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可真好看,像她媽年輕時候的明眸。
“他是誰?!蔽号c舟直直盯著床上的人,沒有感情的詢問。
大人間的氣氛顯得有些沉默,倒是病床上的人開了口,“我叫張同湖。”
魏與舟眼色一閃,聚焦在那張與張朝陽三分相似的臉上。
喻嫻走過來,想伸出手卻又顧忌魏與舟,“小舟……你聽媽媽給你說……”
魏與舟眼神一轉,想起剛才護士的話,“說什么?說他是你兒子?你們倆夫妻忙里忙外帶著兒子看病顯示出偉大的父愛母愛?”
“小舟……你在說什么?”喻嫻睜大眼睛。
魏與舟眼睛遺承了喻嫻的含情,繾綣間又帶著男孩子的固執(zhí)和冷冽。
與這樣一雙眼睛對視,一時拿不準主人究竟是個什么性格,正如床上的張同湖打量魏與舟一樣。
“小舟啊。”張朝陽靠近一步,“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子,叫張同湖,跟你一樣大?!?p> 魏與舟一抬眼,“剛才不是說有事嗎?請說重點?!?p> 張朝陽一噎,喻嫻臉上也有點不自然,魏與舟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靠他們倆養(yǎng),他們怎么看魏與舟都不在意。
張朝陽從口袋里拿出折好的紙張,展開在魏與舟面前,“這是醫(yī)生剛確診的?!?p> 魏與舟沒有打算接的意思,掃了兩眼,大概是個什么病,應該是需要別人救助的,就像電視里動不動就有骨髓移植一樣。
“我們其實……挺不想麻煩你的,但是……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張朝陽含喏的說。
魏與舟其實不愛看電視,現(xiàn)在到現(xiàn)場看了一出年度親情大戲,心里有一瞬間想笑。
“是不是只有我拿出點什么才能讓他活下去???”魏與舟微微上揚嘴角,“血嗎?器官嗎?還是我的命啊?”
“看來電視劇里也不是凈騙人的東西,至少在大義滅親這塊兒,演出了生活的極致,你們說呢?”魏與舟喃喃道。
喻嫻動動嘴唇,聲色顫抖,“小舟……同湖是你弟弟啊……”
“行了?!蔽号c舟打斷,“我看明白了,用親兒子換養(yǎng)兒子,對吧?”
魏與舟一攤手,“道理我都懂,你們用不著拿些親情論之類的東西來說服我。你們想要我身上什么東西,只要我有,你們隨便拿,可以嗎?”
面對魏與舟態(tài)度的突然轉變,喻嫻慌了神。
“小舟你別這樣?!庇鲖寡劭羲查g通紅,沒想到魏與舟說出這樣讓人心痛又愧疚的話。
魏與舟嘴角一翹,眼中的料峭春寒在被盛夏融化,望著張同渡,“怎么說也是我弟弟嘛,我不會無理取鬧的?!?p> 魏與舟轉眼,接過張朝陽手里的病歷單,笑,“需要我簽什么字嘛?”
張同湖蒼白的臉上寫滿了不解,身上的輸液管在眼前晃動,掙扎著想要起來,喻嫻見狀,趕緊去扶。
魏與舟手上一頓,隨即極其認真的說,“同湖餓嗎?我下去給大家買點吃的吧。”
張同湖毫無血色的嘴唇張了張,潔白的牙齒更是顯得嘴唇蒼白。
“謝謝哥哥?!?p> 魏與舟一笑,“不用客氣?!闭f著轉身出了房門。
喻嫻趕緊三兩步追上去,拉住魏與舟的手臂,又立即放開,她一向知道魏與舟不喜歡被人觸碰。
“小舟?!?p> “嗯?”魏與舟極其溫和,仿佛早晨溫暖而不燥熱的陽光照耀的山頭,眼中燦爛中透著迷霧。
“你怪媽媽嗎?”
魏與舟一笑,“怎么會,我哪有資格。”
“不要這樣說小舟?!庇鲖寡劭粲瘻I,“你怪怪媽媽好不好,你別這樣說……是我對不起你……”
喻嫻身體顫動,瘦小的身體因為抖動更顯得脆弱。
魏與舟手臂一動,卻沒有下一個動作,“我去買吃的,你休息會兒吧?!?p> 魏與舟盡量克制因心情起伏而顫動的雙手,平緩的走過了走廊拐角。
“喂?”魏與舟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請問你是?”
“是我,魏與舟?!?p> “誰?”接到電話的鄒時瞬間覺得耳朵發(fā)癢,拿下手機看了看號碼,“魏與舟?你怎么有我電話號碼?”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魏與舟沒回答鄒時。
“什么問題?隱私問題不方便回答哈?!编u時一如既往地皮,絲毫沒聽出來魏與舟哪里不對勁。
鄒時說完,魏與舟卻沉默了半響,對方?jīng)]聲鄒時還以為電話被掛了,拿下一看通話時長還在繼續(xù)。
“喂?你倒是說啊,說話說一半算咋個回事哦。”
又是片刻沉默。
“算了?!?p> 鄒時最終得到了兩個字。
“……魏與舟你耍我呢?”鄒時火冒三丈,聲音提高了八度。
“沒事了,謝謝你?!蔽号c舟溫和輕聲。
鄒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嘀嘀咕咕準備掛電話,“說什么呢……這人……花師傅你別吃了哎喲喂……”
魏與舟放下的電話正預備掛斷,猛然聽到對面的話,立刻接起來,“花九在旁邊嗎?”
鄒時手機拿得近,花九當然聽到了,放下手里的串串,說,“在?!?p> 鄒時皺眉噘嘴不滿,嘀嘀咕咕接起電話,“你要干嘛?干嘛問我們花師傅在不在,有什么企圖。”
鄒時一臉不滿,他就見不得魏與舟和花九聊得來的樣子,尤其見不得花九主動對別人的樣子。
“把電話給花九吧,我有事?!蔽号c舟說。
鄒時更不滿了,直接開了免提,“好啊你說吧,我開了免提花九聽得到?!?p> 花九放下手里的東西,瞪了鄒時一眼,接過電話,按回原狀,站起來轉身朝外走了兩步,背對著鄒時,“你說吧,什么事。”
魏與舟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握著電話的手心隱隱出汗,“胭脂扣里如花的結局是什么?我忘了,你能跟我說說嗎?”
花九想了想,仔細感受魏與舟的話,可能是在電話里,聽不出魏與舟有什么情緒,“最后,如花找到了年邁的十二少,將信物還給了他,最終過奈何橋去了?!?p> 魏與舟“嗯”了一聲,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記得嗎?當時我說過一句話——如花和十二少之間并不會遺憾。現(xiàn)在我收回這句話?!?p> 花九靜靜地聽著,雖然覺得魏與舟今天說話很奇怪,但花九依舊做了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遺憾是有的,只不過如花用了三十五年還清遺憾,十二少用茍且偷生的余生在還清對如花的遺憾……”
鄒時見花九一動不動,心里暗暗著急也不知道魏與舟在跟花九說什么。
“好了好了。”鄒時果斷接過花九耳邊的電話,喊道,“有事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回家了我們要。”
花九腦子里仔細回味著魏與舟剛才說的話,揣摩著他的意思。
“花師傅拿著吃,邊吃邊走?!编u時剛才還勸花九別吃了,現(xiàn)在好像開竅一樣,“你太瘦了花師傅,現(xiàn)在正在長身體呢,可不能餓著。”
鄒時看了看通話時間,暗暗存下魏與舟的號碼,然后轉手——拉入了黑名單。