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明月軒院前,趙巖停下腳步,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沈清嫵向他遙遙一笑,神態(tài)安然地提步進去。
桐歡緊步跟在沈清嫵身后,看也不看趙巖一下,待沈清嫵進屋后,“嘭”一聲關上門,以此發(fā)泄心中的怒火。
沈清嫵坐下,看著桐歡,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個性子,若再不改改,往后必定會吃虧。”
桐歡拿出木炭桐爐與一套錫制茶具來,邊替沈清嫵烹茶,邊道:“原以為殿下是相信我們的,可沒想到,他也和那些人一樣,疑心明月軒,疑心王妃?!?p> 沈清嫵言語之中有幾分凄然:“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沒有做過的事情,他們還能空口白牙誣陷不成?”
桐歡歪頭想了一會兒,高聲向窗外說道:“就是!更何況我們有相府撐腰,諒趙巖他們也不敢對王妃做些什么?!?p> 沈清嫵嘴巴努一下木炭銅爐上燒得直冒煙的湯瓶:“仔細著水,已經沸了!”看桐歡一通手忙腳亂,慌慌張張將茶湯舀在熟盂里,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桐歡癟著嘴,酌了一碗茶遞給沈清嫵,十分不高興地說:“王妃竟還笑得出來?奴婢看著一點都不好笑!”
原本,知趙成熠喜好品茶,沈清嫵特意學了烹茶,往往在趙成熠前來明月軒時親手替他煮上一壺。桐歡在一旁看得多了,也跟著學了幾手,有時趙成熠不來,她便技癢,忍不住在沈清嫵跟前賣弄一兩回,主仆二人,一個耐心教,一個認真學,就這樣說說笑笑,倒也很有意思。
可如今,一見到這套趙成熠不久前親自賜下的茶具,桐歡心里便不大暢快,暗怨趙成熠在夏侯瑾萱滑胎一事上的青白不分。
沈清嫵抿了一口茶,輕聲安慰她:“雖然這套東西是殿下賜下的,但東西畢竟是死的,何必拿它們撒氣?”
桐歡正想再一一數(shù)落趙成熠在此事上的處理不公,院內傳來下人向趙成熠問安的聲音,沈清嫵用眼神示意桐歡,要她莫再說下去。桐歡迅速低下頭去,噤聲不言。
趙成熠提步進來,神色凝重,如炬目光望向桐歡,桐歡會意,側身行了禮,自覺退下。
沈清嫵見他來了,依舊坐在那里,并不起身見禮,目光與他遙遙對視,一字一句問:“殿下可相信我?”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如此坦蕩,趙成熠終是沒有勇氣與她對視,徒然地轉過身去,雙手背在身后,語氣之中懼是無奈:“阿嫵,此事極為難辦,稍有不慎,楚王府將有滅頂之災?!?p> 身后是長久的沉默,趙成熠轉過身去,見沈清嫵凄然一笑,目光落在那套錫制茶具上:“所以,殿下已經打算犧牲我了嗎?”
即便知道她是冤枉的,也要推她出去認罪嗎?
“阿嫵,我只有三日時間,求你體諒?!彼恼Z氣之中已經有了祈求之意。
眼下,獻閔帝怒火正盛,文景帝迫切需要找出下毒之人,給獻閔帝與北尉一個合理交代。
沈清嫵冷眼覷著他:“殿下的意思,是要治我的罪嗎?”
“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府中還會有什么人與瑾萱為難?!彼囊蛔忠痪?,含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心虛。
沈清嫵嗤笑:“原來殿下心中是如此看待妾身的。”見趙成熠不說話,她起身,走到他身邊,道:“倘若妾身說此事與我無關,殿下要怎樣處置妾身?是要屈打成招嗎?”
趙成熠微微避開她的目光,側身坐下,手指在桌上不安地一下一下敲動起來:“你是我的妻子,無論如何,我都會在父皇面前保下你?!?p> 沈清嫵眸中已積蓄了大片水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剛烈與決絕:“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不需要殿下?lián)J裁?。?p> 說完,全然不顧趙成熠的反應,向門口走去。
趙成熠站起來,努力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你可知道,今日一旦走出這個門,便等同于認下自己加害夏侯瑾萱的全部罪狀?!?p> 沈清嫵咬牙站定,片刻,丟下一句:“事到如今,認不認罪,又有什么區(qū)別?”
罪名已經牢牢扣在她的頭上,認罪與否,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遂轉身離去,頭也不曾回一下。
趙成熠疾追幾步,終是止步,漫天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瀉而下,趙成熠兀自佇立在潑天大雨中,唇角抿成一線,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沉。
桐歡小跑著過來,帶著哭腔說:“殿下,王妃騎了馬出去,雨這么大,出事了可怎么辦?”
趙成熠手緊握成拳,終究放心不下,拍馬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