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都沒看見魔后那么高興了?!辟N身侍女荃薇給翊媛精心打扮著,她看著公主那滿臉憂郁的表情,企圖勸道。
翊媛沒有出聲,看著鏡子上的自己,似乎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魔尊給三界稍有臉面的人都發(fā)了請?zhí)?,只要能過招親宴三關(guān)的人就可以娶到她。她答應(yīng)了下來,前提魔君讓玄墨也在這招親的名單之內(nèi)。
玄墨……你還在怨我嗎?怨我要殺了那女子。我只是隨口說我已經(jīng)殺了她,你便對我如此絕情嗎。她想著想著眼眶不由得濕潤起來,荃薇看后默默地跟著難受,但事情已成定局,誰也無法更改。
魔宮之上,紫紅色的禾雀花悠悠地散發(fā)著別樣的光芒,來賓絡(luò)繹不絕,白染化身了個男子模樣,以幕寒侍從的身份來到魔界皇宮之中。她走到了一處府邸上,隱身而入——她相信這時曾經(jīng)的故人不會在這里,這個時候,前往求親和邀請的賓客都應(yīng)該聚集在了焰翎宮里。
她找了許久,卻沒看見在府內(nèi)有一處應(yīng)該是他的房間,此時迎面走來一對魔婢。
“你說將軍會娶上長公主嗎?”
“難說,來求親的人那么多,再說還有三個大難關(guān),都不知道花落誰家。別說了,趕緊把這東西給將軍送去吧?!?p> 白染本繞過了她們,聽見她們說道玄墨的房間,腳步一下停了下來?!靶€在府里?”她疑遲了一下,終是跟隨上了那兩個侍女。
她隱身優(yōu)哉游哉地走在了兩位婢女的后面,走進了一條蜿蜒如蛇的小石道,忽然迎面一座玲瓏大石山映入眼眸之中,四面是奇異無順的怪石環(huán)繞,把里面的景象都遮蔽住,若不細看還真不知道里面竟是有人居住之處。
異花、異草、異石相互交織,猶如天鶴藤蔓相繞,又有如翠萍朱丹相襯……頂天玲瓏石山后的景象讓她看花了眼,花草之中有些能說得上名來,像玉蕗藤、醋栗花、櫻草花——而這些是他在霧靈山時帶給她見過,有一些便叫不上名來。
本是復雜的心情,可當看見兩位侍女把東西放在房里后立馬退了出來,她懸著的心便也稍稍松弛了些,便直接穿過了玄墨房門,室內(nèi)亦如雪洞一般。她的眼球瞬間被木桌旁邊的盔甲所吸引——在桌子的旁邊擺放著一副龍鱗打造的盔甲,象征著出征勝利的至高榮譽。
“如今怕是功高蓋主,魔尊不愿嫁女給他也是自然。”她隨意翻看了一下那仔細批閱、為民而發(fā)起的朝文,心里不由得這樣感慨著。
那熟悉的字跡讓她想起了霧靈山時他作為她的摯友和親人,傾心相授各種技能。如今的她卻比他大了整整一個輩分……
她環(huán)視著滿桌皆是魔文,隨后看清了侍女帶進來的東西——她把放置在桌面上包裹著繡帕的東西打開,只見繡帕里是一支火翊釵。她不由得笑了一聲,琉昭的女兒真不愧是個情種。
她的目光略過了那些獎賞的功績,那滿桌的公文,落在了在左窗上擺放的一株白鈴蘭上。房間里唯獨那支白鈴蘭透顯出一些雅致,或者說讓這“寒洞”有了一點生機,而那副盔甲卻是顯得整個房間有些格格不入,像是在白紙上無意添點的錯墨。她靠近了那株白鈴蘭,目光逐漸嚴寒起來,隨后旋身轉(zhuǎn)離白鈴蘭,朝著對角方向的墻上施法躲避——她感覺到了白鈴蘭對角方向的一處墻體,正無聲地散發(fā)出魔咒。
可那魔咒沒有因法而破,反而讓四周響起暗咒,她隨即聽見了向房間內(nèi)靠近的腳步聲。
門被人立馬推開,只見一名魔衛(wèi)進來入房內(nèi),他正警惕地查看周圍,卻不料發(fā)現(xiàn)有一只靈氣未開的海龜在禁戒旁。一陣風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房間內(nèi),侍衛(wèi)轉(zhuǎn)身一看,卻看見了玄墨滿臉暗沉地站在那里。
“將軍?!彼言緦χ↓敹┱沟哪е渫A讼聛?,向玄墨拱了拱手,解釋道,“這小龜擅闖了結(jié)界,驚動了將軍,將軍想如何處置?”
白染本是施法逃離,卻不料不知被這高深的結(jié)界之咒縛了身,將隱身之法轉(zhuǎn)成變形之術(shù),把她變成一只……小龜?她感覺那人的目光從魔衛(wèi)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
“變什么不好,非要變成一只烏龜……”她在心里納悶著,“好在我法力不差,不然便是立馬死在了這魔咒之下,如今也沒被他們認出來?!?p> 這樣想著,心里便好受了些,可那玄墨直直射過的目光還是讓她心里毛毛的。只見他擺了擺手讓那侍衛(wèi)退了去,隨后把她從地上捧了起來,那目光讓她十分的熟悉,是那種溫柔而不透聲色,如同月光流水般。他什么也沒有說,便輕輕地把她放進了他黑袍長衣袖里。
白染在他的衣袖前感覺到了一陣陣風聲,便知道他用了風行術(shù)離開了府里。她施動法力想要沖破禁咒,可是卻發(fā)現(xiàn)法力在施展的那一刻消失了——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煩躁,明明是來查探內(nèi)情的,卻不料被這該死的魔咒束縛了起來!
終于沒有了搖晃而生的呼呼風聲了,應(yīng)該是他到達了目的地,她想。果然,不遠處就聽見了陣陣音樂聲,各路神仙的談話聲也溜入了她的耳朵里。
“真是沒想到天界的正當受寵的五皇子也來?!?p> “那是,我聽說那天界新封的戰(zhàn)神也跟著來?!?p> “誰?”
“你多年來隱居界外,不知道也是正常,就是那塵寰劍靈,如今授封為天界的戰(zhàn)神?!?p> “他可是萬劍之靈啊!”
“就是如此啊,不讓你想,那天帝怎么肯把多年來獨掌的兵權(quán)交出去呢。”
“那五皇子又是哪號人物?我之前怎么沒有聽說過?!?p> “那五皇子你都忘記了?就是天后之子啊,不過還沒被立為太子,聽說他也是幾天前從凡間歷劫回來,修為大有長進,怕是其他皇子都比不上了。”
“這魔君居然也能請到他們來,這公主怕是艷福不淺啊?!?p> “你想什么呢?這五皇子可是定了婚的,這戰(zhàn)神初來乍到,怎么可能來求婚呢,只是受邀前來觀禮罷了,這天魔兩界的關(guān)系想必是要緩和了。你呀,多出來走動走動吧,不要老是窩在你那老洞穴里?!?p> 白染豎起耳朵正聽地認真,卻不料突然不正常地安靜了下來,便好奇地從那玄墨的衣袖伸出了頭去。探出頭去的一瞬間,那熟悉而精致靈巧的臉瞬間進入了她的視野。
只聽見那聲音里透著驚奇和喜悅:“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魔君之令,不敢不從?!毙歉崩淅涞穆曇糇尠兹镜男睦镉行┎皇娣八v話可不是這般語氣,想必這翊公主真是得罪了這位年少將軍的愛人了。
翊公主的臉瞬間黑了起來,可一瞬間之內(nèi)又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她的目光瞬間落在了玄墨衣袖里探出腦袋的小龜身上,一把向它伸出手,不過被著玄墨的另一只手給抓住了,兩只手就這樣在白染眼前懸空著。
周圍的人在一剎那都轉(zhuǎn)過頭來,雙眼都停留在了抓著手的兩人身上。玄墨在周圍人的眼光下放下了公主的手腕,解釋道:“這小龜靈氣未開,臣怕其頑虐誤傷了公主。”
“無妨,本公主只是看將軍多年來從未收養(yǎng)過靈寵,如今瞧將軍身上帶著這靈寵,便是十分好奇,想必是有特別的過人之處吧?!?p> “沒有?!彼曇衾锿钢畾?,頭微微低下,雙瞳也隨后向下移動,白染抬起了頭,在他的衣袖里看清了他面容,那是立冬天空大地的灰白。隨后那公主無視周圍賓客好奇的眼光,向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白染的心里“嘖嘖嘖”地挑起感慨聲音——不愧是琉昭的女兒,性情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真的忍心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絕我嗎?”翊媛湊到他的跟前,溫柔地聲音從她的嘴巴里飄出來,讓白染想起了那霧靈山時兇神惡煞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從玄墨身上沒有查到什么,不如跟在那公主身邊說不定另有收獲……”白染這樣想著,便主動地從玄墨的衣袖中爬了出來,抓住了飄蕩在她眼前的金絲鳳翎長袖。
這一舉動讓那長公主瞬間眉歡眼笑,她把抓著她衣袖的白染放在了掌心中,話語里透著那種故意表現(xiàn)的溫柔:“怪不得你主人會收養(yǎng)你,如此會討人的歡心?!?p> 正在這時,響起魔傳衛(wèi)之聲——“天界水神齊繼,戰(zhàn)神萬塵寰拜魔君帖——”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紛紛對著那兩位還未出現(xiàn)的天界貴賓行拱手之禮。
白染在那一剎那愣住了。她的心如同火山翻過的大地,焦燃之氣冉冉升起,濃稠的,烘烘的,隨著他們的身影不斷地清晰,那前世的感傷和心慟漏進了心房,逐漸地填滿,逐漸地溢出——若不是塵寰劍,她的未婚夫不會死,她也不會受這兩千年來的重生苦,雖然她知道,她是因為塵寰劍而重生……
這是她永遠無法排解的心結(jié),與其說是怨塵寰劍,不如說是恨她自己。
她將默默地頭縮進了龜殼里,似乎在里面可以將外邊的安靜逃避,將那重新燃起的宮殿喧囂逃避,她疲倦地躲在黑暗中,合起了濕潤了的雙眼。
“長公主,幸會?!蹦锹曇袈┻M了她的龜殼里,悄然進入她的耳中,忽覺有些莫名的熟悉。
“這位想必是水神殿下,那這位定是戰(zhàn)神了吧?!瘪存聹匚臓栄诺卣f道,對這兩位貴賓行了莊重的魔界之禮。
“正是,有緣幸會長公主?!闭f罷,水神齊繼和戰(zhàn)神萬塵寰同時行了個禮。
“何必如此多禮。”翊媛客氣回應(yīng),又吩咐身后的魔婢道,“心兒,快去帶兩位上神入座?!?p> 那戰(zhàn)神的目光停留在了翊媛手中的靈龜,隨后又轉(zhuǎn)移開來,跟從那名魔侍去入賓客主座。周圍繁華的歌舞聲雖然再起,但是在音調(diào)沒有之前那般激昂時,很快隨著魔君和魔后的駕臨,便再次低落了下去。
“兒臣參見父尊、母尊?!?p> “過來母尊身邊坐下?!绷鹫颜泻舻?。
“是。”
“今日,為魔界之盛典,我魔界長女翊媛,有緣三界之內(nèi)英雄前來……”魔尊的聲音慷慨激昂,卻全被白染屏蔽在外,似有一層無形的紗蒙住了她的雙耳,有似有雜亂的尖礫石狠狠地磕著她的心。
這時,翊媛隨著魔尊高昂的聲音越發(fā)自得起來——她看見有兩位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勾勾地全然挪不開。
“你莫不是對那公主有意思吧?”水神齊繼推了推旁邊目光一直停留在長公主身上的萬塵寰,取笑道。
萬塵寰眉頭微微一皺,低下了頭,“沒有?!?p> 一絲狡黠的笑浮上了齊繼的嘴角,“你想也沒用,人家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彼鴮γ娴娜伺伺?,“那個叫玄墨的,聽說不喜歡長公主,看來傳聞也不盡屬實,看他那深情的眼神,怕是情根深種了啊……”
話音剛落,萬塵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目光瞬間又落在了那長公主的方向。
白染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她聽見了阿緣的妖狼之嚎!妖狼之嚎是她和白琰生前基于阿緣的特殊體質(zhì),在多種妖術(shù)融合變通之下,傳授于阿緣的暗咒,這暗咒只有她和白琰能聽見。且妖狼之嚎在緊急情況之時可以萬里傳聲,此刻的她正是聽見了阿緣的呼救!
她運轉(zhuǎn)內(nèi)功,聚集丹田,瞬間挑斷了自己的一根筋脈沖破了禁咒語,忽而消失在長公主的衣袖中,顯出了原形,又風馳電掣般地消失了。那長公主全然沉浸在被關(guān)注的喜悅之中,只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風從耳畔刮過挑起了她的發(fā)梢。
霎時間,風以迅雷之勢掠過了他身邊,萬塵寰的雙眸在那一瞬間暗沉下來。齊繼看著表情有些不正常的他,不相信地驚訝道:“你不會真喜歡上那長公主了吧?”他沒有理會齊繼,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魔君慷慨激昂的陳詞剛落下,萬塵寰給齊繼丟下一句“有事,先走”便消失在了焰翎宮中,留下一臉莫名奇妙、全然不解的齊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