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呆呆地盯著房梁,眼中一片凄涼……
可是……何纖塵說過,自己也沒有錯----她只是拼了命的想活下來而已,幼時的慘不忍睹的家暴和瀕臨死亡的饑餓;在江花樓端盤子洗衣服跑腿的辛勞;爬蒼穹派入門考驗(yàn)的萬階梯爬到虛脫;在師傅教導(dǎo)下的進(jìn)步和暗自滋長的感情;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甜蜜和悸動卻在一朝之間支離破碎;等他來找自己的望穿秋水和頹廢;五行被廢時的蝕骨疼痛;和何纖塵何一一在一起適應(yīng)玄淵;愛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悲痛欲絕;登上王位卻毫無波瀾;被欺騙被背叛又被勸解…………
太多了,細(xì)節(jié)已經(jīng)說不清楚了……自己一步一步的,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到了這個位置,曾經(jīng)的那些苦難輝煌都已經(jīng)變成了她身后的塵灰,再怎么樣也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她愛也好恨也罷,不甘平凡也好拼命掙扎也罷,無論她此時再如何苦痛糾結(jié),也無濟(jì)于事了。
明天,就要真正的出征了。
她如今既然是魔尊,就要為魔族著想,就要穩(wěn)定自己的(金吾的)地位。
這一次,死了就好,就能見到何纖塵了,就沒必要睡覺前拼命的希望在夢里見到他了……
是棋子就是棋子吧,早就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她握緊了拳,看向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空……
謝時半夢半醒之間,又看到了何纖塵……
她坐起身來,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墨綠色手繩,這是什么她已經(jīng)從黑老怪口中知道了,便取了下來——明天,肯定會對上他,如果自己帶著這個,他不死自己就不會死,不公平。
更何況,她現(xiàn)在巴不得去見何纖塵……
取下來也好……也好。
。。。
“嗚--------”
雄渾的號角聲隨著太陽升起而劃破血一般的天際,白云閣廝殺聲四起。
謝時神色漠然地毫無阻攔地進(jìn)到了白云閣大堂。
這里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燭臺燈盞倒了一地,桌椅案臺慘不忍睹。
暗色的地板上淌著嫣紅的血,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
謝時面無表情地看著寶座前撐著大刀的白發(fā)閣主,對他的怒罵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
老閣主揮刀而來,謝時仍然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漠然的看著他被金吾所殺,良久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叭ィn穹派。”
到了白云閣,離蒼穹派也不遠(yuǎn)了。
如同干涸的血跡一樣暗紅壓抑的天空,帶著烏云一樣的魔軍浩浩蕩蕩地逼向如詩如畫一般美好的蒼穹派山。
。。。
?。ㄇ巴砘貞洠┟妨中∥堇?。
天色早已經(jīng)暗了。小屋里卻沒有燈火——一個盲人也不需要點(diǎn)燈。
“墨辭?!?p> “師叔?!?p> “我知道你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責(zé)任,但還是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自古以來仙魔不兩立。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身后還有數(shù)以萬計(jì)的修士百姓。你要是為了一個人而不顧一切不顧后果……”
霜染真人灰色的眼睛似乎更暗了。
楚墨辭在一片黑暗中沉默不語片刻,回答:“墨辭分的清孰輕孰重,師叔放心?!?p> 老人干笑兩聲:“放心?你讓我如何放心?我再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盤嗎?”
“有緣的話,無論是何時,終會再相聚的,何必執(zhí)意是在這時這世?”
霜染真人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他“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梅樹,喃喃細(xì)語:“但如果這一世能廝守終生……也就不用去等下一世了……”
楚墨辭隨著他看向外面,誰也猜不透他心里此時在想些什么。
。。。
蒼穹派準(zhǔn)備充分,不像白云閣一樣人少勢弱,一時之間難解難分。
半空中兩個人對峙著。
謝時慢慢抽出誅仙,看向?qū)γ娴陌滓氯耍{(diào)整一下心情:“楚仙尊?!?p> 楚墨辭的表情就像他的心情一樣萬分復(fù)雜:“阿時,你瘋了嗎……”
“楚仙尊是想讓我再次退兵保蒼穹派安全?”
楚墨辭沒有說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拿著這個令牌去找金吾,告訴他就可以了?!敝x時拿出一個黑玉牌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條件?”
“條件很簡單啊,只要楚仙尊你搶過去就行了,對了,這玉牌與我魂魄相連。”謝時笑了一下,“也就是說,楚仙尊只要?dú)⒘宋?,就能讓魔軍退回,護(hù)萬千修士和無數(shù)百姓安全?!?p> 她看著他:“怎么樣?是不是很劃算?”
楚墨辭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搖了搖頭,張口結(jié)舌。
他不明白為什么她這么急著去死,還是要讓自己動手。
謝時見他搖頭,神色又冷了下來。也不啰嗦了,直接提劍而上,直刺楚墨辭面門。
楚墨辭側(cè)身輕易躲過:“阿時!為什么你執(zhí)意要和何纖塵在一起?!他死了你也迫不及待去見他嗎?!為什么從來不回頭看看我???”
謝時一個空翻步步緊逼:“為什么?他比你好,他信我!他不會因?yàn)槭裁炊Y儀或者別人的挑撥離間而厭煩懷疑我!更不會……因?yàn)槲业纳矸荻鴱U我一身筋脈!”
楚墨辭心口一疼:“我沒有!那是范秋秋一意孤行!你說我因?yàn)樗莺δ愣l(fā)火……你也不是會因?yàn)樗齼删涠幼镉谖遥坎环智嗉t皂白甚至不會問我!”
“對!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既然你這么覺得,為什么今天不肯動手?!你怕什么?!”謝時攻勢愈發(fā)猛烈,大叫著回復(fù)
“阿時?。?!”楚墨辭躲過凜冽的劍鋒,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一個用力把她狠狠拉過來,緊緊抱住。
“放開我!”謝時紅著眼掙開,立馬退了一段距離,不再貿(mào)然進(jìn)攻。
“你到底想說什么?!”
楚墨辭定定的看著她,聲音有點(diǎn)酸:“你在怨我嗎?”
她咬著唇?jīng)]有回答。
“當(dāng)年,我與血將軍一戰(zhàn)后,重創(chuàng),醒來時你卻不在身邊,而是明月??墒呛卫w塵,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我想見他,隨時都可以見到?!?p> 楚墨辭:“那次……的確,可我是去秘境為你尋藥啊……你的傷已經(jīng)涉及根骨,普通丹藥根本沒有辦法治療?!?p> 謝時驚訝的看著他,繼續(xù)問:“你是從什么時候知道……我走火入魔的?”
楚墨辭語氣有些無力:“處理河神時。等我殺了河神趕回來,你已經(jīng)殺了那十幾個黑衣人……”
謝時微微頷首:這么早嗎……
“阿時……如果你還記得你初來乍到時的小心翼翼,和認(rèn)真練劍讀書時的執(zhí)著……你就會知道你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謝時眼中暗了暗:“對……”
我變成了,比血將軍還要強(qiáng)悍還要?dú)埲痰臇|西。
“可是還能回去的……一定可以回去的,阿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謝時看著他眼中的誠懇和一絲小心翼翼,陷入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