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國

　　“撒羅，德萊伊還有多久才會經(jīng)過我們這里？”軌道邊，兩個十幾歲模樣的小孩正伸長脖子向著軌道遠(yuǎn)處張望。

　　“老弗朗說就在最近。我們這次一定要登上德萊伊！”被稱作撒羅的小孩捏緊拳頭，“不然赫巴奶奶撐不過這個冬天的?！?p>　　另一個孩子點點頭，正要說話呢，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這邊的陽光一下子沒有了。失去陽光后有點冷的他拽了拽身上破舊的大衣，抬起頭想看看太陽怎么了。

　　一張熊臉印在了他的眼睛里。

　　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幕。

　　撒羅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伙伴沒有說話，回頭要看看這個家伙在發(fā)什么呆。滾燙的液體在他轉(zhuǎn)頭的一剎那濺在了他的臉上，濃厚的鐵銹味充斥著他的鼻腔。

　　巨熊怒吼了一聲。

　　“撒羅！”不久后，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在一個中年人的攙扶下慢慢往這邊走過來，“庫瑪！你們在哪！”

　　兩人走的很慢，老婦人一邊走還一邊焦急的四處張望喊叫。雪國的溫度仿佛更低了一點。

　　老婦人走到了軌道邊，老遠(yuǎn)就聞到血腥味的中年人表情不算好看。而已經(jīng)來到軌道邊的老婦人就算鼻子再遲鈍眼睛也已經(jīng)看到了地上那一大攤鮮血。

　　“不?。。　?p>　　老人凄厲的慘叫驚起了在一旁樹林里休息的鳥類魔獸，它們揮舞起翅膀飛離了這一片嚇到他們的地方。

　　翅膀扇動的聲音無法把老婦人從悲傷中喚醒，一旁的中年人也不知道此時要如何安慰這個失去心中唯一支柱的老人。

　　而且他已經(jīng)可以確定她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老人最后沒有和他一起回來。

　　悲痛欲絕的老婦人永遠(yuǎn)的留在了自己孫子最后待著的地方。她舍不得地上那已經(jīng)涼透的鮮血，也舍不得讓自己可憐的孫子一個人離開這已經(jīng)夠無奈的世界。

　　“弗朗大叔，赫巴奶奶呢？”一個看起來年輕的女孩看到中年人回來后就迎了上來，“小撒羅又帶著那個搗蛋鬼去了哪里？”

　　弗朗看了看這個女孩，搖搖頭：“他們回不來了?！?p>　　女孩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以后眼眶有點泛紅。弗朗沒有心情理會這個單純的姑娘，獨自一人到了庫瑪?shù)募依铩?p>　　等弗朗出來的時候，破敗的房屋里是此起彼伏的痛苦聲。

　　“這該死的世道?！备ダ蔬丝谕倌铰嫩橎堑幕氐阶约杭?。

　　他有點累了。

　　一路上沒有理會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輕人，徑直的回到自己家。說是家，也不過是一棟用幾根木樁撐住的破爛危房。

　　這是他們這些遺棄者的家。

　　沒錯，遺棄者，他們自己這樣稱呼自己。他們被上帝遺棄，被國家遺棄，被自然遺棄。

　　他們唯一的夢想就是登上德萊伊。

　　弗朗沒有開燈，這一片房子只有少數(shù)幾個房屋通了電，而那些房子都被一些狠辣的傭兵霸占了。遺棄者也沒有接通電線的技術(shù)，所有的技術(shù)都被那些自私的人帶上了德萊伊。而之后每一個自學(xué)學(xué)會技術(shù)的天才遺棄者也會在不久后被人帶上德萊伊。

　　但是天才本來就不多。

　　天色暗淡，房間里也越來越黑。弗朗一直獨自坐在桌邊，一口一口喝著烈酒。在雪國中沒有烈酒就沒有人生，不去學(xué)喝酒就是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因為這里真的很冷。

　　天完全黑了下來。

　　門外卻有人敲響了門板。

　　弗朗又喝了一大口酒，起身打開房門，門外是白天迎接他的那個女孩。

　　女孩身邊還有一個扣著兜帽看不清臉的人。

　　“弗朗大叔，他有事找你。”女孩指了指身邊的人。

　　那人點點頭，取出一枚金幣丟給了女孩。女孩手也不慢的收下了這筆財富。她是單純，但是她不傻。在雪國這個地方一枚金幣可以讓自己少做很多事。

　　女孩收下金幣對著弗朗擺擺手，蹦跳著離開了這里。

　　“弗朗？”兜帽男終于開口，只是這聲音讓弗朗怎么聽怎么不舒服。

　　弗朗把兜帽男請進(jìn)了屋子，外面開始起風(fēng)了。馬上入冬的雪國不適合人們站在外面聊天，屋內(nèi)雖然沒有暖氣這種電器，但是墻壁可以擋下不少冷風(fēng)。

　　弗朗關(guān)上門，從柜子的最里面取出一盞煤油燈和一小塊煤油。

　　隨著煤油燈的亮起，弗朗也終于看清楚了兜帽男的臉。

　　那是一張青色的面具。

　　“你是誰？找我干嘛？”弗朗對于這種神神秘秘的人沒什么好感。

　　“我是誰不重要”兜帽男輕笑一聲，“但是我想問清楚你當(dāng)年是怎么從德萊伊上逃出來了。原因，經(jīng)過和結(jié)果，我都想弄清楚。”

　　弗朗的眼神一瞬間犀利起來：“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兜帽男聳肩：“這很難查么？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么？朗基斯?！?p>　　弗朗抓住了搭在桌邊的獵槍想要一槍崩掉眼前的兜帽男，但是手剛剛碰到獵槍上他就覺得自己的脖頸上有點涼。

　　兜帽男站在他的身后，手上的短匕緊緊貼著他的脖子。

　　“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舉動，朗基斯先生。我只是想了解這件事?！倍得蹦胁痪o不慢的說著。

　　弗朗的手慢慢松開，雙手舉起：“要殺就殺，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p>　　“你可能誤會了什么朗基斯先生?！倍得蹦幸彩掌鹭笆?，“我不是代表德萊伊，我也不是代表巡查隊。我只代表我自己?！?p>　　弗朗發(fā)現(xiàn)兜帽男沒有殺自己的動作，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你不是巡查隊？”

　　兜帽男點點頭：“當(dāng)然。如果我是巡查隊，這個時候這片區(qū)域的遺棄者都已經(jīng)死完了不是么？”

　　這句話讓弗朗很信服，因為這才符合巡查隊的行動準(zhǔn)則。

　　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但是弗朗還是很懷疑這個來歷不明的兜帽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還有你怎么知道我逃離了德萊伊？”

　　兜帽男重新坐到弗朗對面：“我說了，這并不難查。我可以答應(yīng)你如果你配合，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人查到你。包括德萊伊也查不到?！?p>　　弗朗眼睛一亮。

　　這個籌碼他拒絕不了，他愿意收下這枚籌碼。

　　“我會有麻煩么？”弗朗的意動讓他愿意搏一搏。

　　兜帽男搖搖頭：“你不會有任何麻煩。你只需要講一個故事，從此世界上就沒有朗基斯，只有弗朗?！?p>　　“是啊，只是一個故事……”弗朗點點頭，開始講起了這個故事……

　　朗基斯是在德萊伊上出生的。他的父母都是被選上德萊伊的雜蟲，而在他父母被選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懷上了他，只是當(dāng)時他的父母還不知道而已。直到他母親的肚子變大他們才發(fā)現(xiàn)懷上了朗基斯，但是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德萊伊上沒有人會為他們接生，所以在德萊伊上懷孕基本就相當(dāng)于一命換一命了。

　　最后還是朗基斯的母親選擇生下了朗基斯，但是簡陋的環(huán)境和極度貧瘠的醫(yī)療手段讓這位偉大的母親沒有熬過第二天。

　　也是因為這個，朗基斯的父親在他出生以后也從沒有給朗基斯好臉色。當(dāng)他父親和另一個女雜蟲勾搭在一起后就更加的不愿意搭理朗基斯。年紀(jì)尚小的朗基斯因為他父親不管他的原因在雜蟲中也沒有什么好待遇。

　　這也造就了朗基斯從小陰狠圓滑的性格。他會記下戲弄自己的人，找到機會后就要狠狠地報答回去。

　　逐漸的，朗基斯長大了。

　　他也有了三五好友，而他陰狠的性格讓他成為了雜蟲13號車廂的一個小頭目。

　　他父親終于對他和顏悅色起來。

　　甚至有點卑躬屈膝的趨勢。

　　朗基斯卻并不在意自己這個勢利的父親，在德萊伊上的雜蟲或多或少都有勢利的心理。他在意的是自己即將去的地方。

　　朗基斯得到了前往中層車廂的資格。

　　每一個新成為雜蟲車廂小頭目的人都會得到這個資格，他們可以到中層車廂嗨皮一整天。

　　但是也只有這一天。

　　朗基斯不在乎能去多久，只要他去了他就心滿意足。因為他聽那些去過中層車廂的人講了整整十幾年中層車廂的繁華。

　　那里紙醉金迷，讓人流連忘返，每一個雜蟲都以去過中層車廂為榮，他們都想從一個雜蟲變成德萊伊的正式乘客。

　　也只是想想。

　　雜蟲除了頭目以外都沒有資格前往雜蟲車廂以外的車廂。而且他們也只是有資格去中層車廂一兩天，不允許再去更高等的車廂，也不允許他們永遠(yuǎn)待在中層車廂。

　　雜蟲只配待在雜蟲車廂里。

　　在第二天，雜蟲們還在休息的時候，車廂的大門傳出開鎖的窸窣聲。

　　嘭——

　　大門被人推開撞在墻壁上，震耳的碰撞聲驚醒了還在沉睡的雜蟲。一伙巡查隊整齊的沖進(jìn)車廂，手上的武器敲打在還沒徹底清醒的雜蟲身上。

　　當(dāng)雜蟲們都清醒過來時，巡查隊排好隊列站在了門框的兩邊，朗基斯站在人群里伸長著脖子想要看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個女人踩著高跟鞋走了進(jìn)來，一身知性的職業(yè)裝搭配上披散的頭發(fā)讓很多雜蟲們眼冒綠光。但是他們也只能貪婪的看著，要他們上去碰一碰？沒看到巡查隊么？

　　女人身后還跟著一個頭發(fā)蓬松睡眼惺忪的小男孩，男孩穿著一件天藍(lán)色的睡衣抱著一只精美的玩具熊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小孩？

　　朗基斯皺了皺眉頭，他以為今天這些人來是通知小頭目們可以前往中層車廂了，但是看現(xiàn)在這樣子恐怕不是因為這件事？

　　“好了你們這些骯臟的雜蟲?！迸孙@然無論來幾次都無法適應(yīng)這里，她現(xiàn)在只想趕快做完自己該做的事然后回去洗個澡，“接下來如果還有誰用剛剛的目光看我我會讓巡查隊挖出你們的眼睛?！?p>　　雜蟲們安靜了下來。

　　“卡莉斯。”女人身后的小孩突然開口，“我想我找到了需要的實驗體?！?p>　　小孩說著，眼神落在了朗基斯身邊一位好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