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籠罩在煙雨朦朧中,恍若仙城。
萬全的常隨萬福在陳府門口徘徊了許久,此時的陳府門口站著許多與他一樣,從地方上來找陳謙陳大人的地方官心腹,他們個個態(tài)度虔誠且焦急。
陳謙早早的便上朝去了,至今未歸,有些人等不及了,把手里的東西交給府上幕僚,可他不敢。
直到傍晚,陳謙的轎子終于姍姍而來,萬福默念了遍主子的交代,十萬火急,一定要將東西親手交到陳謙的手中。
可是等陳謙的人太多了,陳府的下人把他們擠開,“有什么事請告訴夏先生,他是府上的幕僚,他會轉(zhuǎn)告我們大人的,不要擠,不要擠!”
“陳大人,我家大人有要事相告,還請陳大人給我一刻鐘時間……”
“陳大人,我家大人也有要事相告……”
萬福摸了摸肩上的包裹,人太多,且好多人的官都很大,萬一陳大人不看老爺?shù)男旁趺崔k?或者晚看了耽擱老爺?shù)氖?,怎么辦?
他咬咬牙,眼中露出決絕目光。
突然,只聽一聲大喊,“嘭”一聲,萬福撞到了陳家臺階上,額頭鮮血蜂擁而出,很快,滿臉血,無比滲人。
“你……”所有人都一愣,場面死靜一片。
萬福抓住安靜的那一瞬間,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便往陳謙的轎子沖,“陳大人,小的失禮了,請陳大人先看我家大人的書信!”
他說罷將包裹往轎子里一扔,轎旁護著的護衛(wèi)眼疾手快接住,還未呵斥,萬福又跪下砰砰磕起頭來,“還請陳大人先看我家大人的書信,小的冒犯大人,甘愿受罰。”
其他人做不到他這般自殘,面面相覷,也不好意思再和他搶。
陳謙撩起車簾,從轎子里下來,只見他天庭飽滿,劍眉星目,氣勢沉穩(wěn),留著黑色小胡須,一席灰白交領(lǐng)長袍。
他抿著嘴,眉宇間有股悲憫神色。
往人群中一站,便讓人感覺到他的不同,仿佛所有事都成竹在胸,有他在沒意外。
“下不為例,起來吧?!彼?,說完又吩咐身邊的下人,“去把大公子叫來,這些書信收好,一會拿給我看?!?p> “大人,您昨夜便熬到凌晨……”下人心疼的道。
“去吧。”他拍拍下人的肩膀,拿上萬福扔過去的包裹,進了陳府。
萬福達成所愿,松了口氣,滿是血的臉,差點被他笑出多花來。
陳謙入府后,沒有去后院,道了句:“把晚飯送到書房?!?p> 陳府的下人們都習慣了,除非重要時節(jié),否則老爺基本都在書房邊吃邊辦公,為此夫人還經(jīng)常抹淚,覺得自己有夫君像沒夫君一樣。
回到書房,幕僚夏智觀迎了上來,“大人,你可回來了,揚州那邊出了大事。”
“先別說揚州的事,你先看看這里裝的都是什么?!彼讲琶嗣?,沒有銀子,全是奏折。
夏智觀接過包裹一打開,也嚇了一跳,“全是青州知府寫的奏折,咦,他這個主意不錯,大豆確實可以普遍種,再開一個作坊,做豆腐、豆干、腐竹、豆皮等,銷路不愁,尤其是這個霉豆腐,是我的最愛了,有上一點,忒下飯?!?p> 幾十本奏折,兩人一本一本的看。
“大人,這竟有個酒方子,高粱酒,原來高粱還可以釀酒呀?!?p> “你看這份。”陳謙蹙眉道。
夏智觀見陳謙神色凝重,眸子里像是要噴火般,心下知曉不好,默默接過奏折看起來,越看他越心驚,“這個萬全,竟敢碰賑災(zāi)糧!”
——
青州,萬家村。
此時的萬家村與京城不同,陽光明媚,春風和煦,是踏青游玩的最好時節(jié)。
若不是萬家遭遇變故,老夫人定是要邀上幾個老姐妹,帶著孫兒,好好游玩一番。
“娘這個樣子,我看還是給大哥和幾個弟弟送信吧?!笔萘艘蝗Φ娜f鈞,凄苦道。
邊上同樣也瘦了,但臉色看起來更不好相處的祝氏狠狠刮了眼夫君,沒好氣道:“娘才跟咱們到老家住幾天,就病倒了,要讓你那幾個兄弟和弟媳知道,還不得罵你無能?”
“那怎么辦?娘這個樣子……”萬鈞六神無主,他深刻的覺得,還是不分家的好,不分家,萬事有大哥做主,他也不用費心思。
祝氏越發(fā)看不慣他毫無主見的樣子,橫著眉道:“村里的山野大夫能看什么?。磕阙s緊讓人去青州請大夫。”
一天沒睜開過眼睛的老夫人悠悠睜眼,她望著老舊帳頂,像是得到神明指引般,她感覺到了,兒子的奏折已經(jīng)送到陳謙陳大人手里。
心,不由得又提了幾分。
“祖宗保佑,保佑萬氏滿門逃過此劫。”她虔誠禱告。
祝氏和萬鈞聽到老夫人的話,兩人都是一喜,“母親,您覺得好點了嗎?”祝氏詢問。
但老夫人沒回答,她就那樣愣愣的看著帳頂,那雙原本渾濁的眸子,變得無比錚亮。
兩人對視一眼,心慢慢下沉,“母親,您還覺得哪里不舒服?”祝氏再問。
老夫人依舊沒回答,她的眼睛也沒有閉上,有神的,望著帳頂,像是可以穿過帳頂,穿過房頂,望到遙遠的京城。
祝氏又問了幾聲,依舊得不到回應(yīng),兩人嚇得噗通跪下,萬鈞已經(jīng)完全沒有主意,只凄凄艾艾的哭泣。
做了幾十年婆媳,祝氏也不是沒良心的,怎么會盼著婆婆去死呢?但看到老夫人瞪大眼睛盯著帳頂?shù)臉幼?,她便覺得無比滲人。
大著膽子去探了探鼻息,當手放在鼻尖處,她松了口氣,“娘還有氣,你快去青州找大夫?!彼讲乓矅樀貌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