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秦和楊二郎對視了一陣子后,隨即故意忽略掉了對方眼中的兇光,很是平靜的笑了笑道:“怎么不過去幫忙,跑過來干嘛?”
楊二郎也很快跟著傻笑起來,指著地上雪凝兒的沙雕,道:“這個,是你做的嗎?”
“嗯,是我做的,怎么,你想學(xué)嗎?”
楊二郎憨厚的點了點頭,模仿著小孩子的語氣道:“好啊,你真的愿意教我嗎?”
高秦滿是和藹的一笑,道:“不教,走開,擋著我風(fēng)了。”
楊二郎的嘴角抽了抽,眼中升騰起的怒氣很快被他壓了下去,隨即裝出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很聽話的往旁邊移了兩步后,道:“這樣好了嗎?還有擋著你的風(fēng)嗎?”
高秦悠然樂哉的倒身躺在了沙灘上,擺了擺手道:“沒有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去那邊幫忙吧,那邊正缺人手呢!”
“那你怎么不去?”
“我?你見過有哪個將軍親自上陣殺敵的嗎?”
“那我過去幫忙了,你等會會教我這個嗎?”
“嗯嗯。”
得到了高秦的承諾,楊二郎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隨即便像個二傻子一樣,蹦蹦跳跳的往沙池那邊去了。
楊二郎走后,高秦翹起腦袋看著他的背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不得不說楊二郎的演技確實很精湛,這一年多來的偽裝也是很成功的,如果高秦不知道他的底細(xì),還真的可能會上當(dāng),然后被算計什么的。
想學(xué)沙雕?不對,想學(xué)沙灘藝術(shù)?
且不說楊二郎有沒有這個審美吧,就他那雙明顯是操刀使棍的手,也干不來這么細(xì)致精巧的事,而且跟著自己學(xué)雕沙是假,想在暗地里動點手腳才是真的吧。
當(dāng)然,高秦知道,自己也不能當(dāng)一個省油的燈,既然答應(yīng)等會教那個楊二郎雕沙,就一定得想出將計就計的法子。
沙池那邊的事情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結(jié)束了,所以楊二郎過去混了沒多久,雪凝兒就宣告收工,李叔指揮著眾人將海水引入其中,然后剩下的事情就主要是等候了。
在此期間,考慮到等會要和楊二郎來一場智商上的較量,所以高秦也就借著這邊吵吵鬧鬧的緣故,把遮陽傘換了一個更遠(yuǎn)的位置,這樣,就算他一會和楊二郎整出一點凄慘的動靜來,也不會被人當(dāng)場看到,抓住把柄。
當(dāng)然,那個雪凝兒的沙雕已經(jīng)完工了,沒法移動,所以還是在原來的位置。
而雪凝兒自從剛才整了那么一出幺蛾子之后,就沒有再到這邊來了,只是會偶爾側(cè)著腦袋往這邊看一兩眼。
不過在高秦移了位置后,她倒是又去看了看那個沙雕的,或許是因為五官都已經(jīng)添補上去了,所以她沒有再吵著鬧著要來找茬。
可沙灘雕塑終究是建立在沙灘之上的藝術(shù),壽命也只有一天而已,晚間的漲潮落潮,不管多么精美的雕塑,都將毀于一旦,所以在雕塑完工后再親手毀掉,是沙灘藝術(shù)人一貫的做法。
高秦之所以沒有親手毀掉,是因為這個雕塑是照著雪凝兒來的,如果他對著雕塑的腦袋一棒子下去的話,雪凝兒本人肯定也會對著自己的腦袋一棒子下去,所以究竟該怎么處理,還是留給她自己去琢磨吧。
不得不說,雪凝兒就是雪凝兒,高秦還是低估了她那清奇的腦回路。
在那邊的沙池都引入海水之后,雪凝兒竟然帶著幾個人,把那個沙雕連著下面的幾方沙土全部給挖了起來,然后又用她老爹生前坐過的步攆把那個小小的沙雕給一步一步的抬回去了。
沒錯,四五個人,抬著竹子做的步攆,步攆上用布兜著一個人形沙雕,整個架勢就像供奉著個老祖宗一樣的,而且因為砂子的黏性并不好,容易散,所以在雪凝兒的親自指揮下,那四五個村寨里的漢子,幾乎是邁著相同的步子,一走一停的把這雕塑給抬進(jìn)了雪家大院。
這整個過程,難度系數(shù)絕對比他們剛才夯實沙池要高多了,問題是雪凝兒還真做到了,一直到沙雕被移到雪家廳堂中,整個雕塑都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缺損,把高秦都看傻了。
可不得不說,雪凝兒這做法……真的夠沙雕的!為了一個沙子做的雕塑,愣是整出這么大的陣勢來。
不過等雪凝兒把那雕塑抬回雪家大院,沙灘上的收尾工作也幾乎都結(jié)束了,海水被引到了各個沙池之中,而且沙池周邊也都夯實結(jié)實了,如果沒有人為破壞,絕不會再出現(xiàn)像昨天那樣的問題,李叔等人也開始收拾工具,準(zhǔn)備回寨子去了。
而楊二郎在出了沙池之后,見高秦?fù)Q了一個離人群更遠(yuǎn)的地方,嘴角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明顯了。
原本他還在擔(dān)心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好下手呢,這下倒好,那二傻子竟然主動換了個人少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是一個人能說得清的了——這,或許就是楊二郎此刻的心理活動吧。
于是,按照先前的“約定”,楊二郎又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一蹦一跳的往高秦休息的那邊過去了。
“我已經(jīng)給他們幫過忙了,你現(xiàn)在可以教我那個了嗎?”
楊二郎在高秦背后停下腳步,然后眼帶兇光的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尋常一個可以當(dāng)做雕沙工具的銳器。
“教你什么?”
高秦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語氣滿是慵懶,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把這個智障的楊二郎放在眼里,可實際上他的神經(jīng)早已緊緊崩了起來,只要聽到一丁點的風(fēng)吹草動,他立馬就會翻身躲開。
楊二郎回頭看了看,沙池那邊的人群還沒有完全散去,便只好繼續(xù)裝模作樣,道:“你剛才不是說只要我去幫忙,你就會教我的嗎?”
“哦,你是說你想學(xué)沙雕??!”高秦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面前的楊二郎一番后,接著道:“這是個很精細(xì)的活,你學(xué)得來嗎?”
楊二郎笑著點了點頭,就像是理所當(dāng)然一樣。
也是,這楊二郎要是說學(xué)不來,還有機會對自己下手嗎?
高秦看著他那雙滿是得意的眼睛,很快就讀懂了他心里的那點小心思,沒辦法,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所有小九九和陰謀詭計都會無處遁形的。
高秦笑了笑,隨即看向村寨的方向道:“那好,那你先去準(zhǔn)備工具去吧?!?p> “工具?什么工具?”
“當(dāng)然是掘沙雕沙的工具了!鏟子鐵鍬什么的,然后還要有尖角的竹子或者樹枝什么的?!?p> “嗯,好,我這就去準(zhǔn)備!”
高秦話音未落,楊二郎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寨子里面跑去了,要不是嘴角帶著那一抹詭異的笑意,看上去還真就是一個勤奮好學(xué)的乖……智障呢!
可高秦其實是故意這么說的,又不是整什么大工程,哪需要鏟子和鐵鍬這些玩意,但有了這些東西之后,楊二郎最好動手的機會,就一定是使用工具的時候,而工具的使用方法,又是高秦教他的,這樣的知己知彼,才能讓高秦的預(yù)測更加準(zhǔn)確。
而且,在雙方身體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既然下定決心要來一場智商上的較量,就一定要先把對方的警惕性降到最低,當(dāng)楊二郎覺得所有事情都在往計劃好的方向發(fā)展時,必定會有所疏忽,這個時候再出其不意,一舉反轉(zhuǎn),才是最容易成功的。
事實也證明,高秦的做法是正確的,楊二郎在準(zhǔn)備工具這件事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行動能力,絕對不是一個智障所具有的,僅僅半刻鐘,便將所有的東西全部準(zhǔn)備齊全了。
而在高秦故意表現(xiàn)出驚訝,并在李叔等人面前夸贊他時,他竟沒覺察到有絲毫不妥,這就證明,楊二郎從此刻起,就已經(jīng)開始有所懈怠了。
李叔他們在大太陽底下忙活了一兩個時辰,所以等沙池重新蓄滿海水,他們便回去休息了,只留了兩個年輕漢子在這邊看著,一旦出了問題就隨時稟告。
如果不是因為楊二郎突然想搞點事情,高秦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回去了。
但無論如何,為了雪落,自己早晚也得跟這個心思歹毒的渣男撕破臉皮,所以這個時候不妨先會會他,要是能摸清楚這小子的虛實和底線,就更好不過了。
楊二郎按照高秦的指示,在沙灘上挖了一個大坑,然后把掘出來的沙都堆到了一塊,并且用鐵鍬拍的結(jié)結(jié)實實。
因為高秦一直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他身后充當(dāng)指揮,所以兩人都知道,在這個過程中,是沒有機會下手的。
而且高秦也相信,楊二郎是不會傻到搬起鐵鍬和鏟子來對自己下手的,因為那樣動靜就太大了,沙池那邊的兩個年輕人一定會趕過來幫忙。
但為了以防萬一,高秦還是找了個理由,讓楊二郎把鐵鍬和鏟子送到沙池那邊去了。
另外,楊二郎今天身上只穿著一件短打,是藏不了其他什么東西的,這一點高秦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如此一來,自己身邊能傷人的銳器,就只剩下那根一尺來長的木棍了。
這木棍有兩根手指那么粗,而且頭部還被楊二郎專程削尖了,但高秦可是清楚的記得,自己先前對他的交代是“有尖角的竹子或樹枝”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如果是正常人的話,可能也就斜著劈一刀就完事了,所以這其中意味著什么,真的不難猜測。
但好在這根木棍現(xiàn)在還在高秦手中,如何使用,如何反擊,包括等會楊二郎可能說些什么話,他都已經(jīng)預(yù)想到了。
楊二郎從沙池那邊跑回來的時候,高秦已經(jīng)拿著木棍開始鼓搗那一堆沙了,有模有樣的,先整出了一個人形的大致輪廓。
不管學(xué)習(xí)什么東西,看總是第一步,這是很正常的一個過程,當(dāng)然也是很磨人耐心的一個過程,所以高秦就一直讓楊二郎在他身后看著。
剛開始還好,可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后,楊二郎似乎就有些忍不住了,一直想上前來“自己試試”,但他心里想的什么,高秦又怎么會不明白呢!
“我都看了這么久了,讓我試試,讓我試試!”
這一次,楊二郎又耐不住了,一邊嚷嚷著,一邊就要上前來奪高秦手里的木棍。
而高秦則很迅速的一挪身子,沒讓楊二郎得逞,同時還故意提高了嗓音道:“讓你先看著先看著,你這樣怎么學(xué)得會!”
高秦說完,用余光看了看沙池那邊的兩個年輕人,見他們正往這邊看著,于是便趁熱打鐵的接著大聲道:“你以為雕沙是那么容易的嗎,控制不好也是會有危險的!”
楊二郎見高秦仍舊不松口,也只得暗暗的緊咬牙關(guān),把眼中的怒意給掩飾下去,然后繼續(xù)唯唯諾諾的退到原來的位置去了。
高秦則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繼續(xù)盤著那堆沙,但他知道,讓楊二郎等得越久,他就會越惱怒,所做出的行動和決策自然不會再那么的冷靜和理智,下手的時機也會更好預(yù)測,這個等候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場心理戰(zhàn),高秦前世在玩游戲的時候就經(jīng)常和對手這樣磨性子。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沙堆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一個完整的人形輪廓了,于是在楊二郎的再一次請求下,高秦將手里那根尖銳的木棍遞到了他的手中。
或許長時間的等待早已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楊二郎在接過木棍的一剎那,目光頓時就變得兇惡起來,還沒等高秦完全反應(yīng)過來,他便一把抓住了高秦的手臂,然后另一只手揮舞著削得尖尖的木棍,狠狠地扎了下來。
“啊——”
這一刻,一聲凄厲的慘叫和海浪聲夾雜在一塊,剎那間回蕩在沙灘的上空,而守在沙池那邊的兩名年輕漢子聽聞,也急忙向這邊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