動。瞪大了眼,張大了嘴的小模樣煞是可愛。
清樂急急跟出來,并未見到剛才景象的她看著公主一副天真的模樣,不由得向天望去,卻什么也沒看見。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數(shù)次,卻依舊只是光禿禿陰沉沉的天空。
看來她的公主當真不是個尋常的小姑娘,對著天空都能看出花來。清樂看向夏侯礽瑾的眼中多了一份同情與憐憫。唉,關了兩個月,有這種舉動也在所難免。也真是可憐了這小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